毯子柔軟,毯子下的沙子也柔軟。
孟海在毯子上,枕著他的書,嗅到一股味兒,是腳臭味。
「誰的腳,誰的腳這麼臭。」孟海閉著眼睛說。
「是我的腳,一個星期沒有洗了。」牛驢承認。
孟海說:「我在這裡看書,呈現的是一種閱讀的美,至少為閱讀氛圍的形成提供一種元素,遠處的風景呈現的是自然的美,可以供咱們欣賞,人自我呈現的東西的好壞,是可以評價一個人的性格、氣質、脾氣等的,你伸著兩個臭腳丫子,呈現的是一種懶惰的習慣,你為什麼要呈現一種不好的習慣呢,人的自我呈現很值得研究,你要呈現什麼,你自己心裡不知道麼?」
牛驢:「對不住啊,腳是臭了點,不至於你發此宏論吧。我的腳臭,你就說我呈現了不好的東西,你不能以偏概全。」
孟海說:「天上的星星,呈現的是宇宙的壯美,那些恆星、行星、黑洞、白洞、蟲洞、星雲、彗星、超新星等等,都在我腦海裡形成壯美的圖畫,它們呈現的是壯美,你的腳呈現的是惡臭,不,是淡淡的臭,還不是很臭,這種臭是最撩人的,最讓人抓狂的,你明白麼?」
牛驢說:「行,那我去端水,你給我洗腳成不成?」
孟海說:「去拿把刀吧,把你的腳砍下來。」
牛驢說:「砍下來你吃嗎?砍下來你吃,我就讓你砍下來。」
孟海說:「你是不是和我賭氣呢?跟我爭執了一下。你就拿腳臭我,你這是什麼意思嘛,行了,那天一星的人咱們不去暗殺了還不行嗎?你把腳洗洗吧,求求你了。」
牛驢答應了,去小屋裡取了一個盆子,接了熱水,混著涼水,成為很舒適的適合泡腳的水,他坐在躺椅上。開始泡腳。
牛驢說:「以前我在一個地方打工。和一群劍客住在一起,我在屋子泡腳,他們就嫌我腳有味兒,腳一泡。就有味兒。他們不讓我在屋子裡面泡腳。而他們是不洗腳的。腳三個月都不洗,每天他們拿著劍,在院子裡面練劍。他們的劍術高明。在下午或者黃昏的時候,那些人就出去到路上等著,見到一個人,就把他截住,讓他交出錢財來,他要是不交,或者就耍橫、來勁,那劍客手中的劍可是不饒人的。那些劍客不洗腳,大家覺得沒什麼,我在屋子裡泡腳,他們就嫌味兒大,後來,我就也學著不洗腳,我看,這都是環境使然。所以,你不能怪我的腳臭,只能去怪那些劍客。」
孟海說:「還是剛才給你講的,要注意自我呈現。大陸上的草木,向上生長,呈現的是勃勃的生機,流動的清水,呈現的是自然的靈動,過去,我聽夜獨泓說過一個人,這個人還是流浪漢給夜獨泓講的呢,夜獨泓又講給我聽。那個人喜歡說話,但是,他從來不在有人的地方說話,那個人喜歡在曠野裡說話,到沒有人煙的荒野中,在那裡說話,他在那裡奔跑,在那裡歌唱,歌唱自由的風,讚美明朗的天空,述說天上星星的驟變,講述宇宙的產生,他講了很多重要的內容,表達了對萬事萬物的很深的感情,這些東西,他都不是要講給人聽的,也不需要記錄在紙上,他只是要在曠野中奔跑,講出最好的話,讓話融進風中。這幾乎就是行為藝術了,這簡直就是行為藝術,他去曠野,他的奔跑,他精煉的語言,他動人的神情,他富含哲理的詩句,他飽含真理的論述,他感情充沛的詩句,就在曠野裡誕生了,而這一切,他是要講給自然聽的,他到達一座大山中,同樣地幾乎語無倫次地說話,這些話,有了回聲。夜獨泓給我講的這個愛在曠野裡奔跑和說話的行為藝術家,就是流浪漢講的那個行為藝術家,我要說的是什麼呢,這個行為藝術家,很可能就是流浪漢他自己。我要說的還不是這個,我要說的還是自我呈現,就說那個流浪漢吧,不,是那個行為藝術家,他奔跑在自然中,他在風中和自然說話,這就是向自然呈現自己,當他向自然呈現美時,自然也向他呈現了美。我告訴你這個驢的是,你對我呈現了腳臭,明天我有可能向你呈現更可怕的東西,我會拿狗屎抹在你的鼻子上,我說的道理,你懂嗎?」
牛驢說:「你說我的腳臭,但是你的眼睛應該不瞎,你應該看得到我在泡腳,我洗腳,洗完腳,腳就不臭了,因此你不用拿狗屎抹在我的鼻子上,免得髒了你的手。」
孟海說:「不跟你扯鹹淡,說正經的。你說,現下夜獨泓的莊園一號飛行器到達什麼位置了?」
牛驢說:「這個不好說,到達什麼位置,我又不是造飛船的,我也不是這方面的專家,我就是一竅不通,你別問我,問夜獨泓吧。不行,夜獨泓也問不了,你只能等大莊園那邊的消息,不要著急,等著他們給你信息。」
