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地很多地方都有,然而能給吳晴以感動的草地,不見得很多,一棵樹、一棵草、一朵花、一片草地,給人帶來的感動,有時候是瞬間的,你會瞬間覺得這東西很感動自己,這種感動,人的一生中所能遇到的次數也不多。多數時候,人在看到藍天白雲樹木花草的時候是沒有感覺的,或者是感覺平淡的,真正能被自然界的什麼東西感動是極少數的情況,此時,這種極少數的情況到來了,吳晴在望著這片青草地時,內心充滿了愛,她被這裡的一切感動了,彷彿這裡沒有任何危險。
當人們想要去爬山看日出日落,一定是想要在觀看自然的時候獲得某種感動,自然界的一些景觀的確是壯觀的,但不見得所有人觀看之後都能獲得心靈的滌蕩,不見得所有人都能同時獲得某種感動,那種人內心的感動,是不可期待的,是期待也不一定能得到的,它需要偶遇,好比是守株待兔,誰知道那兔子什麼時候撞上樹?
吳晴實在是幸運的,她站在這片草地上時,內心充滿了感動,她的身體是健康的,她的內心是純潔的,身心健康的吳晴在明亮如綢緞的草地上感到的是自然的清新,她感受到的,難道僅僅是自然的清新嗎?
雲蟻墨常常在野外走動,或者攝影,或者寫生,或者散散心散散步,她並沒有覺得這個地方有多新鮮,當吳晴給雲蟻墨講說她內心的感動時。雲蟻墨感到的是無比的驚訝,在雲蟻墨看來,這草地對吳晴來說是新鮮的,因為這個新鮮,吳晴會有一種清新的感覺,這不足為奇。吳晴就不服這種說法,她知道,自己內心的這種感覺,不完全是清新能概括的,這種人的生命對自然的感覺。不得不說是複雜的。這種複雜,豈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雲蟻墨說:「開始的時候,我叫你出來,你還不出來。現在知道出來的好處了吧?外面有你在家裡看不到的太陽。有你在屋子裡瞧不到草地。有你在父母的翅膀底下看不到的天空,出來,在外面。一個人走在外面,即使有風風雨雨,也能獲得屬於自己的獨特的感受,這種感受是屬於自己的,屬於自己的感受,是別人怎麼也感受不到的,這感受,就是私有的,你可以畫上一幅畫,或者寫上一首詩,來表達你內心的這種感受,但是這種表達,不見得就能表達的充分,別人欣賞你的作品,也不見得能體會你的心境,自己的心境就是自己的心境,自己的感受就是自己的感受,是別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完全感知的。」
吳晴說:「這草地上,肯定有很帥的法術修煉者,說不定我還會有艷遇的。我給你說,以前啊,我見過一個男生,可帥可帥了,他是朱魂山法術學院的學生,他只跟我說了幾句話,就走了,我當時真該要下他的聯繫方式了,就算不跟他發生什麼關係,有時間了,跟他說說話也是很好的。現在只能是想像他的樣子了,見不到他了,他太帥了,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吧,真是讓我腸子都悔青了,真該要下他的聯繫方式了。」
雲蟻墨說:「這都怪你,生活中,你老是臉皮子薄,見到喜歡的男生,又不敢表白,你不去表白,你不去追,把那好的男生,都給錯過了,你錯過了好的男生,就把他留給了別人,難道你不感覺到遺憾嗎?」
吳晴說:「遺憾又能怎樣呢?誰的人生中沒有遺憾呢?應該正視自己的現狀,不能忽視自己的現狀,要活在當下,不能老是跟當下的生活有游離,對於自己當下的狀態,應當這樣想:上帝既然讓我這個樣子,肯定有他的道理。如果能這樣想,我想,心態會比較平和。那個男生,是很帥,我能見他一面,說那麼幾句話,知足了,也不求跟他怎樣,我知足了。也許這就是上帝的一種安排,這種安排,一定有上帝的道理。」
她們知道,這五靈山,在冬天的時候,會打雷,在夏天的時候,會落雪,青草地上,會有冰霜,河流有時會像血一樣紅,以前人們認為不可能的事情,在這個奇幻的世界,都顯現在人的眼前,過去不可能的事情,都成為可能。這個世界,已經異化,這個世界,跟以往不同,這個世界,是一個奇特的世界,這個世界,是一個很大的世界,這個世界,是一個大到讓人難以捉摸的世界。
