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在腳下竊竊私語的張浩和小五,懸浮在空中的老者眼神中不斷閃著精光盯著二人。當發現小五的不凡後,他也是泛起了心思。獨立在腳下的神魂大陣之外,有著一處黑黝黝如同黑洞的空間。很明顯,他能看出眼前少年所修習的神魂之法乃是離神決,將幻獸空間剝離出了大陣。
但凡修煉離神決,幻師死則幻獸必死,指的就是當幻師靈識被滅,神魂大陣會隨崩碎,進而導致神魂大門封閉,失去與天地之間的聯繫,也代表著從這方世界內徹底的消失。眼前的情況跟禪乾之前提到幻師在提煉火元靈體內靈力時,神魂力強度若是不夠,一個不慎,會被火元靈取而代之的情況如出一轍。
因為,一旦靈智被抹去,在對方神魂大陣沒有崩塌前便融入靈識,重新與神魂大門產生共鳴,那麼對方的幻獸同樣不會消散。當然,這僅僅局限於修煉了離神決的幻師。若是尋常幻師,那麼一旦幻師靈識被抹殺,與其靈識融於一體的幻獸根本無法倖免。只不過,類似火元靈的存在是將幻師的靈智吞食,而此時,這戾刺獸老者則是直接選擇摧毀。但是,要取別人而代之,前提條件是這人必須在天地間是獨立的存在,並沒有與任何幻師或魔獸有著契約法則的限制。
眼前局勢的結果,在老者看來自不必說,但如果能夠爭取一下,將對方的幻獸一併保留下來,那就更加完美了。也正是打著這個主意,才使得他在一舉擊退小五後,沒有再做出進一步的舉動。此時,望著張浩一臉平靜的朝自己飄來,他的心思頓時活絡起來。對方的實力此時根本不足以改變什麼,但做出這番舉動,那隱約的意思,似乎已經明瞭了。
「小子,想清楚了?」瞧見張浩在距離自己一丈距離的位置停下,老者嘴角不由牽起一抹快意的微笑。雖然對於眼前少年的決斷,老者仍是心生警惕,可在這個距離內,他也不懼怕對方玩任何花招。
「我的身上肩負著一項重任,如何可以,請幫我完成。另外,千萬莫要傷害我的親人!」張浩眼神淡漠的看向老者,當決斷堅定之後,他的語調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下來。
人在一生的旅途中,難免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其實在磨礪強加在身上時,本不至於揭底斯裡抑或傷心絕望。試想一下,既然根本無法躲過,眼淚和抱怨又怎麼可能會改變結局?灑脫一些,堅強一些,努力一些,這樣豈不是更有利於面對困境?經年之後,當回憶起那段過程,無論最終結果如何,起碼不會認為自己軟弱,也將算給人生留下一筆鮮艷的色彩。
張浩在不得不面對死亡的剎那,抱的正是這個心態。他清楚,哪怕此時大哭大鬧,恐懼害怕,也不可能讓面前的老者放手。更何況,那番軟弱的作為,他根本不屑於去做!
「彭」
手掌狠狠一甩,一道紫色光波便狠狠抽在張浩臉上,老者臉色陰沉的道:「你以為你是誰,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在命令老朽?我要是不答應,你又待如何?」
聞言,張浩的眼皮也是微動,體內驟然暴動的神魂力在想到小五那張天真無邪的面容時,再一次快速平復下去。
瞧著面前的少年站穩身軀,仍是一臉平淡的看向自己,臉色甚至沒有起一絲波瀾,老者的眉頭不由一挑,心中卻是隱隱泛起些許不安。以他存世近兩千年的閱歷,倒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竟能如此坦然的面對死亡。並且眼前少年望來的眼神中,除去平淡之外,似乎真的沒有任何情緒存在。
僵持半晌,老者被張浩那雙明亮眼眸盯的一陣心發虛,當即他眼神一寒,當空揮出手掌對準後者,掌內立馬竄出一條條類似繩索的紫色鏈條。任憑那一圈連著一圈的鏈條捆在身上,張浩自始至終臉色都沒有任何波瀾,只是靜靜的盯著老者。
「臭小子,看老夫不將你生生勒成虛無!」眼看對方靈智所在的神魂軀體已經被捆成了粽子,仍是幽幽的盯著自己,老者沒來由吞了吞喉嚨,一聲厲喝出口,手掌也是狠狠用力,而後掌內的鏈條如同蟒蛇纏身般快速收縮。
身上所纏鏈條上微微輻射的紫色光暈,將身周的空間死死鎖住,快速的壓縮下,張浩頓時覺得身軀如同放進絞割機中被一點一點的攆碎,與之伴隨的是陣陣難以忍受的刺痛。
當痛苦達到極致,張浩的整張臉頰已經極度扭曲於一起,某一刻,他想大聲的喊叫,想要將那難以忍受的痛苦釋放出去,可他卻發現聲音梗在喉間根本無法發出哪怕一絲的聲響。隨著身上鏈條的束縛越來越緊,當痛的幾乎麻木後,張浩的意識也開始漸漸模糊起來。
「壞人,不准傷害大叔!」
儘管小五與張浩契約的時間並不長,可正是因為它年幼,這一年多時間裡,大多都呆在幻獸空間內。因此對張浩神魂的特有氣息十分熟悉,此時看著空中發生的一幕,察覺到身側神魂大陣上張浩留下的氣息快速減弱,小五顧不上此時體內傳來的痛楚和虛弱,身形當空爆掠而出,渾身五色光彩爆發出一股慘烈的氣息,這摸樣,顯然是為救張浩,選擇拚命了。
