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尖習慣性的點在樹幹或地面上,然後再次一躍而起,沿途的樹林和山丘快速消失於身後,張浩的目光漸漸被濕氣所縈繞。
張飛爽朗的笑容、純純教誨時的嚴肅、勸說時的語重心長、開玩笑時的猥瑣……一張張記憶的畫面不斷在腦海裡浮現,窒息般的痛楚讓張浩直覺心口猶如懸著一座百丈大山。
張飛是張浩接觸的第二位真正意義上的張家前輩。與第一位不同的是,相處之間,張飛雖是前輩,卻顯得更像朋友、知己。儘管在一起前後加起來不足十天時間,但對於這片世界存在強烈好奇心的張浩而言,這些日子一直與其黏在一起,不斷詢問這個和那個,而後者卻總是耐心的一遍遍回答著他的疑問。那種感情更像是一種忘年之交,無法去用言語訴說。
如這般麻木的再次飛馳半個時辰時間,張浩身上突兀傳來一股柔和的力量,腳步頓住之後,將他從回憶帶回了現實。
雙眸漸漸恢復一縷神采,入眼便看到眼前一面巨大的湖泊,輕輕喘出幾口氣。
「逃不掉了,我有感應,那邪師已經追來,他的氣息正在快速接近!」水清清臉上浮現一抹焦急,轉眼看到張浩那麻木的神情,她搖了搖頭,道。
「你走吧,他的目標是我。」
聽到這句話,張浩心頭一顫。卻是沒想到,張飛犧牲生命的代價,而對方竟仍能追上來。當即他眼中泛起一絲狠厲,抬步便要朝前方竄去。
「張浩,那位老人家為了讓你逃走,不惜自爆軀體,難道你就不想為他報仇?」看到張浩的舉動,水清清急聲道。
腳步頓時停下,扭頭望著水清清眼中的擔憂,張浩淡漠的沒有任何表情,道:「以我現在的實力,連逃跑都是一種奢望,還談何報仇?不過即使是死,我也不會讓那老雜碎得逞,大不了自爆一死!」
「你若這般走了,到時真正動手起來,恐怕你連自爆的資格都沒有。他手中控制的邪力,對神魂有著強悍的侵蝕之力,一旦侵入你的腦域,便能夠立馬抹除你的意識,將你制住。」
說到這裡,水清清臉上出現猶豫之色,道:「我可以留下來幫你!」
「你我非親非故,這次能出手相救我已經很感激了。你還是離開吧。我不想拖累你。」看到少女認真的臉龐,張浩微微搖頭,木然道。
望著轉身欲要離去的張浩,水清清語氣帶出一絲焦急,道:「張浩,你不能離開這裡。我有著水系力勁,而那邪師則是火系。如果咱們可以借助眼前這片大湖的話,利用力勁屬性的相剋,說不定還能有一條活路。你要這般離開,恐怕連一絲生機都沒有。」
「你為什麼要幫我?」即便面前的少女救了自己一命,但經歷了這麼多,不明身份下,在心底張浩仍保持著警惕心。此刻聽著對方語氣中不似作假的焦慮,他的眉頭鎖起,直覺告訴他,這位少女對自己沒有絲毫歹意。
「我是文諾,在翕合城時你是見過我的!只是當時我以人皮面具遮擋了面容而已。」
「文諾?」
張浩眼神一凝,腦海裡浮現出青年保舉大賽上一張陌生但清冷的臉龐,疑惑道:「你有著八重大成的幻體實力,當初與水永洪對戰完全可以戰而勝之,為什麼要放棄?」
「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
感應到天邊一股邪氣已經臨近,水清清心底暗叫一聲不好,道:「如果你非要一個說法的話,那便是我在一年前還沒見到你時,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相信我!我沒有任何害你的心思。」
似乎是被水清清強烈的自信所感染,張浩猶豫片刻,凝重的點頭,也無過多廢話,心中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嗖」
龐大的死靈生物從天際快速變大,身側緊跟著一道人影,幾乎是在印入視線的下一刻,一股暴戾的氣息便迎面撲了過來。
見狀,水清清衝出幾步,拉住張浩,一躍跳進旁邊的湖水中,濺起一大蓬水花。
進入水中,讓張浩奇異的是,水清清周邊突然浮現出一個防護罩子,將兩人的身軀裹了進去,周邊的水流蕩漾在外,無法近身份毫。隨後後者拉著他,兩人一直朝湖底潛去。
緊跟而至的應供奉望著落入湖中的兩人,眼睛微微瞇起。身為火系神魂,他對於水元素天生有著一股厭惡感,感受著湖邊濃郁的水元素之力,他瞬間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
臉色陰沉的掃視一圈四周,應供奉壓下心底的不適情緒,神魂力從腦域中瀰漫而出,將整個湖面包圍起來。在張浩逃走的剎那,他屈指而彈的火球正是邪師家族用以追蹤的一種秘法,以力勁凝聚,滲入少量邪力,稱為本魂丸。一分為二,可以通過神魂感應出彼此的具體位置。
「張浩身邊的妮子不簡單,到此她甚至連幻獸都未曾招出。必須要調整一下狀態,才能保證萬無一失。」心念一動,旁邊的紫晶碧龍獅張開巨翼,飄飛到湖面上空,暗暗警惕著。
做完這一切,應供奉當空端坐下來,細細感應一番體內的狀況,他的臉頰一抖。強行抵禦張飛的自爆,力勁近乎耗費一半,而且神魂被創。最主要的是,幻丹內的邪力竟消耗三分之一有多。
