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等楊冰終於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蕭若從她懷裡掙出,扶她在旁邊坐下,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淡笑著問道:「各位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蕭林苦澀的笑笑,本來想好的話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勉強說道:「若若,我知道家裡對不起你,你要是怪我們的話……」
話還未說完就被蕭若打斷:「我為什麼要怪你們?你們是誰,其實和我沒有多少關係。只是血緣上來說,你們是我的親人。要說恨,其實也沒什麼恨的,本來就無關的人,為什麼要恨?」
蕭林無言以對。如果說蕭若對他們狠狠指責,甚至痛罵,他都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也覺得理所當然。可是就是這種如同陌生人的對話,無任何激烈的情緒,總是一副微笑的樣子,可是你卻能明顯的感覺到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之外的漠然,讓他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一種心上有什麼被生生挖走了一塊的劇痛,痛的他有些無法呼吸。
旁邊的楊冰和蕭楚也是如此。尤其是楊冰,看到期待已久的女兒就坐在離自己觸手可及的位置,可是卻怎麼也看不清。那種被無形的大手攫住了呼吸的感覺越來越甚,她本來身體就不是很好,如此一折騰,就覺得眼前一黑,軟軟的倒了下去。
蕭若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對,一閃身便來到了楊冰面前,將她抱起放在長沙發上躺好,手也搭上了她的手腕。
兩個男人也緊張起來,猛的站起走過去圍在她們旁邊。等蕭若收回手蕭林才問道:「怎麼樣?你媽沒事吧?」
蕭若複雜的盯著楊冰,口中說道:「沒事。只是身體虛弱,養養就好。」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只知道當自己抱起這個自己血緣上的母親的時候,手下感到的單薄的身體和輕飄飄的體重讓她心裡一酸,而把脈的結果也讓她心中五味雜陳。
脈象節滯,這明顯就是思慮過重。可是她有什麼好思慮的?她有丈夫和兒子在身邊,身世又是無以倫比的好。可以說一個女人該有的她都有了,別人沒有的她也擁有。可是一個人的身體是不能說謊的,蕭若也是有「真實感應」的能力,知道這個女人對自己的歉意和悔恨。還有心疼,蕭林他們的感受她也知道。
看到他們的第一眼。蕭若就發現,她曾經以為的可以大聲質問自己為什麼會被拋棄,可以痛痛快快的發洩對自己所受苦痛的不滿,全都煙消雲散。不過是幾個陌生的人而已,她現在什麼都有,親生父母什麼的,真的無足輕重。
所以她才可以用一種不在乎甚至回憶的語調談起自己的曾經,看到他們的複雜臉色。感受到他們的心情。心下也沒有半分波動。
可是現在,當她親身感受到楊冰的身體狀況,她猶豫了。那一刻閃過的心疼不是假的。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是現在,她迷茫了。
「若若,你能不能聽我說幾句?」蕭林深呼了一口氣,面色嚴肅的對著正在向楊冰輸送真氣的蕭若說道。
想也知道他要說什麼,可蕭若卻無法說出拒絕的話,同樣深呼吸之後,她點了點頭。
蕭林面色一鬆,咳了幾聲說道:「若若,我知道你可能並不想看到我們,可是對於十幾年前那件事,你有知道的權利。並且我希望你聽完之後,能夠平心靜氣的想想到底該怎麼做。」
看蕭若還在認真傾聽,蕭林鬆了口氣,繼續道:「十九年前,你和你哥哥剛出生,你爺爺就請了赫連家族的人來批命,結果,批示的結果十分不好。而當時和你指腹為婚的夏家雖然沒說什麼,可是也有了點退婚的意思,只是被夏家老大,也就是你的婚約者夏國強阻止了,他雖然才四歲多一點,可是卻說諾言不可毀,而夏家老爺子也不太相信這些東西,所以就不了了之。」
批命?蕭若眉頭微揚。呵,還真是讓人無語。她現在有些想知道自己的命格了。
「那個時候你姑姑才十幾歲,你媽媽生了你和你哥,家裡又出了事,照顧不過來,所以她就過來幫忙。你姑姑有個未婚夫,就是鄭家的鄭司衡。當時由於你剛出生家裡和鄭家就遭受了打擊,所以很多人都相信是你的命格克了整個家族。所以鄭司衡就以此為由,趁你姑姑不注意把你偷了出來丟掉了。而等我們找過去的時候才發現你已經不見了,只能大海撈針的找,可是一直沒有消息。」
「可是你丟失之後家裡仍是那樣,而鄭家卻很快找到關係可以擺脫當時的局面,就退了你姑姑的婚。後來我們才知道,是鄭司衡受了家族一個仇家蠱惑,那個仇人為了破壞家族和夏家的聯姻,說動了他,讓他以為家族和夏家聯姻之後會拋棄鄭家,因為當時鄭家已經沒落的很厲害。所以他就串通赫連家的老七,在我們交給赫連家的你和你哥哥的生辰八字上做了手腳,結果得出了那個結論。」
蕭若感覺一陣好笑,難道命格的影響就這麼大?還是這些人缺乏判斷力?就連仙人也不敢妄言可以看破凡人的命運,這些人怎麼就相信一介凡人可以批出所謂準確的命格?
