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說話,但卻覺得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偶爾抬眼間,隱約看到裁判已經登台,滿臉興奮的拉起心中恨的咬牙切齒之人的手,似乎是在宣佈著什麼。
可憐?
為什麼他會有這種眼神?他不也一樣恨我,想殺了我?為什麼敗了我,他臉上沒有喜悅,反而是這幅神情?
努力睜開眼,望著張浩眼中清晰的憐憫之色,水永洪想要開口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被一股濃稠腥臭的液體堵住,綠色的鮮血順著口中滑下,緊跟便聽到耳邊傳來一道淒厲的嘶吼聲。
微微撇過頭,望著水菲和水文霞姐妹狀若瘋癲,滿臉淚水的朝著石台上衝來,半路被幾位老者攔下,強迫拉了下去。而一側的冷全鷹森冷的眼神似是冰錐般,讓水永洪瀰散的雙眼不由覺得一陣刺痛。
台下,似乎沒有人再為我歡呼了?
儘管聽覺模糊,可艱難掃視之間,水永洪卻能感受到台下那些冷漠圍觀者臉上的淡漠,那舉手指點中的戲虐,以及眼神顧盼之間的歎息。
最後,目光定在鬥獸場入口位置,瞧見一身黑袍的周倩緩緩將帽簷拉上,遮蓋了臉龐,水永洪似是迴光返照一般,猛然折起半截身體,伸手指著周倩,心中頓悟。
「彭」
下一刻,身軀無力的倒在地上,那一道輕微的聲音迴旋在耳邊,無疑於驚雷般沉重,水永洪嘴角終於露出一縷微笑。這一生的點點滴滴從心底深處洶湧而出,一張張或可恨,或可親的臉龐在眼前不斷閃現,他想竭力將之抓住,雙臂已經不能再抬起。
人性自私,凡事皆以本心**為主導。**可大可小,但不可滅。有些天之驕子上撼於天,下馭於地,以為可掌天下萬物,到頭來卻始終戰勝不了自己,無限放大內心中的**,一層更上一層的無限制追逐,最終只能自取其禍。
沒有人清楚這一戰背後的隱秘,濁聖金毒果為中品聖果不假,但其中所醞釀毒素乃有著吸收人體生命精元的霸道特性,水永洪最後一招斬出的不單單是聖果之力,更包含了他極致金魂天賦所賦予的強悍幻體生機。因此,驟然爆發之下,莫說是張浩,恐怕幻獸俯身下的冷全鷹都可能會被傷到。
但是,隨著戰鬥落幕,冷全鷹不留痕跡撤去石台上的毒素餘波,使得所有人都以為水永洪是死於與張浩對轟之下。無疑,這一戰的耀眼和輝煌最終扣在同樣覺得怪異的張浩頭上。
緩緩走下石台,望著整個鬥獸場無數道離席而起的人,滿臉敬畏的看向自己,張浩心底輕歎一聲,在一臉擔憂之色的夢雨柔攙扶下,緩緩沿著專用通道行去,暫時休息以備下午的最終決賽。
隨著那道身影漸行漸遠,整個鬥獸場沸騰了,響徹雲霄的喧嘩聲陣陣響起。因為就在剛剛,他們見證了一場精彩絕倫的戰鬥,戰鬥過程雖很少有人看清,但那戰鬥結局卻是如逆轉性的奇跡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
翕合城城門處。
「都準備好了沒?」
「大人,稍等一會兒,我妻子還沒到,昨晚收拾行禮忘了一些東西在家裡,已經回家去取,馬上就回來。」
一位滿臉精明的領隊沿著車隊一一檢查,不時詢問,得到的全是肯定答案,可走至隊後一名身裹素衣的大漢面前,卻得到了這樣的回答,他的眉頭不由皺起。
抬眼看清楚大漢的面容,本欲發火的領隊將心底不快壓下,拍了拍懷中一大包剛剛到手的上品力石,沉著臉道:「答應你們隨車前行已經破了規矩,怎麼還這般婆婆媽媽?若是耽誤了時間,不能按時到達恆豐帝國交貨,這責任誰擔得起?」
眼睛微微瞇起,仔細看了一眼面前的領隊,已經易容的王傑並未生氣,手掌不留痕跡的深入懷中,再次掏出一包上品力石,賠笑道:「郭大哥,真是給您添麻煩了,這五十枚上品力石算是賠禮,您看看再寬限一點時間。」
臉色仍是拉著,道貌岸然接過王傑遞來的力石,放在手上墊了墊,領隊滿意一笑,語氣也緩和下一些,道:「那就再等一刻鐘。」
「不用等了,我已經回來了。」突兀一道聲音傳來,一位面容陌生的女子迎著車隊走來,招呼著。
聞著那熟悉的氣味,王傑根本沒有懷疑對方的身份,一把將女子拉向獨角獸駕車一側,笑道:「郭大哥,出發吧。」
……
鬥獸場一處接待客廳內。
掃了一眼放在當廳被白布掩蓋的屍體,冷全鷹再次讀了一遍周倩派人送來的紙箋,眼中泛起森冷的殺意。
「一損俱損?到了這個程度,你這小賤人竟還敢威脅我?如今的你不過是一個逃亡的喪家犬而已,」
力勁湧出,揮手將手上的紙箋震碎,冷全鷹心底一聲冷笑。他是答應將周倩所在的商隊護送出斷魂山脈。但如何去做,冷全鷹自有打算。水永洪已死,他又豈能預料不到水羅接下來的瘋狂反應?