「吱吱吱」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極致暗魂大門右側黑黝黝的虛空上徒然響起一陣沉悶的厚重聲響。而後,那座處於塵封狀態下的極致光魂大門在劇烈顫抖中,緩緩顯出身形。與此同時,大門在發出一陣耀眼的綠色光華後,朝著四周射出千絲萬縷的光束。密密麻麻的光束在快速湧動間,形成一圈圈重重疊疊的光環,朝四周蕩漾而出。光環所過,戾刺獸老者以靈識封住張浩腦域的屏障如雪遇到火般的被快速驅除。
綠色光環的輻射極快,甚至在戾刺獸老者發現動靜的下一刻,光暈便已經臨身。緊跟著,他頓時感覺自己的身體被當空凍結起來,任憑如何努力,竟是無法動彈分毫,這使得他不由狠狠抽出一口冷風。下一刻,一幕極為詭異的場景映入眼簾。老者看到,先是自己手掌上纏在張浩神魂軀體上的紫鏈直接被冰凍,甚至連鏈子表面上不斷湧動四散的細小光芒都也在那一瞬間定住了形態。接下來,腳下那頭幻獸的小身軀在被光環波及後,立馬被定在空中,小臉上帶出的惱怒神情紋絲不動,惟妙惟肖。
此時,被束縛於鐵鏈中的張浩在保持清醒的最後一瞬間,他看到,那處於關閉狀態的極致光魂大門上所遍佈的綠色光芒快速收斂,最終匯聚於那道微不可見門縫中靜靜搖曳的綠色小樹上。而後小樹爆發出極為耀眼的光華,一道雍容高貴的身形自那光華中心處,信步走出。
「那是娘嗎?」
「不是!那是聖幻神樹的樹魂!」
心中最終得出一個答案,張浩的嘴角旋起平和的微笑,雙眼緩緩地閉合起來。同一時間,他那尊神魂力所凝成的軀體立馬出現四分五裂的裂紋,看起來就像是被摔碎後又重新黏在一起的陶瓷。
樹魂身形徹底凝實,視線在眼前的虛空上微微一掃,臉色頓時陰沉的似乎能擠出水來。當目光最終定在戾刺獸老者醜陋的臉龐時,她的雙眸一寒,伸出細嫩的手掌微微對準後者重重一旋。隨著這一舉動,縈繞在老者身上的光環即刻如氣球般膨脹開來,其內閃爍出成千上萬束如針尖般的鋒芒,直接將那半尊身體穿紮成了馬蜂窩,對方甚至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身軀便是轟然粉碎。
做完這一切,樹魂那引人窒息的絕美容顏才稍稍舒展一些,而後她凌空一點,在身形飛向張浩的同時,遍佈虛空上的綠色光華也是爭先恐後的朝後者湧去。隨著大量光華的湧入,能夠看出,張浩身軀上崩裂的紋路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彌合起來。
「嗖」
身上束縛在消失的那一刻,由於衝力,小五的身形不受控制的當空翻出十數個跟頭,當抬眼看到空中行到張浩身側的樹魂時,他怒氣沖沖的道:「不准碰浩大叔!」
這一道稚嫩的聲音頓時吸引到樹魂的注意,微微扭頭,瞥見那渾身氣息波動不定的小傢伙,她的嘴角彎起一抹驚艷的笑意。旋即伸出手指朝小五的方向輕輕一點,一道極為翠綠的光束自指尖竄出。
光束的速度如同瞬移一般,小五根本來不及反應,對方便已經竄進了身體內。光束入體,一股冰涼的氣息在體內快速流動,使得小五不由打了個冷顫,而那體內之前不斷傳出的刺痛,也是在快速的消散。
「好舒服!」不過數個功夫,發現之前與戾刺獸老者交手時所受創傷竟被徹底治癒,小五嘟起嘴巴輕輕呻吟一聲。而後,心性單純的他似乎覺得空中莫名出現的美婦人並沒有任何敵意,便扭著肥碩碩的屁股,朝對方飛去。
「你是趙奶奶嗎?」來到樹魂身邊,小五看了一眼臉色平和,像是睡著的張浩。旋即那一雙水汪汪的烏黑大眼睛泛起好奇之色,盯著面前的婦人,問道。
微微搖頭,樹魂伸出手掌,十分溺愛的揉了揉小五的腦袋,然後嘴巴微微張開,動了幾下。
儘管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可小五卻讀懂了那意思。很顯然,對方是想要表達靈識受創恢復不易,儘管她已經幫忙將那創傷治好,但還需要時間溫養,才不會留下後遺症,耽誤以後的修煉。而張浩這裡有她照顧,讓小五去幻獸空間調養。
「浩大叔沒事嗎?」
感受著樹魂身上傳出一陣陣熟悉且讓人舒服的氣息,雖然對方否認,可那一張與趙嵐一模一樣的面容讓小五認定,面前的婦人就是張浩的母親。因此,當自己的問題問出後,看見婦人微笑的點頭,小五嘟囔道:「那我調息完,是不是就能跟浩大叔玩了?」
「還有,上次大叔欠小五三顆糖果,等他醒了,我就找他要。」
「趙奶奶,小五想吃你燉的紅燒肉,等我回去,給我燉一大鍋,可以嗎?」
「還有還有……」
對於小五嘟嘟囔囔說了一大堆的願望,樹魂從始至終都是慈祥點頭。終於,在對方昝眉思索半晌,實在提不出任何要求後,才決定扭著小尾巴歡快的離開。
看著那肉呼呼的可愛小身影一蹦一跳的進入幻獸空間內,樹魂也是搖頭一笑。然後她抬眼靜靜的望著頭頂上那尊開啟的極致暗魂大門。半晌後,才輕輕歎息一聲,揮手纏出一道綠色光團將張浩盡皆包裹,然後將那身軀朝大門的方向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