兩人相伴同行,來到河邊,看看奇特的水,來到樹林,看看奇特的樹木,遇到凶獸,跟凶獸較量,遇到路人,也會跟路人聊兩句話。時間就這麼推移,一刻也不停止,有人跟猛獸較量,有人尋找丟失的愛人,有人跟著名師修煉法術,人們做著各自的事情,各忙各的,在同一個世界,人們做著不相同的事情,有著不相同的經歷,有著不一樣的心情。
五靈山上,河水奔流,雲蟻墨和吳晴,在河水邊行走,他們看得到河水的奔湧,聽得到河水流動的聲音,嗅得到可能因為殺害而帶來的屍體血腥的味道。動物的屍體,人的屍體,還是會在路上看到,那些生命,在野外停止了生命,那些身體,在野外,不動了,那些屍體,被風吹,被雨淋,一如被風吹日曬的石頭。
吳晴驚呆了,她沒有見到過這些場面,常在閨中呆,沒有見過這些景象,出來看看,有美麗的風景,有恐怖的景象,人心有熱情,有冷淡,世情有冷有暖,不同的人,不同的經歷,不同的心境,不同的人生。吳晴和雲蟻墨,見識到世間的複雜,看到了世間的萬象,有五靈山的乾坤子襲擊她們,她們聯合起來,也能抵禦那乾坤子的攻擊。對於一些猛獸的襲擊,她們也能很好地對抗。就是這樣一路走,一路打鬥,看看風景,聽聽瀑布、溪水的聲音,還有猿啼虎嘯,狗熊蹭樹,各種景觀,各樣世態,都一覽無遺地呈現給她們,她們在五靈山行走,在五靈山成熟。人生就是這樣,人生就是如此,長著長著,就成熟了,還沒有做好準備呢,世界就闖入了你的心。
這河流,這五靈山的河流,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奔流,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奔流。
人生就是消耗,再輝煌的人生狀態,也抵不住時間的奔流,像五靈山的河流一樣奔湧,生命向前走,終點是死亡,在死亡之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花樣,不管人的生命開出怎樣的花,他們的結局都是死亡。寒風吹拂著青草,也
吹著雲蟻墨和吳晴的身軀,五靈山怪異的天氣,給人以怪異的感覺,她們兩個相伴同行,在寒風中,兩人可以談話,可以共同戰鬥,相互給予溫暖,這是短暫的溫暖,這是死亡之前的短暫的溫暖,這是寒風中的溫暖。人們的歡笑,都是死亡之前的歡笑,人們的溫暖,都是死亡之前的溫暖,人們的幸福,都是死亡之前的幸福,人生的無常和短暫,都是人無可奈何的,無可奈何的人生,是每個人真實的人生,無可奈何的生命,是所有人真實的生命。
人總是喜歡講故事,也喜歡聽故事,人的生命中,有太多的真實,是殘酷的真實,是悲慘的真實,是無聊的真實,是平庸的真實,是走向年老的真實,是歇斯底里的真實,是撕心裂肺的真實,是匆匆忙忙的真實,是憨憨傻傻的真實,是幼稚的真實,是稚嫩的真實,是徘徊猶豫的真實,是多變的真實,真實的生命,人們難以接受,於是人們就接觸虛幻,接觸夢幻,接近實際不存在的想像的世界。
雲蟻墨。吳晴。兩個女孩子,在寒風中,行走。在河邊行走,在五靈山行走,路途中有鮮花,也有屍體,有平靜,也有戰鬥,什麼都有,什麼都會逝去,什麼都有,將來,什麼都沒有。
孩子是美好的,在以前,雲蟻墨和吳晴,都是孩子,她們那時是那麼美好,她們認為世界也是想像的美好,那些美好之所以存在,是因為隔離了真實,接觸了真實,美好就慢慢消解。其實,人生就是悲劇,人的各種努力,各種向上,各種奮鬥與拚搏,都是要擺脫某種悲劇性的東西,想要得到喜劇效果,也許,喜劇,只存在於舞台上。
雲蟻墨說:「我們去哪兒。」
「我哪兒知道。」吳晴沒有方向,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她跟著雲蟻墨走,她不知道雲蟻墨要去哪兒,雲蟻墨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
去哪兒呢?去哪兒,生命能擺脫悲劇,去哪兒,生命能擺脫真實,去哪兒,生命能得到平靜與安詳。生命的存在,就是悲劇。
五靈山的風,很冷,它不僅讓人的身體感到格外的冷,還讓人的靈魂感覺無比的冷,這麼冷的五靈山,每個生命,都是冷色調的,冷冷的生命,冷冷的山,冷冷的人生。
還有什麼是溫暖的?再溫暖的存在,也會在寒風中冷下來,一切都是冷的,一切溫暖都是冷的,一切熱情都是冷的,世界本身就是冷的,天下之冷,冷若冰霜。(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