冷全鷹手裡畢竟掌控著土儀商會偌大一處分部,而且正處於壯年,不像周倩般,可以一走了之。因此,在冷靜思索下,此刻最好的應對辦法就是置身事外,將這件事完完全全推脫到周倩身上,只待張浩與水羅你死我活之後,短期內,在北荒數十個國家內,他將再無競爭對手,坐收漁翁之利。
心中將所有的事過上一遍,冷全鷹嘴角浮現一抹笑意,暗暗琢磨著接下來的計劃。
緩緩收起眼中的冷意,扭頭看向一臉沉思模樣,盯著地上屍體發呆的土軒清,冷全鷹開口道:「在想什麼呢,軒清?」
猛然被打斷思路,土軒清回了回神,臉上浮現一抹牽強的笑容,道:「舅舅,我是覺得有些僥倖。如果我是水永洪的話,被這般連番打擊,絕對也會想方設法殺了張浩,以找回臉面和身為武者的榮耀。如今看到他死在張浩手裡,似是看到了自己一般。」
「哦?」
感受到土軒清以往臉上那張揚的桀驁不馴,如今竟收斂不少,轉為凝重,冷全鷹暗暗點頭,語重心長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與水永洪同是天賦驚艷之輩,你們一路成長,豈不是同樣踩著比你們更弱的人,才取得了一重又一重的光環。殊不知,有一天當更優秀的人踩在你們的頭上,該怎麼辦?」
「應該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倘若以後有實力或有機會,便去報仇,若無法超越且尋不到機會,那就放棄仇恨。這便是召喚師世界的生存法則,實力決定一切!」
儘管從冷全鷹口中聽到那所謂的生存法則已有無數次,可此時再次聽見,土軒清的心裡卻是說不出的凝重。
過了許久,土軒清眼中泛起一道精光,道:「舅舅,我明白了。您與水羅之間數十年的博弈就如您剛才所說的一般。他一直壓您一頭,而您則一直忍耐,直到今日才一舉報仇,對嗎?」
欣慰的點了點頭,冷全鷹笑道:「不止是我。那張浩又何嘗不是這般?這就是他的過人之處!如今張家遠在天水帝國,而他不過家族棄子,即便他天賦橫溢,但身邊的家人卻都沒在,投鼠忌器之下,他拿什麼跟水羅鬥?所以,他一直在忍,即便發現水羅親自出手,表露殺心之後,他仍選擇忍。」
「張家誕生了一位了不得的人才啊!」
冷全鷹長歎一聲:「即便今天我們不幫張浩,水永洪也肯定難逃一死,那小子所修幻體十分怪異,單憑幻體實力已經絕對力壓了水永洪一頭。」
話罷,冷全鷹走到土軒清的身邊,伸手拍著對方的肩膀,道:「小子,也別想太多,這個世界,活下去才是硬道理。今天比賽你能直接選擇放棄,這本身就是一種進步,有時候暫時低頭才能走的更高!你看看水永洪,現在是什麼下場。」
聞言,土軒清臉色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臀部不留痕跡的挪動一下,其上仍是有些隱匿的暗痛,想起昨夜張浩吹在耳邊的話語,他不由打個哆嗦,道:「舅舅,我覺得張浩有些怪異,他似乎性取向有問題,對男人十分感興趣!」
冷不丁聽到這麼一句話,冷全鷹一愣,不解道:「這個我倒是還沒研究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直覺……直覺吧。」
當即,土軒清轉移話題道:「青年保舉大賽已落幕,我決定明天便趕回恆豐帝國,爹已經給我安排了學院。我會牢記舅舅的話,從此收斂性格,刻苦修煉,定不讓家人失望!」
「好!很好!」
冷全鷹重重點頭,旋即扭身走到正廳當首位置,頗為暢快的坐下,大聲朝著廳外招呼道:「去將前天我擒獲的那人帶來。」
不大會兒功夫,一位身穿黑色勁衣,面無表情的中年人被反剪著雙臂,帶進了大廳。
「魯義對吧?」望著那大漢滿臉寒意的盯著自己,冷全鷹笑著問道。
「呸!」
見對方一副惡狠狠的模樣,冷全鷹揮手輕輕掃了兩下衣衫,不以為然道:「我與水羅鬥了十數年。卻沒想到他身邊還隱匿著你這樣的高手,不簡單!」
「冷全鷹,今日被你捉住,要殺要刮隨便來。我已經命人將你與周倩那賤人暗中勾結的消息傳回翕然城。屆時水老回來,定不會放過你們這對狗男女!」
水羅前往翕然城前,曾交代魯義密切監視城主府和周倩,不料在前天晚上他發現周倩行蹤奇怪,親自跟蹤過去,竟發現其與冷全鷹混於一起,似乎在密謀著什麼。為了靠近竊聽,才一不小心暴露行蹤,反而被冷全鷹擒住。
「首先聲明!我跟周倩沒有任何關係,要害水永洪的人不是我,而是她。我只是一個單純的商人,前晚她來找我,不過是從我手裡購買濁聖金毒果而已。」
揮手一甩,地上的白布被吹起,露出水永洪已經變為烏紫的臉龐,冷全鷹搖頭道:「我不清楚周倩與水羅之間的恩怨,更沒想到她購買濁聖金毒果是為了給水永洪服下。」
「這……永洪少爺……」
望著地上所躺之人,魯義直覺得腦袋如被悶雷劈了一般,眼前金星四散。當下他雙臂一甩,掙脫身後兩人的束縛,一個前撲便跪倒在水永洪的身前,僵硬的表情上罕見浮現出一抹痛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