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出發了,十萬馬步軍浩浩蕩蕩的開赴執思斯力屯兵的平丘,整個草原上頓時不在平靜,可前兩天喧鬧的營寨馬上顯的空蕩許多。少數士兵訓練的吆喝聲也顯的軟綿無力。
樊伯當留守寨中,雖然他也認為這計策會成功,但還是為林南捏了把汗;冷清的營寨裡,除了放哨、通報軍情、守在要塞大寨門口的士兵外,再無什麼生氣。
草原上冰涼的氣息毫無間隔的親密吻著林南健美的肌膚,全身都覺得舒爽無比。他的思緒比何任時候都更加清晰。
一陣草原上的冷風,拂過林南的臉龐,吹起額前的幾縷烏黑長髮。刀削的臉龐上,張揚個性之中,又不失穩重與成熟。眉角上淡淡的紋路,還有那深沉難測的雙眼,帶著淡淡的滄桑之感,不經易之間,林南來到這世界,已七年了。
從前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但時過境遷,自己也沒有想到當日激情豪言,造就現在的成就,而且還如繼優股一般,不斷的水漲船高。
人馬緩緩而行,越臨近平丘諸將就越緊張。真不知道如果執思斯力孤注一擲,他們該怎麼辦。
百里外的草原上,夜色朦朦朧朧的籠罩在白色帳幕的周圍,四下裡都是黑茫茫的一片,只有寨中的幾架火燈還微末的閃耀著。
執思斯力看不透天空的表情,茫茫草原上的夜景也似是而非,顯得十分的模糊。他的表情很鎮定。眼睛淡淡的望向遠方,似乎在等著什麼。又似乎在想著什麼。
這一切都顯得很寧靜,但這寧靜只持續了半個時辰,一聲撕嚦嚦的馬鳴打亂了這所有的一起。執思斯力眉頭一皺看向寨門,只見一個探馬連滾帶爬的跑進來,口中高叫:「大將軍在那,大將軍在那!」
「我在這。」執思斯力大誇步走過來,那探馬慌忙撲上來,連喘了兩口粗氣這才報道:「啟稟大將軍。隋軍忽然出動了大批人馬奔著平丘而來。」
「什麼!這麼快。」執思斯力深吸了一口氣,這時諸將都已經跑出來了,聽完那探馬的話也都吃了一驚。
「將軍,準備迎敵吧。」幾個副將各執兵刃,毫無懼色。執思斯力環顧四周,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沉思了半餉才緩緩說道:「我軍日夜兼程。長途跋涉,到了此地已然是強弩之末。而隋軍新破了契丹,士氣正勝,況且又是以逸待勞,以多擊少。如今我若舉兵和他硬拚,必然損失慘重。」
幾個副將都是粗人。根本不明白他的道理,其中一個虎背熊腰的蒙古大漢晃了晃手中的鬼頭刀大聲道:「我突厥鐵騎橫行天下,區區幾個漢人算的了什麼,將軍莫非是怕了他們不成?」
「你懂什麼!」執思斯力哼了一聲不屑看他,接著又道:「我突厥兵強馬壯。卻屢遭敗績,皆是因為有你等窮兵黷武之輩。打仗講究的是謀略。不是硬砍硬殺,我們現在如果和隋軍交上手,只怕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其餘幾個副將忙問道。
執思斯力無奈的搖搖頭道:「命令人馬拔寨撤兵。」
「這!」眾人還想再勸,執思斯力已轉身回帳去了。
林南大隊人馬行進的速度並不快,但突厥人要收拾營帳裝運糧草等事,所以等突厥大軍起程撤兵時,林南的人馬也已經快逼進平丘了。
執思斯力撤兵的消息傳來,眾將全都鬆了口氣,稱讚起林南的神機妙算來。這時侯君集忽然出道:「皇上,執思斯力大軍匆忙撤退,若是從後追趕,必獲全勝。」
眾將也都同意他的說法,因為孫子兵法上就是這麼寫的。然而林南卻並沒有馬上答應他,而是看向李靖道:「藥師你怎麼看?」李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這才道:「不可追。」