對於應供奉來說,三重邪力是極為珍貴的存在,一旦用出,出招之間,力道幾乎能媲美一件中品神兵的增幅。他沒想到,剛剛一戰,卻是將這三年來珍藏的邪力用掉了這麼多。
邪力和死靈魔獸,正是同級幻師之當中,邪師要更強一籌的兩大原因。由於邪師神魂弊端,所以只能契約死靈魔獸。而魔獸在被殺死後,經過邪力洗煉,血丹化為死靈血種,實力將會更加強大。換句話說,邪師的幻獸其實就由邪師本人所控制,它們根本不懼怕任何意識和痛楚,與同級別魔獸搏殺,絕對能穩穩壓上一頭。
感應著體內的情況,臉上一陣肉疼之色閃現。儘管清楚邪力的重要性,但相對比眼前的張浩來說,應供奉更百倍傾向於後者,當下他一陣咬牙切齒,從幻丹內引出一股濃郁的血色光芒。
這些光芒猶如絲線一般,出現後便纏繞在應供奉的身上,不斷以緩慢的速度朝著其體內湧去……
湖底。水清清抬頭望著湖面上不斷翻飛的紫晶碧龍獅。她揮手一招,一把長約兩米的長劍便出現在掌中。長劍一經出現,劍尖處流光暗轉,順著宛若蛇般的劍身朝著上方旋去,一直轉至劍柄位置一顆猙獰的獸型頭顱處才緩緩散去。
「這是我們家族的家傳神兵。剛才形勢危急,我正是依仗它,才輕而易舉破去水無陽的金系法則刀陣,否則你的小命就沒了。」感受到張浩臉上的奇異,水清清輕聲解釋道。
感激的點了點頭,張浩能感受到水清清手中那把長劍所散發出的恐怖氣息,恐怕絕不是凡品。旋即他好奇問道:「為什麼你一直不招出幻獸?」
「因為我契約不了。」水清清表情一怔,輕聲道。
聞言,張浩臉色一變,難道眼前的女孩也沒有開啟神魂?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修煉出八重大成幻體實力,豈不是比自己還要逆天百倍?
「這女孩的家庭背景一定雄厚的嚇人,這得拿出多少天地聖果才能堆出來?」心中暗暗感歎一番,瞧著水清清似乎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張浩壓下心底的震撼,並無再追問什麼。
「以我的實力,即便那邪師用出邪力,我也絲毫不懼,不過他身邊還有一頭九星高等的死靈魔獸,若打起來,我怕你會有閃失。」
水清清盯著手中的長劍,道:「我父親在這神兵上留下一縷神魂力,只要將他喚出,眼前的危機說不定便可以破解。只是,邪力天生對神魂力有著強烈的腐蝕和克制性,我怕一擊殺不了那邪師,後續被他一直尾隨著,將會十分麻煩。」
「不能耽誤時間。」
張浩點了點頭,他瞭解水清清的為難。因為如這般強者留下的神魂力,最多起威壓和震懾作用,而且只能發出一擊就會立馬消散。要知道,當初張家老者的一縷神魂被喚出來後,甚至無法重創召喚天師的水羅。
抬眼望著湖面上當空盤坐的應供奉,道:「那老賊正在恢復自身實力,若咱們不趁著這個機會搏一把的話,待他完全調整狀態,咱們的機會就更小了。」
「你打算怎麼辦?」水清清微微點頭,道。
「我出去將他和那頭死靈魔獸引走,你在背後趁機偷襲他!」張浩輕出一口氣,道:「只要殺死他們其中一個,事情就好辦了。」
「不行!紫晶碧龍獅雖是死靈魔獸,但它的實力恐怕比尋常的十星低等魔獸還要強。而且現在它正處於警惕中,以你的實力,連它一擊恐怕都承受不了。」水清清連忙開口否定,當即指尖一震,一滴鮮血便滑了下來,懸浮於半空中。
「這是我體內一滴精血,一會兒我出去與他們纏鬥,你將血塗在劍身上,伺機偷襲。時間不要太久,沒有神兵輔助,我恐怕不是他的對手,而且咱們只有一次機會。」水清清堅定道。
「為什麼?」看著那小臉上浮現的決然之色,張浩心弦微微一顫,下意識的問道。
「什麼為什麼?我的實力比你高了不止一籌,那邪師有邪力相助,我手中也有著家傳神兵,若不是為了你,他又豈能將我困住?」水清清神情一怔,撇嘴道。
望著面前的少女嘟起小嘴,一副可愛模樣,張浩微微搖頭。他還沒自戀到自己可以帥到讓面前這位少女一見鍾情之下,不惜以性命托付的地步。此刻他緊緊盯著水清清的雙眼,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想問你,為什麼我們萍水相逢,在生死關頭你甚至不惜以身犯險?而且我第一眼看到你,便總覺得仿若早就跟你認識了一般?」
不敢與那熾熱的目光接觸,水清清微微撇過頭,道:「這些以後再跟你解釋,眼下我們首先要活下去,否則說什麼都沒用。」
話罷,水清清素手輕輕一揮,掌上的鮮血飄飛而出。同一時間,她腳步一點,如一道箭矢般朝著湖面竄去。
水清清一走,留下的罩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著,水流從四面八方擁擠過來。趁著防護罩還未消散,張浩連忙揮手朝那滴鮮血握去。
「嗖」
剛剛揮出手掌,張浩還未有所反應,只見那滴鮮血竟化為一抹流光,直接竄入左手上的黑色戒指中,微微一轉,便徹底消失不見。
眼睜睜看著眼前的一幕,張浩瞳孔驟然一縮,剛欲開口阻止水清清,卻發現水流洶湧上身,嘴巴立馬被水堵住,只得眼睜睜的目送那道纖細的身影破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