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吃些吧,人死不能復生,把眼往長遠看。好好活著,有時候也是對逝者的一種尊重。」
恭敬的伸出雙手,接過冰泊遞來的一碗濃湯,武言臉上帶起一縷惶恐之色。如前者這般的高手,若擱在平時,能夠放下身段交談都算是一種莫大的榮幸,更何況還親自送來了一碗湯?
「前輩,沒想到您實力強大,連說的話都這般有見地。」輕輕抿了一口濃湯,驅散心中一些寒意,武言微微笑道。
「情是人心中最大的羈絆,有時候能看得破生死,卻不一定能走出情的枷鎖,唯有經歷過……額……」
說到這裡,冰泊打住話頭,乾咳了兩聲,微微扭頭朝著隱藏在身側掌上的一張紙箋看去,旋即接著道:「唯有經歷過才能懂得其中的珍貴。世人皆說,愛情最讓人刻骨銘心。但在這片殘酷的世界上,無論幻師還是魔獸,能有一位真正的兄弟,陪在身邊一同經歷風雨和生死,在危難之間可以毫不猶豫的站出來兩肋插刀,殊不知這樣的情誼更甚愛情百倍!」
緊跟著,冰泊再次微微撇頭,手掌微微一震,紙箋翻轉過來,掃了一眼後,他長歎一聲,拍了拍武言的肩膀,故裝高深的沉吟道:「你們的兄弟情早已發展為濃濃的基情,我能理解你心中的痛苦!」
一直專注聽著冰泊那語重心長的話語,不時暗暗點頭,可最後一句話入耳,武言剛喝進嘴中的濃湯直接一口噴了出來,猛然扭頭,卻發現冰泊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他嘴角狠狠一抽,道:「前輩,最後一句話是不是說的有些不太恰當啊?」
「哦?怎麼了?我覺得挺好啊。」冰泊眉頭微微皺起,轉眼迷惑的望著武言,道。
「額……那個『基情』在咱們魔獸世界內指的是什麼?」武言苦笑問道。
兩天過去,夜晚的篝火再次映亮石斧山的葫蘆谷,眾人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兩天的恢復使得眾人的傷勢都緩解不少。而武言自兩天前,便一直一個人捲縮在山洞旁的角落裡。眼看今晚冰泊出手擒回一頭六星低等魔獸回來熬了湯,因此,胖子才求著冰泊去開解一番。而這一段台詞正是出自他之手。
「小胖子說這兩個字是指濃烈入骨的親情,有什麼不妥嗎?」冰泊臉色一愣,道。
「前輩,這段話不是您說出來吧?」
武言苦笑不得的朝冰泊的右手掃去,卻發現對方有些拘謹的將手掌掖在了袖子之內。當即他抬眼望向不遠處篝火旁,時不時朝自己方向偷看的胖子,心中頓悟。
「前輩,這兩個字的意思其實是……」武言輕輕撇過頭,給冰泊解釋了一番,旋即卻見對方的臉頰止不住輕輕顫抖幾下。
「竟有這層意思?」
見武言一臉好笑的點了點頭,冰泊臉色頓時拉了下來,旋即他直接站起身子,將手中的紙箋撕成粉碎,雙眼中射出兩道寒芒怒瞪向胖子,使得後者忍不住渾身打個哆嗦。
「不是……老叔……老爺爺……您聽我解釋,這都是誤會,我勒個擦!」
眼看冰泊一臉陰沉的朝自己走來,胖子連忙起身朝後面退去,臉上堆滿媚笑。誰知話還沒說完,卻見冰泊驟然加速,一個箭步衝了過來,他臉色大變,怪叫一聲,轉身便跑。
「你個臭小子,老夫在冰霜雪城呆了八百年。即便在族內,都極為得高望重,你竟敢這般耍我,看我不好好抽你一頓!」
望著一前一後竄出的身影,圍在篝火旁的葛叔一愣。如這一幕,這兩天他已經見過不下五次,因此倒也習以為常了,無奈道:「小胖怎麼又惹著冰前輩了?」
輕聲歎出一口氣,收回看向張浩的目光,冰遙輕聲道:「冰泊叔挺喜歡胖哥的,估計又是在鬧著玩。」
兩天前傍晚時分,張浩已經醒來,只是那蒼白臉色一直處於陰霾之中,不吃也不喝,神情說不出的無神。
「小浩,吃一些東西吧。」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走來,趙嵐滿臉擔憂的坐在張浩身邊,道。
扭頭呆擠出一絲牽強的笑容,張浩搖了搖頭,道:「娘,我吃不下,你們吃吧。」
話罷,張浩麻木的扭頭,揮著手裡的樹枝,撥弄著面前的篝火。
狠狠在胖子臀部扇了幾巴掌,眼看自己根本沒有用力,對方卻發出幾近淒厲的慘叫,冰泊再也下不去手,一臉無奈的揪著前者衣領走到篝火般,道:「這臭小子寫了一段話讓我去安慰武言,結果卻是耍了個心眼。竟然把基情說成濃烈入骨的親情,當真是讓老夫無恥了一把……」
「基情是什麼?」看著胖子一臉委屈,畏畏縮縮的模樣,深為瞭解對方的冰遙撇了撇嘴,問道。
「哎……算了,無法啟齒。」揮袖盤坐在地面上,冰泊鬱悶的道。