「為什麼?」除了林南,眾將全都茫然不解。
李靖忙解釋道:「執思斯力為人謹慎,也善於用兵。他如今雖然撤兵,但不是敗退,而是主動撤退。而且我軍的行進速度他不會料不到,既然他鐵定了要撤退,後面就一定設有防備。如果我軍貿然追去,必定中伏。」
眾將這才悟出其中道理,誰知林南卻忽然對侯君集道:「君集,你可速帶本部人馬從後追擊,我料執思斯力必無防備。」
「這……」李靖吃了一驚,卻看到林南鎮定自若,一付胸有成竹的樣子,一時竟也沒猜出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侯君集卻不管那麼多,他得了將令,馬上便帶著本部五千人馬從後追了上去。
「皇上怎麼知道執思斯力沒有伏兵。」高得弘瞇著眼睛不解的問。
「朕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林南的話讓諸將大跌眼鏡。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遠遠就看見一群殘兵熙熙攘攘的奔回來,緊接著人數越來越多,有的一瘸一拐,有的連兵器都不知道丟到那裡去了。馬上的將領滿身是血,提著柄青龍刀,耷拉個腦袋。
不說用,正是侯君集打了敗仗回來了。諸將互相看了一眼,儘管心裡都有埋怨,卻誰也不敢當面指責皇上。
侯君集打馬到了近前,跳下鞍韉來跪倒在地,別過頭去,羞於開口。
沒想到林南竟然滿臉喜色,笑著問道:「你中了執思斯力的埋伏?」
侯君集抬起頭來,一接觸林南滿是笑意的眼神,馬上縮了下去,一陣迷茫之後,終是鼓足勇氣開口道:「末將無能,竟然中了廝的詭計,被他們兩麵包夾,故為大敗,傷亡不輕,請皇上治罪。」
林南哈哈大笑,上前扶起他道:「好。敗的好!」諸將愕然,侯君集卻以為林南在羞辱自己。悔的無地自容,拱手道:「皇上請斬莫將與麾下。」
林南聽了扶起他道:「你非但無罪,還有大功!」然後吩咐道:「藥師,你馬上點齊五千輕騎隨朕和君集追擊執思斯力。」
「啊?皇上萬萬不可!」高德弘瞪著眼睛忙拜倒接著道:「侯將軍新敗而回,皇上再追,空有差池,我等萬死莫贖。」
林南笑著扶起他道:「你放心,朕此次必然大獲全勝。」這時李靖已經點齊了人馬。儘管他還是不太明白,卻隱約感覺林南的計謀深不可測。」
諸將苦勸林南只是不聽,還是帶著侯君集,李靖兩人引著五千輕騎兵向前趕來。
突厥軍都是騎兵,所以輜重糧草只能放在後隊。林南人馬輕裝速行,很快就趕上了突厥大隊。侯君集看見前面的輜重隊伍,低聲道:「皇上。這必然是那廝的詭計!」
林南看了他一眼笑道:「放心,這次朕一定與你報仇。」說完就發喊一聲:「殺啊!」
突厥後隊人馬正押運著糧草輜重緩緩而行,乍見隋軍又至,只見的魂不附體,一個個棄車而走。隋軍大殺一陣,斬首千餘。執思斯力不知隋軍虛實。又恐是誘敵之計,不敢轉頭迎戰,最後只能棄了輜重糧草狼狽西撤。
大軍撤回,林南下令犒賞三軍,大宴諸將。席上。侯君集端著酒杯,滿臉不解的看向林南問道:「皇上莫非有天眼可料世事?不然怎麼連那廝設不設伏都算的一清二楚。」
眾將也都看向林南。想向他要個答案,只有李靖微笑不問。
林南舉杯和眾將滿飲了一次,這才笑道:「這世上那裡有什麼錦囊妙計,所謂的兵謀大多都是假的。朕能料到他設不設伏是因為朕看透了他的心思,他這個人太過於謹慎小心,惟恐有一絲疏漏。前番正如藥師所說,他要撤兵,回軍必然設伏,所以君集之敗以在朕意料之中。他料定我軍敗了一次,一定不敢再追,所以他將伏軍撤去前隊,後面只留下行動緩慢的輜重和糧草隊。所以朕這次再追才能大獲全勝。說到底,所謂的兵謀就是人心的揣測,誰看透了對方的心思,那就一定能百戰百勝!」
