夜拂徽再次問向花清茉,聲音依舊錚錚有力,但是卻要之前溫和有禮許多。大概是因為花清茉剛才那話,讓他對花清茉有了些許改觀。
而花清茉聽到這話,只是微深一笑,道:「夜相國,是人總有身子骨不舒服的時候,九千歲自是如此,總不能讓他托病去宮中見駕,皇上既然能為其他大臣來寧郡王府,想必也不會因為此事為難九千歲,皇上說,可是?」
花清茉望向司徒宣,唇角笑意溫淺如風,卻又有著一絲的清冽,猶如珠玉落地。司徒宣目光微冷的看著花清茉,俊臉之上雖然笑容,卻不見其溫潤之光,只露冷寒之態,他打量著花清茉片刻後,道:「此話說得也對,不過這事終歸做的不妥。如今你們成親才一月多時間,他便如此行事,以後怕是更變本加厲,為了避免釀成大禍,朕也只有捨小家保大家。」
司徒宣的話剛說完,隱藏在一邊的侍衛走了出來,拔出劍走向花清茉。
見此情形,花清茉看向夜相國等人,目光淡靜寧和,袖袍中的雙手不動聲色的執起銀針,聲音冷靜至極:「夜相國,安親王爺,幾位大人,皇上如此行事,你們真的不說一話嗎?清茉不知犯了何錯需要以命相抵,難道就因為清茉嫁給了九千歲嗎?」
花清茉此話讓夜拂徽等人臉色微沉,目光看向司徒宣,見他表情謹嚴冷寒,便知此事他已經決定,怕是說什麼也改變不了她殺花清茉之心。只是要殺一個弱女子來避免禍亂而生,這著實讓他們心中不太好受。
「皇上,蕭王妃只是一個弱女子,還望皇上能夠網開一面,饒她一命。」此時,夜拂徽站了起來,對著司徒宣行了一禮,出聲為花清茉求情。
在他之後,司徒元佑也站了起來,一身寬鬆的潑墨山水白色長袍清雅蓋世,悠然自若,他對著司徒宣淺緩一笑,道:「皇兄,臣弟也認可夜相國之言,希望皇兄網開一面,放過蕭王妃。她如今才十七歲,本來像她這般年紀的少女真值新婚燕爾,閨閣之樂,可是卻因為錯上花轎與九千歲成就姻緣,此事錯不在她在老天。況且,九千歲一向喜怒無常,行事乖張肆意,上元節時他對蕭王妃雪上加霜,昨日怕只是因為看到那麼多奏折才會怒行此事,與蕭王妃必然牽扯不到什麼關係。」
「皇上,夜相國和安親王爺說的極對,此事看著與蕭王妃並無什麼大的關係,請皇上網開一面。」其他的大臣也都向司徒宣求情。
望著這幾人,花清茉不禁一笑,心中有些感激,至少這些人幫她求情,而不是一直在一邊袖手旁觀,這已然讓她很感謝了。
如此這般,倒讓司徒宣心中更恨、更怒、更惱,他的手緊抓著紫檀嵌癭木玫瑰椅的扶手,聲音略帶怒意的道:「你們如今倒真是大膽了不少,竟然為如此一女子求情,她能夠讓白紫簫為她攪亂朝綱,更幾句話便讓你們求情,朕更留不得她,來人,將蕭王妃花清茉就地正法。」
話剛落音,房間中的侍衛執劍向花清茉攻擊而來,她快速的避過他們的攻擊,手中的銀針快速刺向最前方兩人,讓眾侍衛一愣。此刻,花清茉猛然靠近司徒宣,手中的銀針附在他的脖頸處。
「皇上可別亂動,銀針雖小,卻也有傷人殺人之力,皇上是九五之尊,天子之命,應該知道您的命貴於所有人的命。」花清茉淡靜溫和的說道,表情平靜到了極點。
對於花清茉的話,司徒宣嗤笑一聲,冷漠至極的道:「這東院周圍有朕的一千禁軍,你認為你傷了朕後能逃得掉嗎?快放了朕,朕尚能饒你個全屍。」
「命已不再,清茉要死後全屍作何?皇上說話怎麼這麼令人好笑?」花清茉說著銀針已入司徒宣脖頸一分,頓時又血從他的銀針刺入之處流了出來。
此情形讓夜拂徽目光一沉,他望向花清茉,出聲道:「蕭王妃,皇上是九五之尊,你如此這般便是行刺皇上,這讓老臣如何為你求情?」
「夜相國,清茉多謝你的正直不阿,處事分明,但是皇上剛才所說明明就是針對清茉,一心想要清茉的命。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清茉,誰不想活?」花清茉極為平靜的注視著夜拂徽,聲音清冽冷靜,隨後她的目光往下司徒元佑,道:「安慶王爺,勞你將腰間佩劍借清茉一用,這人身上大大小小道無數,清茉怕一不小心將銀針刺入不能刺的穴道,傷了皇上的身子。」
司徒元佑一聽這話,清俊的臉上浮上一絲為難之色,他還真不知這花清茉如此膽大妄為,連劫持皇上這樣膽大的事情她都敢做。但是她所說也並不道理,誰都能夠聽出,這皇上就是想要她的命,而她也只是想活而已。
「蕭王妃,無論如何,你此舉便是大逆不道,還是快放了皇兄,本王會竭盡全力保你性命。」司徒元佑出聲說道,聲音之中有著勸阻。如今還未釀成大禍,一切都可以回頭,若是花清茉真的傷了司徒宣,那就真的回不了頭了。
「老臣也會竭盡全力保蕭王妃性命,還望蕭王妃不要做了錯事。」夜拂徽也出聲勸阻花清茉,目光之中略顯擔憂。
望著眼前兩人,花清茉微微一笑,隨後她的目光看向司徒宣,道:「皇上,清茉給你說個故事吧!有一位君主名為李世民,在他即位之初,謹慎節儉,吸取前朝覆亡教訓來治理國家,百姓富裕漸漸賦予,邊防鞏固,國泰民安,但是李世民漸漸驕奢忘本,大修廟宇宮殿,廣求珍寶,四處巡遊,勞民傷財。李世民有一位大臣,名為魏征,他直言進諫,為唐太宗李世民上書《諫太宗十思疏》,清茉沒有魏征之才,如今想以這魏征的十思疏來進諫皇上。」