「前輩,您別怪小胖了,他也是想逗我開心一下。」走到近處,武言笑了笑。經過這麼一鬧,心中的壓抑還當真驅散不少。
見武言走來,臉色已然緩和下來,胖子趕緊使個眼色,朝著張浩的方向努了努嘴。
見狀,武言暗暗點頭,挨著張浩的身邊坐下,微笑道:「小浩,別再難過了。振作一些,莫不要辜負了張飛老哥對你的一片期望,我相信他在天有靈,若是能看到你能夠為家族帶來新一輪的榮耀,站於dalu巔峰之上,定會含笑九泉!」
微微仰頭深深呼出一口氣,張浩心中的窒息稍稍緩解了一些,壓抑的聲音傳出:「如果沒有我,張飛叔肯定能安全回到張家,但卻為了相識不過十數天的我,橫死在石斧山,至死連個屍體都沒留下,全是我害了他。」
揮手摸出懷內一枚紫色的戒指,張浩眼神無光的遞向武言:「張飛叔將絕命小鎮的修煉資源都給了我,還麻煩武叔歸還張家。」
伸手推了推,武言凝聲道:「老哥既然將這些修煉資源全都轉交給了你,你便收下吧。到了帝國盡快開啟神魂,提升實力,然後回歸家族,莫要讓他失望。」
望著張浩臉上的頹廢之色,冰泊再看到冰遙臉上的淒楚,終於忍不住慍怒道:「怎麼?醒來兩天就一直這般癡呆表情,難道你小子就準備以這番消沉模樣,去天水帝國學院學習?再以這般心態去報答張飛兄弟的苦心?我們家小姐為了見你,不吃不喝十天十夜。從冰域雪原不遠萬里趕到翕合城,然後從翕合城連夜出發,近乎將血海森林貫穿一遍,最後趕到石斧谷才遇上。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又不顧生死的去尋你。而你就是這幅死氣沉沉的模樣對待她?」
「冰泊叔,別說了!浩哥哥心裡也不好受!」冰遙臉色一頓,立馬呵斥道。
「難道你心裡就好受了?回到族內數個月不曾出門,天天念叨這小子,老夫都替你覺得不值!」
話罷,冰泊一把拉住冰遙,連忙使個眼色,道:「走,跟老夫回冰霜雪城去,要是讓家主知道他的心肝寶貝在這裡被人家這般無視,整天受那麼大的委屈,還不一掌將老夫劈死?」
「前輩!」
在冰遙起身的剎那,張浩眼中突兀泛起一陣波動,下意識拉住冰遙的手掌,望著對方蒼白中帶著強烈疲倦的臉色,嘴唇蠕動半晌,道:「是我不對!」
「振作起來懂不懂?好好將身子養好,提升自己的實力,不要辜負張飛老弟的期望,完成他心中一直以來的夙願,懂不懂?」
看到張浩輕輕點頭,臉上浮恢復一些生氣,冰泊微微放開拉住冰遙的手掌,心中暗暗歎出一口氣:這小子還真是性情中人,單單這番重情重義的品性,小姐就沒看錯人!
「冰前輩說得對,趕緊小浩,聽話,這可是遙遙親自給你熬的湯。快嘗嘗!」見張浩的表情好轉一些,趙嵐被夢雨柔攙扶著,連忙將湯碗遞了過去。
眼看著張浩這次不再拒絕,接過湯碗,一口氣喝掉大半,周圍眾人這才同時鬆出一口氣。
「浩哥哥,冰遙姐這回三次錯過,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們。吃了好多苦呢,你昏迷時候,她總給唱著一首曲子,真的很好聽。我跟清清姐都學會了,要不要唱給你聽聽?」走前兩步,挽住張浩的胳膊,夢雨柔柔聲道。
「好好好!」聽到夢雨柔的話,胖子連忙出聲,道:「耗子,真的好聽,這兩天胖哥聽了很多遍,聽不厭那!」
感受到眾人臉上皆流露出期待神色,張浩心底也泛起一絲興趣,微笑道:「行。」
待幾人圍著篝火坐下,目光全都集中在夢雨柔、冰遙和水清清的身上,靜靜等著即將響起的優美旋律。
「輾轉小橋夜雨時,一杯濁酒祭別離。
獨身漂泊千萬里,渺渺思念化情絲。
閣樓院下梅已枯,冷意繞繞漣心漪。
不怨天下怨自己,踏破雙鞋尋覓覓。
日夜翹首不得遇,清風遙遙無限期。
旦恨天公不作美,暮下獨吟斷腸曲
今朝得見夢中人,一腔相思無處涕。
千思萬語話不出,只盼廝守無絕期。」
如天籟般的嗓音配上那三張絕美的容顏,高低音附和之中,音律所過,風似是也緩緩停息了,整片天地一片寧靜,似乎都陶醉其中,聽得如癡如醉。
火光映照之下,張浩眼中螢光閃閃,如涓涓流水般清澈的曲子,漸漸將他壓抑在心底的苦悶和內疚洗刷而去。一曲聽罷,再次望向冰遙三女,雙眸中的木然漸漸轉化為有神的色彩。
轉眼仰頭眺望著星空,張浩心神前所未有的堅定起來:飛叔,有一天我會親手將那邪師碎屍萬段,為您報仇!您的心願僅以此生,我一定幫您完成!張家!一定會在我手裡,重新登上dalu巔峰之上!
像是聽到張浩心底傳來的聲音,漫天繁星不時閃爍,似乎組成了張飛的笑臉,映在了張浩眼底最深處……
備註:這首詩花了不少時間,遲來的更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