侯君集聽完,忽然又問道:「可那廝當時為什麼不回軍來救後隊呢?」林南笑著看向李靖道:「藥師以為是為何?」李靖把盞而起,朗聲道:「此還是執思斯力為人謹慎之故,他怕皇上這幾千人馬只是誘餌,誘他回軍。所以他非但不救援後隊,反而跑的更快了!」
侯君集這才明白,舉殤向林南道:「縱然諸葛孔明還世,也不及皇上之萬一。」林南搖了搖手笑道:「那裡那裡,此全仗諸將奮力之功勞。」
眾文武各滿杯盞,齊聲呼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林南心滿意足,舉殤過頂,高聲道:「諸將隨朕滿飲此杯!」
慘淡的上弦月斜掛在北天之中,此月非彼月,因為月下坐著一個舉世無雙的美人。
雪白色的裘袍抖展在月光裡,他嬌嫩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可在月光的映襯下卻顯出一種冷漠的激情。
劍!握在他手中,那是一柄寬半尺,長一米有餘的青鋒劍。劍身的正面印著一條巨龍,龍眼放著寒光,整把劍呈銀白色,劍身劃過長空留下淡淡的一絲寒氣。
「好劍法!」林南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美人的身後,他剛剛和諸將連番痛飲罷了,本想回帳休息。卻發現帳外不遠處竟然有一個美人在舞劍,人劍飄飛之處,如蛟龍攬月一般,看的他心潮澎湃,忍不住叫出聲來。
「皇……皇上。」舞劍的正是納蘭雪,她聽到林南的叫好聲,先是呆了一下,這才收劍來拜。
林南雙手拉住她胳膊扶著他起來,笑了笑道:「真沒想到你看似柔柔弱弱的,但舞起劍來卻那麼飄逸靈動,真叫朕既愛且憐。」
「皇上過獎了。」納蘭雪仍然一副木衲的樣子,只是心中卻不止一次在問著:「他竟然沒死!」
林南自然不知道她心裡想的什麼,只是輕輕的拉著她戴著手籠的玉手坐到營寨外面柵欄底下的草坡上。
納蘭雪靜靜的倚在他身旁。不知道這個「恐怖」的皇帝想要做什麼。
林南望星輕歎,一雙眼睛似要穿透雲霧。睥睨眾生。他此時的心懷無限延伸,曾經的家庭父母、以前的親朋好友,在思念裡遙遠而不可及,而且感覺越來越模糊。
人,只不過是宇宙中小的不能再小的沙子,時間的流趟,歲月的消逝,再怎麼風光的時代弄潮兒。也會被大浪淘沙,消失無影無蹤。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坐了半個時辰,林南才從記憶之城中回來,閉上眼睛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納蘭雪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但也沒有去問,半餉才聽林南問道:「你恨朕麼?」納蘭雪不加思索的答道:「恨。」
林南淡然一笑,對納蘭雪自然間流露出的千姿百媚。竟然無動於衷,口氣略有些無奈的道:「我知道你恨朕,恨朕輕薄了你。」
「不,我不是恨皇上輕薄了我,而是恨皇上殺死了那麼多無辜的契丹人,他們之中有的還是孩子。有的是老人。」納蘭雪雖然面無表情,但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卻讓人從中聽出一股悲涼的感覺。