「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源不深而豈望流之遠,根不固而何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治,雖在下愚,知其不可,而況於明哲乎!人君當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將崇極天之峻,永保無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儉,德不處其厚,情不勝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長者也。
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憂而道著,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實繁,能克終者蓋寡,豈其取之易而守之難乎?昔取之而有餘,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憂必竭誠以待下,既得志則縱以傲物。竭誠則吳越為一體,傲物則骨肉為行路。雖董之以嚴刑,振之以威怒,終苟免而不懷仁,貌恭而不心服。怨不在大,可畏唯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車朽索,其可忽乎?
君人者,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以自戒,將有所作則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則思謙沖而自牧,懼滿溢則思江海下而百川,樂盤遊則思三驅以為度,憂懈怠則思慎始而敬終,慮壅蔽則思虛心以納下,想讒邪則思正身以黜惡,恩所加則思無因喜以謬賞,罰所及則思無以怒而濫刑。總此十思,宏茲九德,簡能而任之,擇善而從之。則智者盡其謀,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文武爭馳,君臣無事,可以盡豫游之樂,可以養松喬之壽,鳴琴垂拱,不言而化。何必勞神苦思,代下司職,役聰明之耳目,虧無為之大道哉!」
花清茉聲音清冷卻又寧靜,猶如平緩流淌的河水一般平和。她的目光一直注視著司徒宣,眼看著他的表情從最初的盛怒冷寒,漠然無情,到此刻的若有所思,沉幽寧靜。而夜拂徽等人的表情也和剛才大有不同,他與其他幾位大臣都詫異至極的看著花清茉,眸光晃動。
能夠在如此情形之下說出這樣的一段話,如此的女子,當真世間難尋,就為了這番諫言,他們也要保住花清茉的命。
「皇上,老臣懇請皇上看在諫言之上,饒過蕭王妃。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此話說得甚為有禮,此次之事蕭王妃就算有所牽連,也是罪不至死,如今她又向皇上此番諫言,更是功大於過。」夜拂徽扶起長袍,跪在司徒宣面前,聲音之中有著懇求。
隨後,其他幾位大臣也跪了下來,皆都是為花清茉求情。
見此情形,司徒宣的目光愈發幽沉,俊美的臉上也是一陣說不出來的幽深未知。他是想要花清茉的命,一來是因為那日花清茉出現在那裡,原因不明,他怕花清茉是其他人的奸細。二來,白紫簫因為花清茉那般違抗自己,他當然嚥不下這口氣。
可是如今,花清茉此番諫言,著實讓他有些矛盾。畢竟不是一般女子能說出這樣的話,而一般女子在此種情形之下,怕是早已經被他的侍衛所殺,更別說挾持自己,說出此番諫言。
怪不得白紫簫會對她另眼相看,更是不惜為了花清茉違抗自己,她的確不同於一般的女子。而他的後宮,竟然沒有一個女子能像花清茉這般諫言,他倒是有些嫉妒起白紫簫來。
「彭……」房間的門突然被推開,一襲絳紫色身影走了進來。白紫簫身披絳紫暗紅色纏枝蓮紋披風,長髮披散,雙眸之上紫色描影妖媚依舊,漆黑如海的雙眸之中彷彿深深不見其底的黑夜,深而幽靜,沉而空廓。
他的目光看向花清茉,慢慢的抬起右手,聲音冷寒的道:「過來。」
立刻,花清茉從司徒宣的脖頸收回自己的銀針,然後走到白紫簫的面前。此時,白紫簫的手附在花清茉的頸後,將她的臉壓向自己的胸膛。隨後,白紫簫望向司徒宣,笑容邪魅妖華:「皇上,臣已經將那些朝臣放了出來,只不過給了一些小教訓而已。」
此話讓房間中大臣臉色一沉,夜拂徽目光微顯凝重的看向白紫簫,出聲道:「九千歲,剛才蕭王妃還說你不會沒有分寸對那些朝臣用刑,你如今這般至蕭王妃於何地?她雖然只是一個小姑娘,但終究是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