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蕩漾著狂暴空間氣息的灰暗天空,一座勁風肆虐的擎天山崖,崖顛之上,兩人一獸如同被定格了一般。空中偶爾傳出一陣陣讓人牙酸的血霧轟爆聲,卻被四周越加厚重的呼嘯風聲映襯的十分模糊。
「嗖嗖嗖」
神魂光束滿天飛舞,攜裹著渾厚的靈力如同畫筆般,沿途所過,小五的身軀被一點點繪畫出來,十數次的血肉重組,讓此時的張浩對前者的每一寸身體都瞭如指掌,因此,如今那破碎身軀恢復的速度幾近可與碾壓速度相媲美。
十五天來,為了給小五減輕血熔身體的痛苦,張浩幾乎將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對前者血肉的鍛燒和恢復之上,可謂疲憊到了極點,甚至重複著這一繁雜的過程,已讓他變的有些麻木,整個腦海裡盤旋的全是無數斑斑點點破碎的血肉。也只有在對方成功抗下一次血熔過程時,他睜開的雙眸中才會泛起些許波動,向三陽詢問著煉體的情況。
「先等等!」
抬眼,望著小五的身軀被完整的勾畫出來,黑霧繚繞間,軀體大部分面積都化身為一片片如水紋般的炎力,隱隱呈現出虛幻之態。轉眼,看到張浩滿臉疲憊不堪的控制著神魂光束,慣性的湧向那枚只剩下兩個人頭大小的三陽精元能量球內,再次竭力將其中的三陽炎力和靈力緩緩提煉引導而出,三陽伸出手掌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聞聲,張浩稍稍回神,抬起略有些沉重的眼皮。露出遍佈血絲的雙眸。順著三陽所望的方向看去。入眼。看到此刻小五頗有些迷幻的身影,他的眼中頓時泛起些許靈動光芒,希夷道:「前輩,難道成功了麼?」
「一共血熔了十六次!看小五如今身體的狀況,確實已經接近尾聲。只看這次他感悟血肉與所融炎力之間的共鳴後,能否自主於真實軀體和能量軀體之間進行轉換,如果不行,怕還得再來一次!」
聽到這話。張浩臉上頓時浮現出強烈的不忍之色。十五天來,隨著血熔軀體次數的增加,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小五受了多少煎熬。
而讓張浩之前想像不到的是,前三次煉體在有驚無險中被小五咬緊牙關死死扛下來後,他本以為要深深鬆出一口氣時,後者卻分別在第五和第九次血肉重組過程中,因為慘烈的痛楚以致神智模糊,控制著血丹內湧出的力勁,瘋狂抵抗著張浩所引導用以鍛燒血肉的炎力。若不是三陽及時出手,用空間神則將那些力勁重新迫回血丹。險之又險的在關鍵時刻阻止了小五的發狂,恐怕現在極有可能就會落得個殘體下場。
痛苦可以疊加,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有時候,痛到一個頂點,就會失去應有的直覺和反應。但是,有一種痛苦卻可以讓人痛不欲生,那就是已達頂點但持續不衰的折磨。因為它的程度太深,廣度太寬,根本容不得你在習慣中去麻木,去不在乎。
這會兒,聽到三陽的話,張浩的心臟緊緊揪起,目光死死盯著空中雙眼緊閉,渾身一陣水紋炎力不斷蕩漾的小五,心中暗暗祈禱。
在張浩和三陽的緊緊注視下,小五的身軀一會兒呈現炎力波紋的狀態,而一會兒又漸漸恢復至鱗片遍佈的實體,如此反覆數十次,卻遲遲不見恢復清醒。
「啪」
就在兩人不明狀況時,小五的身軀在一陣劇烈晃動中,竟直接像被雨水沖擊的泥巴一樣,在緩緩下垂中,最終成為一坨爛泥直直砸落向地面,如牛皮糖般摔成扁狀。
「這」
望著砸向地面後,一陣炎力湧動下,小五化身為一片黑色漣漪,不斷蠕動著朝自己的方向行來,張浩嘴角微微抽了抽,道:「前輩,怎麼會成為這般模樣?」
掃視著那一大片前方的黑紋漣漪最終頗有些艱難的凝出小五偌大的腦袋,但自脖頸以下卻仍保持著爛泥般模糊不清的虛實結合狀態,三陽有些無語的道:「看模樣血肉重組似乎已經成功,只是這小傢伙還沒有完全適應能量體和實體之間的轉換,才成為了現在這幅樣子!」
「大叔,快幫幫我!下半身好重啊!」緊跟著,待得大腦袋徹底凝實,小五竭力伸著脖子,拖著呈現柱體狀的下半身,像毛毛蟲般,一弓一弓的蠕動過來。而聽到三陽如釋負重的話後,張浩還未來得及欣喜,看到對方這般滑稽的模樣,一個沒忍住,便笑出了口。
「呵呵走,過去看看!」三陽樂呵呵的招呼著張浩,朝前行去。而一側的張浩也是揮手一擺,圍繞在三陽精元球上的數十條神魂光束緩緩朝腦域方向撤回。