林南臉上沒有絲毫責備她的意思,只是長歎了聲道:「人都是矛盾的結合體,一方面想著自己能夠如何的出色,想擁有這個。擁有那個。但當自己真的擁有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卻已無法再從其中脫身而出。失去的便是整個自由。正如你父親,看的出他是胸懷大志的人,他想叫你契丹族強大起來,這些本是沒有錯的。可朕在很多時候,是要顧忌這個,又要擔心那個的。如果朕只是一味的懦弱和委屈求全,那不僅僅是朕丟面子的問題,危害的是整個國家。至於那些老人和孩子,朕實在無能為力。戰爭的初衷是利益,過程是殺人,至於這些人是否無辜,又有誰說的清。」
納蘭雪聽了林南這一席話,轉眼看了看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而林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和她說這麼多,最後只能認為是自己酒醉了。其實他沒有醉,只是朦朧了,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
「沒想到皇上貴為天子,富有四海,也會有如此之歎。」納蘭雪下意識的說了一句。
林南搖搖頭,拾起地上的一跟樹枝,眼神頓時迷茫起來。
「無論是你貴為天子,還是恥為下人,其實又能如何?我的皇位是踩著千萬人的屍體爬上來的,而我的屍體最終也要被千萬人踩在腳下。」
納蘭雪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精闢的話來,心裡微微一顫,忍不住脫口道:「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需一個土饅頭。」
「說的好,你能說出這句話來,朕十分欣慰。」林南說著站起身來,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歎道:「我明天就放你和你爹回契丹,希望你能記住你說的話,告訴你爹,讓他好好的做他的大汗,不要有別的想法。如果他還想踏上那不歸的路,那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納蘭雪沒想到他說了這麼多話竟然是這麼一個結局,兀地心裡一陣吃驚,起身抓住盯著林南,臉上竟然現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一對鳳眸瞪的老大,輕啟朱唇吞吞吐吐的問道:「皇上你說的是真的?」
林南第一次看見她臉上居然有了表情,驚詫之餘點了點頭道:「君無戲言。」
納蘭雪的眼淚順著眼角滴落了下來,雙膝撲通一下子跪下來,感恩的謝道:「皇上放心,雪兒回去一定不會讓父汗再起反叛之心。」
林南笑著拉她起來,在她的小臉上捏了一把道:「我本以為你真的從來沒有表情,現在看來也不是嘛。好了,朕知道你們契丹部今年大旱,等朕回洛陽之後會派人送來糧食銀兩,你不用擔心。」
「啊?」納蘭雪一時呆在原地。
「好了,你現在就去找你父汗去吧,放心,沒人阻攔你。」林南溫柔的說完,納蘭雪喜出望外,連連謝了他奔著寨中跑來。
見她跑遠了,林南的臉色頓時嚴肅了下來,低聲道:「藥師,你出來吧。」
李靖一驚。頗為窘迫的從寨門後面的犄角走了出來,跪地道:「臣並非有意偷聽皇上與慕容小姐說話。只是聽到精彩處不能自已,所以才……」
「好了,朕何時說要怪你了。」林南拂袖轉身,李靖忙起身迎上前來恭敬的道:「皇上恩威並施,那元治必定感恩戴德再不敢思反叛之心。」