蕭林看了一眼毫不掩飾眼中不屑的蕭若,歎了口氣,接著道:「當時查到此事的老爺子勃然大怒,直接就斷了和鄭家的聯繫,你姑姑因此大受打擊,至今未婚,獨自一人居住在q大。」
蕭若現在對那個姑姑好奇了,被未婚夫背叛?嗯,和她的遭遇有那麼點相像。她心裡倒對於這個可憐的女人挺同情的,沒別的,就是有點同命相憐。
看了一眼還是面無表情的蕭若。蕭林拿不準這個女兒心裡在想些什麼,只能繼續往下說:「你的丟失是家裡的責任。這點爸爸向你道歉。可是你不應該怪你媽媽,當年你一丟失,她簡直要崩潰了,因為這件事,我和她這些年一直分居。家裡和你媽媽的楊家也是一直關係僵硬。這十幾年她一直在找你,從來沒有放棄過。我……」蕭林搖了搖頭,歉意的看著女兒,「我也曾經放棄過,對不起。若若。」
蕭若低著頭,將整副面孔都埋在陰影裡。讓蕭林和蕭楚看不清她的表情,不過她肯思考,就是好事。
幾人正沉默間,楊冰輕輕的呻吟一聲,慢慢醒了過來。剛醒來她就發現了貼在身上的手,向上望去,便看到了蕭若滿是複雜的雙眼。
「若……若若……」楊冰緊緊握住放在她身上的手,仰頭看著自己女兒。眼淚又慢慢的從眼角流了出來。
蕭若扭過頭去。口中淡淡說道:「你身體太過虛弱,還需要好生將養一番。稍後我會寫份藥膳給你。」
「若若!」楊冰不敢置信的叫道,掙扎著要起來。可是被蕭若輕鬆按住。
「你不遵醫囑!」
「好,好,你說什麼我都聽。」楊冰慌忙又躺了下去,只是手仍是緊緊握著蕭若的手。蕭若抽了幾次沒有抽出,無奈只能任她握著。
蕭林和蕭楚對視一眼,鬆了口氣。他們心裡也清楚,蕭若能夠做到這樣,已經是很給他們面子了。至於他們倆,只能以後慢慢來。聽了蕭若的講述之後,兩人都覺得自己如此的渺小,想想以前自己的一些想法,羞愧欲死,簡直不配為人父兄。
兩人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蕭若彆扭的和楊冰搭話,可是卻不敢上前一步。
「小姐,茶來了。」安東尼如救世主一般的出現,把蕭若解脫了出來。沒辦法,楊冰實在太熱情了,她招架不住。
「放茶几上吧。」蕭若看了被她忽略的兩父子,雖然還沒有接受他們,可是總歸是血緣親人,便道:「安東尼泡的茶不錯,你們可以試試。」
兩父子受寵若驚的坐了下去,捧著茶水就往嘴裡倒,結果……
「呵,呵——」兩人不顧形象的呲牙咧嘴,沒辦法,茶水太燙了。
蕭若失笑,搖了搖頭,問安東尼:「幾點了?」
「已經十一點了,小姐。」
蕭若苦笑,看來要失言了。
「打電話讓酒店將午餐送過來吧,你知道大家的口味的。你們有忌口嗎?」蕭若轉向那兩位,待看到兩人搖頭,低頭又看到楊冰的臉色,沉吟了下又道:「吩咐他們做一份調理身體的藥膳,湯類的。」
安東尼記下,行禮出去了。
感覺到自己身體好了不少,楊冰在得到蕭若的授權後慢慢坐了起來,但還是握著她的手。
「若若,亞瑟他們幾個呢?我能看看他們嗎?」楊冰想起她的外孫們了。
蕭若點點頭,拿出自己的移動電話,撥通了樓上的電話,讓文昌宗他們都下來了。
等大家都相互見禮之後,楊冰急切的讓蕭若把亞瑟他們叫過來一一看過。
「你是亞瑟,你是奧古斯丁,你一定是愛麗絲了,我是外婆喲。」楊冰看著幾個孩子笑的合不攏嘴,她一眼就認出誰是誰了,讓蕭若心中一暖。
「外婆?」亞瑟他們看了這個很是面善的婦人一眼,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母親。
感受到楊冰期待的目光,蕭若點了點頭。
「外婆!」幾個小傢伙得到媽媽的示意,甜甜的叫了一聲。
「哎!」楊冰感動的熱淚盈眶,不顧自己還虛弱的身體,硬是強撐著過去摟住幾個孩子,挨個親了一口。
旁邊的蕭林和蕭楚眼睛都綠了,可是看蕭若沒有招呼的意思,只能尷尬的坐在那裡,羨慕的看著享受天倫之樂的楊冰,忍不住悄悄靠近了一點,看幾人沒有察覺,又靠近一點。
「媽媽,他們是誰?也是媽媽的親人嗎?」亞瑟最先發現兩個靠近的意圖不明的傢伙,好奇的問道。
蕭若瞥了一眼那兩人,淡淡道:「只是認識的人,亞瑟不用知道。」
「哦。」亞瑟應了一聲,就把注意力重新投向楊冰。這個外婆給他的感覺很好,而且外婆的懷抱好溫暖啊,和媽媽的好像。
奧古斯丁和愛麗絲顯然也對楊冰印象很好,連一向冷漠的奧古斯丁面孔都柔和了許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