來到跟前,看到小五滿臉無語的模樣,張浩伸出手掌揉了揉對方的腦袋,然後抬起手指戳了戳對方的腰部,感受到對方身軀柔滑中且帶著如橡膠般頗具彈性的手感,他關心道:「怎麼樣小東西,感覺如何?」
「感覺身體好重啊!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樣,根本無法自主控制已融為一體的血肉和三陽炎力間的隨心轉化!」再次蠕動半晌,發現自己除去腦袋一伸一伸之外,整個軀體仍在原地踏步,小五垂頭喪氣的將大腦袋貼在地面上,有氣無力的道。
「哈哈慢慢適應適應就行了!」眼看小五此時並未有其他的不適反應,張浩滿臉笑意的安慰道。
「轟」
緊跟著,虛空連續數道悶雷般的巨響頃刻打破了這欣喜的一幕,將張浩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此刻,懸浮於空中的三陽精元球上方虛空,似乎是因為空間裂縫太過密集的緣故,無數裂縫在碰撞中連成一個整體,形成一渦蕩漾著狂暴空間撕裂氣息的黑洞。這黑洞一經出現,便在旋轉中蕩出肉眼可見的一道道螺旋勁風波紋,就如一張兇猛的巨嘴,將周邊的空間裂縫吞入其中,進而使得黑洞的面積緩緩漲大著,造成一片空間坍塌的景象。
「轟轟」
接下來,隨著這尊黑洞漩渦的出現,似乎如同導火索般,頭頂的虛空上連續數道轟隆隆的爆裂聲接二連三的炸起,與此同時,在無數空間裂紋的糾纏和融合下,虛空上頓時再次出現了五六尊黑黝黝的空間黑洞。伴隨這一突變的發生,張浩很明顯感覺到旁側三陽身上隨之蕩起一層紊亂的炎力氣息。
「前輩」
「啊?」
臉上的黑色炎力一陣劇烈湧動,映襯著那張模糊不清的臉龐一片蕭索,凝視著虛空半晌,三陽聲音幽幽的道:「時間過的真快啊,數萬年歲月彈指間流逝!無數時光中,老夫只能呆在這片枯燥的地炎三重獄裡,忍受著無邊無際的寂寞。而每一次試煉開啟,隨著炎力大量從辟開的缺口中流逝,虛空出現不穩的跡象,我都在極度擔憂和煎熬中度過,生怕這方世界一旦出現崩塌,便一發不可收拾!」
「活的久了,也習慣了寂寞,就形成了一種慣性,無論如何,都要在拚死的掙扎中繼續活下去。其實,自主人飛身失敗以後,老夫本就不該倖存下來,以致苟活數萬歲月,畢竟這枯燥乏味的生活又有什麼可值得留戀呢?一刻狠不了心放不下,便會一直無法釋然!而真正到了看開的時候,卻覺得以前的自己總有些可笑!」
「可笑自己竟執迷不悟,助紂為虐,竟選擇相信和幫助了邪坤!縱使最終逃出生天又如何?所要面臨的不過是一片芸芸眾生在血腥的荼毒中,哀嚎滿地的淒慘世界!」
自嘲的話語落下,三陽仰天感歎,道:「小兄弟,人一生都會犯錯!禪乾大賢會,老夫同樣也會!你身上肩負著凡界和神界億萬生靈的未來,所以有時候釋然未必不是一件大無量的功德!原諒你師傅曾經的張狂不羈,給正源dalu帶來這麼多的災難。同樣,也請原諒老夫誤入歧途,選擇幫助邪坤而去換得苟活下去的機會。」
「前輩,世事無定義。師傅當年以一人之力,力抗整個正源dalu神師強者,歷經無數生死,最終逆天存活,成就了他召喚師世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頂實力,與此同時也造就了他傲視天地的狂放性格。只是當真正站在一種無人可及的頂點之巔,那種狂妄在難逢敵手中被無限放大,以致最終有了被主宰重創,踏入神界無望之殤。」
「這中間沒有誰對誰錯,倘若是一樣的經歷,一樣生死的磨礪,一樣的仇恨,又或是一樣不斷創造奇跡的人生,料想換成他人,也必然會走出同樣的生命軌跡。」
「你能這麼想,老夫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三世輪迴軌跡的發生,使邪坤不但逆天凝出極暗神魂大門,脫離本體而存在。倘若踏入神界,他仍可以依靠從封印之地萬年來收集的精純邪神之力,快速提高實力,加上有著本體之前在神界一步步躍升境界的經驗,這將是他一個極大的優勢。但,你也無須太過擔心或負擔很重,因為你的天賦要比他要高出不止一籌,加上魂技的輔助,同境界之下,絕對能打敗他!」
「前輩的話,謹記在心。至於對師傅或您曾經犯下的錯,就如您所說,晚輩早已釋然,希望您也無須再過多自責。緬懷過去,不如憧憬未來!」張浩重重點頭,道。
「好一個緬懷過去,不如憧憬未來!終於走到這最後的一步,也是時候讓老夫做該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