誰知林南卻搖了搖頭道:「不可能的,想叫這種人不思反叛之心,除非讓他死。」
李靖有些詫異,見林南心有所思。便也不再去提元治,轉而讚道:「只要有皇上在我大隋必然萬古不衰。」
林南沒想到他也會逢迎自己,忍不住搖頭苦笑著伸手指向遠方的烏蒙山。
「你看這烏蒙山,春天綠了,夏天濃了,秋天紅了,冬天白了。一年四季,不停的轉換,但是它依然這麼雄厚,偉岸不群,聳立千年不倒,你說是為什麼呢?」
李靖不曉得林南的用意。脫口道:「因為它有著千年不變的根基,所以無論是任何的風吹雨打,都不能動搖它什麼。縱使四季輪轉,年復一年,所換只不過是外表。但他的根基卻是萬古不變的。」
林南點了點頭,轉眼看向李靖。那是種令人畏懼的眼神。讓人心生寒意。
「藥師認為,我大隋的根基穩了嗎?」
李靖一時語塞,雖然他一直都認為眼前的這個皇帝很不尋常,可直到今天他才發現,他不僅僅是不尋常,而是深不可測。
寂靜的長空中,一顆流星瞬間劃過,林南看也不看,轉身走入寨中,只留下李靖還呆呆的想著他剛才的話。
突厥自執思斯力敗了一陣之後,其大汗處羅本欲興兵東爭,誰知瞎下恰逢久旱甘霖,所以他便暫罷了東爭之意。林南令李靖引兵五萬鎮守通州,又命秦彝,樊伯當引兵二十萬屯於定襄,給突厥已威懾。兩國各懷心思,算是暫時和平了下來。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在陣陣鞭炮聲中舊歲已過,新年初至。家家戶戶舉懷暢飲屠蘇酒,將門上的「桃符」換下。那「桃符」是一種繪有神像、掛在門上避邪的桃木板。每年元旦取下舊桃符,換上新桃符是千百年來的傳統和規矩。
此時的洛陽城已是歡騰一片,舞龍弄獅,圓射團情的景象便地皆是。那些官宦人家的婦人,生在富貴之家,衣豐食足,外面景致,也不大動他心裡。偏是小戶人家,巴巴急急,過了一年,又喜遇著個閒月,見外邊滿街燈火,連陌笙歌;燈月交輝之下,真是:今宵月色燈光內,儘是觀燈賞月人。
其時若老若少,若男若女,往來遊玩;憑你極老誠,極貞節的婦女,不由得心神蕩漾,像樣的衣服首飾,只管要妝扮的出來。走橋步月,張家妹子搭了李店姨婆,趙氏親娘約了錢鋪媽媽,嘻嘻哈哈,按捺不住,做出許多風流波俏。惹得洛陽城中王孫公子,遊俠少年,丟眉做眼,輕嘴薄舌的,都在燈市裡穿來插去,尋香哄氣,追蹤覓影,**綽趣,何嘗真心看燈?
不過因為大隋法度嚴格,施刑又不分王孫公子,所以這幫風流子弟倒也不敢太過逾越。
鳳陽街上,一對男女閒步走過,那男子劍眉星目,英氣颯爽,一身極珍貴的西北雕絨長袍,外套金黃色靖龍披風,顯得很是惹眼。而那女子裝扮也極是尊貴,光是那一身紫荊花袍,就非尋常人家所有。再加之那楊柳細腰,桃花臉頰,冰肌玉骨,無一處不透著絕世佳人的模樣,更何況在這燈前月下。只惹得不少紈褲子弟,風流公子都看的眼攙。
那女子四處看的心奇,問問這個,討討那個,顯得十分歡喜。旁邊的男人跟著她到處亂轉,臉上始終帶著笑容。
「哥哥,沒想到洛陽城裡還有這麼多好玩的去處。」女孩回頭甜甜的一笑,惹得身後追隨的香客們心中一凜。
「我看陽兒你快成了這鳳陽街上最惹眼的光景了。」不用說,這一男一女正是林南和安陽。
「哥哥又取笑我。」安陽婉然一笑,拉起林南就向前逛去。
光光……
一陣震耳欲聾的鑼聲傳來。一群百姓很快就圍了上去。只見前方一隊雜耍賣藝的人排成長隊向這邊走來,有舞龍舞師的。有頂碗打毯的,有的踩著高蹺,有的戴著大頭面具,惹的街旁眾人鼓掌連連,喝彩聲不絕於耳。
「哥哥,你看,那人踩著跟大棍子。」安陽指著一個踩著高蹺的人驚叫道。
「那叫高蹺,是北方人的一種舞蹈形式。」林南是北方人。自然知道這個物事。
