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雨端給夜獨泓一杯清茶,茶香滿懷,對夜獨泓說:「島主和我都講過故事,該你講故事了。」
夜獨泓一副早都想講的樣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茶水說道:「你們都講到小時候的事情,我就學你們也講講小時候的經歷,我要說的是什麼經歷呢,那是我一生將會紀念的童年的美好時光,我講的季節是夏季,夏季的白天很熱,到了晚上,院子裡會涼快些,我就要到院子裡乘涼。我們家院子原先有棵梧桐樹,後來被爸爸砍掉啦,所以我乘涼並不是在樹底下,而是在天空底下。我在晚上,會睡在一張黃色的竹蓆上,那張竹蓆很大,我能在上面打滾,當我在上面打滾,我就獲得極大的快樂。媽媽在鋪這張竹蓆時,先要用笤帚把院子裡掃出一塊她認為乾淨的地方,為什麼要掃呢?媽媽說,地上有土,有螞蟻。媽媽把乾淨區域掃出來,就把竹蓆鋪在院子裡。竹蓆也被媽媽用抹布擦乾淨,我就躺在竹蓆上。家裡有一個枕頭,可以對於年幼的我來說,那枕頭實在是高,我就枕在折疊起來的柔軟毛巾被上,我仰躺著,你們猜,我看到什麼?我看到的是浩繁的星空,那麼多的星星,那麼燦爛的星星,那麼高遠的夜空,那麼深邃的星空,那麼迷人的空間,那麼惹人遐想的區域,那時有風,風不是熱風,也不是寒風,是溫溫的風,這風就像是一隻柔軟的手將我撫摸,將我的身體撫摸,也將我的靈魂撫摸。我睜大眼睛看著那些星星,我不知道天上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星星,也不知道那些星星上面都是什麼,我在看著星星的時候,就感覺星星在看著我,星星們幾乎把我擁抱了。我漸漸想要到那星辰浩繁的地方去逛逛,可是,我的身體哪裡能夠到達那個地方呢,我想去月亮上,想到星星之間,我這是癡人說夢呢,我是異想天開呢,可我就是喜歡這樣想,我在遐想時,我的靈魂就在星空徜徉。」
夜獨泓喝完杯中的茶水,繼續說:「你們不知道,我是多麼愛星空,可是,現在你們知道麼,我看不到星星了,我在夜晚仰起頭,看到的只是黑濛濛的天空,哪裡還有什麼燦爛的星空。還有,我也沒有了童年的那種面對萬事萬物好奇,我的心如一塊幹幹皺皺的抹布,對很多很多本該有趣的事情提不起興趣,我的童真哪裡去了呢?我懷念我的童年。」
蘇雨抿一口茶水,仔細聽夜獨泓講。
夜獨泓的故事還沒有結束,「我躺在竹蓆上,就用眼睛去數那天上的星,星星很多,但我相信我能數完它們,我就想,今天數一些,明天數一些,我一直數下去,再多的星星,我也能夠數完。我不僅在竹蓆上躺著數星星,我還坐在田野間的石頭上遙望過遠方的星空,我發現那星空比仰望的星空更好看,可是唯一的缺點就是坐著遙望星空沒有躺著舒服,躺著可以很好地休息,直到我十分瞌睡,想要睡覺。有一次,我躺在舒適的竹蓆上望著天空中的星空時,我突然看到有顆星星從所在的位置移動到另一個位置,然後在天空中劃了一道弧落下去了。我呼喊著說星星落了,我告訴我的奶奶,我要去找那顆星星,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那顆星星。接著,我看到,有更多的星星從天空落下,很多很多的星星,交織成絢爛的畫面,它們流逝著,劃落著,我的心跟著星星的隕落而變得異常浪漫,啊,那是流星雨,我當時是看到了流星雨,可是直到許多年後等我長大我才知曉童年所看到的景像是流星雨。」
島主聽完夜獨泓的講述,問夜獨泓:「你是很懷念你數星星的童年歲月?」
「啊,」夜獨泓深出一口氣,「我在當兵的時候,在紅衣軍的軍營,也看到過浩繁的星空,當時我們的軍隊在曠野安營紮寨,晚上,我睡不著,就出來撒尿,我並沒有尿,而是以尿尿為借口去四處走走,我來到一塊石頭旁,石頭就在空地上立著,這石頭彷彿是為我準備的,它很光滑,很適合坐在上面遙望星空。我就坐在了那塊石頭上面,旁邊是一些草,我能夠嗅到泥土和青草的芳香,當時有風,風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吹來,在我的身旁繚繞,我真正感覺到曠野的味道,啊,這就是曠野,美麗的曠野。我在這樣愜意的心境下,仰望星空,星空的燦爛讓我感到震撼,我心裡甜蜜蜜的,就想起童年時和星星相互遙望的情景,當時我想到星星之間,我在有這個想法並且努力去想的時候,我的靈魂真的就在星星之間了,我就真的到了星空中。在軍營,在這個曠野上,我知道我到達不了星空,我也沒有了童年時的那份真純,那麼,我就遙望星空,遙想童年,我還是能感受到種種美好的。」
「那個時候,你在想什麼?」蘇雨問。
「我在想你。」夜獨泓很淡定地說,「我離開地下居,從那個曠野到達軍營所在的曠野,我們身處兩個曠野,卻可以仰望同一輪月亮,我想,在我望月的時候,你一定也在望月,我在思念的時候,一定你也在思念。你們不知道,我是一個本性柔弱的人,可我很長很長時間卻要表現得異常剛強,這個世界上如龍似虎的人很多,我處在大千世界中,怕受到傷害,就假裝剛強,似乎這樣就不容易被傷害。但我還是被傷害到,這些彷彿都是不可避免的。貌似美好的生命,其實也有很多的不如意。不如意的事情被我略去,我所講的都是美好的事情,因此它們都是溫暖的,我所講的也都是可以溫暖人心的。」
夜獨泓講完故事,自己給自己倒上茶水,細細品味清茶,他同時也在品味他的記憶。
屋子裡很溫暖,而屋子外面有些寒涼,涼浸浸的海水在敲打著船舷,船依舊在自動前進,依然是英武的姿態。
蘇雨拿過來兩盤香蕉片,三個人吃著香蕉片不再說話,香蕉片做得很好吃。
屋子裡到底不是很亮了,因為外面也已天黑,他們也不開燈,就那麼靜靜地坐著。夜獨泓伸手打開裡面的一層窗戶,半透明的窗戶變成了透明的窗戶。透過窗,可以望見,浩繁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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