孟海說:「你的自我呈現又出了問題,你不該呈現成一個對什麼事情都漠不關心的人,你應該呈現為一個積極進取、關心時事的人,這麼大的全球大事,你竟然不關心,那你關心什麼呢?你連全球大事都不關心,真拿你沒有辦法了。」
牛驢說:「不是我不關心,是我實在關心不了,你說,我再關心夜獨泓的飛行器,我也左右不了呀,它該落到天一星上,就落在天一星上,它該墜毀就墜毀,豈是我能左右?」
「烏鴉嘴。」孟海說,「你可不能說墜毀二字啊,你再說墜,啊不,你再說那兩個字,你聽見了嗎,我跟你勢不兩立。」
牛驢說:「行,我不說那兩個字了,堅決不說。我要自我呈現的像一個聽話的孩子,你說什麼我都聽,這樣總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孟海將有些皺的毯子拉直,將手中的那本厚厚的法術秘籍平放在毯子上。
牛驢把躺椅的位置挪移了一個位置,離孟海更近了,他的腳已經洗完,他的腳不再臭了,然後牛驢又在腳上抹了護腳霜,搓了搓,腳就變成香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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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驢說:「你聞聞怎麼樣,是不是味道變好了?我的心情和我的腳一樣,芳香四溢啊,你看看,這蕭條山的風光多好啊,風光無限,你知道嗎,我最喜愛這山中的一段清新啊,這山中的景色之清新淡,能讓我看上一個上午而不厭倦。所以我就不明白了,夜獨泓放著大好河山不去欣賞,非要到那太空中去,非要去那什麼天一星,要我說,在四座大山隨便哪座山上,或者就在他的大莊園裡,過他一輩子,豈不好,非要弄出一個什麼莊園一號,非要去冒那個險,腦子真是抽筋了。」
孟海說:「剛才我在看書,書中的內容在我腦海裡呈現出奇異的畫面,我正在思考這些畫面呢,你偏偏要靠近我嘮嘮叨叨個沒完沒了,我看你是成心的。」
牛驢說:「別老是沉浸在書裡,老琢磨法術,多沒有意思,跟我聊聊天,也派遣下內心的煩悶。我在武器店,沒事的時候,就跟我店裡的服務員聊天,跟他們聊聊這聊聊那,一下午便過去了。」
孟海說:「我不是你店裡的服務員,我也不想跟你東拉西扯,你在躺椅上好好呆著,不要打攪毯子上的我。」
孟海不讓牛驢打攪他,他思考法術的問題時,就不希望有人打攪。練習法術跟其它很多學問一樣,很多時候需要一個人靜下心來慢慢研究,琢磨的時間多了,就會在某一天開悟。
牛驢就不再在躺椅上躺著,他歇足了,想要走動走動,就到小屋旁邊找白星,白星在和黑星交流切磋法術,兩個人站在地上,都揮舞著雙臂,那手臂揮舞時發射出的光在四處飛散,牛驢本是想來和他們聊聊天,沒有想到他們這麼忙。
牛驢說:「你們練了一早上了吧,快歇歇吧。」
黑星說:「胡說,我們剛練起來,我的有些動作做得不夠到位,沒有足夠的殺傷力,白星正在教我。」
牛驢說:「那好,你們練著,我看著。」
小屋裡面沒有人,牛驢一個人走入小屋,在楊樹枝編就的床上躺下。牛驢自己也覺得沒有辦法和黑星、白星相比,他沒有他們兩個用功,不管是學習法術還是其它的什麼,牛驢都感覺自己不太用功。牛驢就記得自己在上學的時候,有一個同桌很愛抱怨,學校裡面一有什麼活動,這個同桌就抱怨,說怎麼又有事兒了,這一天到晚屁事多的。當時的牛驢聽了這句話,受到了影響,他從心裡面,也開始厭惡學校裡的那些本是很不錯的活動,也正是因為同桌的那句話吧,牛驢以後對很多的事情都感覺厭惡,干的活兒或做的工作稍微複雜一點兒,他自己也會抱怨說,屁事多的。牛驢還是嫌麻煩,就拿練法術來說吧,他不愛每天都練,怕麻煩,他覺得每天都練那些法術,是太繁瑣的一件事情。其實牛驢也不用練什麼法術,他有那麼大一個武器店,只要他願意,每天在店裡面走走轉轉就可以,練法術只是業餘小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