「噢。」安陽笑意滿面,拉著林南一路看去,見一個問一個,林南便不荒不忙的給他解答。
兩人一路又遊蕩著走過月橋,林南見天色也不早了,便低聲對安陽道:「陽兒,我們回宮吧。天色不早了,今夜朕還要陪貴兒他們守歲。」
安陽意猶未盡,眨著一對大眼睛努著小嘴說道:「再看一會兒嘛。」
林南見他可愛的樣子,不忍拂她的意,安陽嗔聲一笑,拉起他接著向前街走去。
轉過街角。只見遠端一處繡樓下面聚集了不少人,安陽見有熱鬧看,忙不迭的拉著林南趕過來。
只見繡樓下大門緊閉,上面的牌匾上寫著:水清樓三個黑體大字。二樓外台左面掛著一幅紅布的長稠,稠上寫著一幅上聯。
「煙花爆竹一歲去盛好似九州無窮。」
「你們在幹什麼?」安陽見樓下的人有的低頭沉思。有的仰面思索,有的嘴裡唸唸有詞。不知他們在幹些什麼,這才脫口問道。
一個秀才模樣的男人回頭一看是個漂亮少女,笑了下道:「水清樓的老闆娘寫下這一條上聯,說是若有才子能對的貼切,便賜蜀錦三匹。」姑娘若有興趣,也可以試試。
「噢?」安陽仔細念了二遍,低頭沉思了一下,搖了搖頭道:「這對子有點難,我要回去好好想想。」
「那我們回去吧。」林南也沒興趣對什麼對子,拉著她就要走。
誰知安陽見他來拉自己,卻忽然眼前一亮,捏住林南的胳膊纏著道:「哥哥,聽玉稚姐姐說過你曾經對出了什麼十二生肖對,難道這個還能難住你麼?」
林南看也不看一眼,清笑二聲道:「這有何難。」
樓下的一眾才子墨客全都轉過頭來看著林南,有的臉都不屑的神色。林南畢竟心高氣傲,上前一步,衝著繡樓上朗聲對道:「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哥哥對的好!」安陽笑吟吟迎上來撫掌喝彩,其餘眾人也多叫好稱歎。
這時繡樓上從屋子裡傳出一個女人清冷孤傲的聲音。
「公子請樓上坐。」
林南聽她聲音只感覺似曾相識,但又想不起來是在那裡聽到過。安陽卻有些醋意,拉起林南的胳膊就往外走,樓下眾人見兩人竟不領賞,微微吃了一驚。
「這女人真無聊。」安陽哼了一聲,小臉上都沒了笑容。
「才子佳人本是一對,既然他招才子,說不定是個佳人呢?」林南有意無意的把佳人兩字音調提的很高,惹得安陽一惱,粉錘全落了下來,張口道:「哥哥你又……」說了這四個字忽然一捂嘴,做出欲嘔的樣子。
……
就在四月末春情漸深時候,鳳凰台前斜陽漸下,忽見西南天邊一片紫雲漫來,須臾間便鋪展到橋前。等亮紫的霞光照遍橋面,橋上忽然跑過個人來,懷抱一貓,環珮聲琤琮雜鳴,直入樓中。
她身上穿一幅紅領雲光褾襈裾,上繡織金彩雲紋。肩披一襲雲羅金繡浣霞帔,腰間束一帶柔黃玉絲絛,上面綴滿金珠瓔珞;瓔珞流水,柔順的垂在窈窕婀娜的腰肢上,末端又綴著細小的金鈴,走來時發出一陣陣悅耳的清鳴。
「美智子。」樓中朱貴兒,袁寶兒,玉稚幾個都在那裡,見她跑來都是一陣喜色。
「幾位姐姐在做什麼。」美智子天生聰明伶俐,在大隋呆了些時日,已和漢人幾乎無異了。
「沒做什麼,無非是發呆罷了。」朱貴兒幽怨的一歎,走過來在她懷裡的貓兒頭上撫了兩下道:「好可愛的貓兒。」
「姐姐喜歡就送你了罷。」美智子說著將貓兒雙手遞過來,朱貴兒笑了笑又輕輕推卻了道:「這是你新愛的玩物。姐姐怎麼能奪人所愛呢。」
「就是就是,你貴兒姐姐那有心思養這些活物。」袁寶兒似嗔似笑的走過來。眉眼間都是取樂的意思。
「好你個小妮子,原本諸家姐妹裡就數你就憨,沒想到現在就數你最貧,看我不打你。」朱貴兒一邊說著一邊追打過來,袁寶兒趕忙跑開,整個樓中一片嬉笑之聲。
翠微宮
安陽已懷胎五月,林南剛剛陪她散了散步,便來和眾大臣商議國事。
「皇上。突厥處羅已暫無南下之意,今日臣聞江南水患甚急,定是河道督辦不力,應譴派欽差及時查辦才是。」魏征說完,旁邊的新科進士岑文本也接著道:「魏大人所言及是,水患若起,猛於兵禍。還望皇上早下決斷。」
林南點了點頭道:「此事宜速行為上,眾卿以為誰可當此重任?」
岑文本起身先道:「臣願往。」
魏征幾人也在旁邊為岑文本請命道:「岑大人公正廉明,定可當此重任。」
「嗯。」林南點了點頭,他知道岑文本是個剛直不阿,廉潔奉工的人,所以對他辦的事也是比較放心的。
「文本既然主動請命。足見憂國憂民之心,朕便加封你為巡南欽差,既日南下,查明水患不治之因後,速呈洛陽。」
岑文本雙袖一拂。忙拜道:「臣定不負皇上所托。」
紫華殿
一盞孤零零的上弦月似乎在靜靜的等待著什麼,天心若水。星月流光,一切都顯得那麼清冷寧然。
安陽派人傳話來說今日她想去皇后宮中同寢,他們同寢的事在宮裡都已經稀鬆平常了,不光是他們,朱貴兒和袁寶兒他們也經常同寢嘮嘮知心的嗑。
這幾日一直守在安陽宮裡,好不容易今日得了回閒,林南倒不知該何處去了。
獨自一人閒步走到南湖來,隱約聽到似有琴音。林南微一動容,尋聲望去,只見湖心亭中似有一人正在撫琴,那琴聲幽怨嗟歎,時而又展露出思念之情,聽的人心內孤寒。
林南緩步走了過來,直到踏上亭橋才看清亭中撫琴的是個粉衣女子。
再走近了些,林南這才不由得一驚,從那一身和服就可以看出來撫琴的竟然是美智子。
「獨憐倩身撫孤琴,水謝亭前,美人家住。夢醒霜天,又坐銷燈影,亂愁無措。」林南走進亭來,美智子油然一驚,趕忙盈身行禮。
林南趕忙扶起她道:「琴聲怎麼如此孤獨?」
美智子不敢抬眼看他,只能伏首低聲道:「皇上多心了,我只是隨便彈上一曲。」
林南聽完,點頭道:「你們東贏難道也有琴麼。」
「有,我父親和哥哥都很喜歡。」美智子說完,俯首歎息一聲。
林南探出了她的心思,低聲問道:「你想家了?」
「沒有,美智子自從到了中土就再也沒有起過思鄉之情。」美智子的回答竟然很堅決。
對於東瀛人的善於偽裝,林南也不得不有點佩服,但見她說的真切,倒也起了一陣憐惜之意,淡淡的問道:「今天都做什麼了?」
「嗯……和貴兒姐姐學了一首詩。」美智子怯怯的回道。
「噢?什麼詩,說給朕聽聽。」林南好奇的攬著她坐到亭邊。
只聽她倩聲吟道:「洛陽春稍晚,四望滿春暉。楊葉行將暗,桃花落未稀。窺簷燕爭人,穿林鳥亂飛。唯當關塞者,溽露方沾衣。」
林南聽完只感覺耳熟的很,微一深想,才忽然想出這詩是自己還在當吳王時做的,也就是他的詩。
「是朕的詩,你竟然會吟朕的詩!」林南又驚有喜,沒想到美智子竟然為了討好自己連這些都學了。
美智子神思悠悠半晌,醒言便運轉目力,看向林南道:「皇上,這夜風有點涼,咱們還是回去吧。」
林南看見星月光輝中她抽動的香肩,一時神魂蕭颯,忍不住把嘴唇輕輕往他臉上一貼,柔聲道:「你就在這陪朕吧。」
「是。」美智子收攝心神,伏在林南懷裡。
林南只覺懷中美人兒嬌軀柔若無骨,浮凸玲瓏而又彈性驚人,肌膚細膩如同凝脂美玉一般,讓人愛不釋手,更要命的是,她身上散發的幽幽處子清香直往鼻孔裡鑽,使得他心火氾濫成災,直接伸頭吻住了她。
美智子雖然早就想和林南歡好,以盈取他的歡心。但她從沒想過兩人竟是在這種地方,一時又羞又喜,抬起螓首,捻聲問道:「皇上,這不會有人來麼?」
林南笑著搖了搖頭道:「放心,宮中除了你的姐姐們之外是沒人可以違禁夜行的。可現在她們早就就寢了,那裡會跑到這裡來?」
聽到這裡,美智子終於嗯了一聲,主動送上香吻,舌尖探唇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