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黑金（二）
杜小鳳倒是有些意外了，他沒想到趙耀居然會找無憂社以外的人，隨即想想，又有些釋然了，無憂社學生多，社會青年多，但是都很少有人有一伎之長，平時打架敲磚什麼的倒是業務熟練，要識別金貨珠寶，估計是一個都找不出來，做這行生意，沒點經驗是不可能的。
杜小鳳相信趙耀找來的人，絕對是這行高手，也恭敬的叫了一聲：「金叔，久仰大名！」
金八指是個明白人，並沒有因此而輕視杜小鳳，無憂社的大名他也聽過，就在這段時間，關於無憂社的傳聞實在是太多了，無憂社的發展，只要不是白癡都能相信，這絕對和奇跡無關，如果一次是巧合，兩次是巧合，那麼太多的巧合都聚集到了一個人的身上，那就不可能在構成巧合，這點，不單是他知道，就連來之前，趙耀的父親也曾經和金八指也深入的討論過。不然，以趙耀父親的性格，怎麼可能會放著趙耀混進一個不起眼的社團，而且毫無長進的繼續混下去呢？
金八指呵呵一笑：「杜社長就不要說什麼久仰了，我這樣的無名小輩，哪能入得你眼。我聽趙耀這小子說，你準備把那筆金貨吞下去？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的貨啊！而且，現在這風口浪尖的時候來吃貨，杜社長難道就不怕出什麼意外嗎？」
杜小鳳輕聲細語的說道：「金叔，您是長輩，還是叫我小鳳吧！這筆貨，現在不吃，等這陣子過去了，您認為，我們還有多大的機會吃下去？」
金八指心頭暗歎，這個看起來一點都不大的年輕小伙子，讓整個無憂社這麼發展起來不是沒有道理，這膽子也實在是忒大了點。明知道最近的珠寶搶劫案時有發生，還敢把這筆大家都在盯著的金貨吃下去。他隨即釋然，對著杜小鳳說道：「那我就托大叫你聲小鳳了，小鳳，相信你也已經和對方聯繫過了，對方有多少貨，你可曾瞭解過？」
杜小鳳面不改色，如背書一般，將珠寶的數字全數說出：「黃金一千克一條的金條共一百二十條，白金一千克一條的金條共八十條，兩克拉的鑽石成品五十七顆，一克拉的鑽石成品三百七十一顆，剩下大約還有一千二百多顆其他的寶石。」
金八指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吞吞吐吐道：「小……小鳳，你確定，你沒記錯數？」
杜小鳳點點頭道：「絕對沒錯，金叔，這是對方親口與我所說，而且，似乎還有還價餘地。」
金八指有些猶豫了，兩克拉的鑽石成品五十七顆，再加上三百七十一顆一克拉的鑽石成品，再加上那麼多的寶石，如果鑽石切割工藝稍微好點，那麼這四百來顆鑽石就能賣到兩千萬了，至於那些個金條白金條和其他的寶石，就算是摻了水，摻了廢銅爛鐵，這筆生意也只賺不虧了。
對方為什麼會做這麼低的價格賣出這筆貨？難道真如大家所想的是搶來的贓貨？可是，這賣金的消息可比珠寶搶劫案要前上好幾日啊！見到金八指眼睛不停的轉悠，杜小鳳也知道他在考慮什麼，呵呵一笑道：「金叔大可放心，我們收這筆金貨和您沒有任何關係，到時候你只管幫我看看質量，管管真假，至於佣金，我會給你準備好的。」
金八指嘿嘿一笑：「小鳳啊！不是我說啊！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黑市買賣不比其他，這筆貨，要麼就特別扎手，要麼就摻假摻的厲害，否則這個價，是絕不可能買到這麼多貨的啊！你難道就不怕被查麼？」
「做任何事，都會有風險，所謂富貴險中求，金叔原來，不也是這麼過來的麼？」杜小鳳可不指望趙耀能找到正規的珠寶鑒定師，更何況正規的珠寶鑒定師也不敢接這活兒，就算你給再多的錢，恐怕也難請動這些正規的珠寶鑒定師，破了行規，就意味著職業信譽會受到質疑，但是杜小鳳卻小看了金八指。金八指是半路出家沒錯，但是比起那些正規的珠寶鑒定師來說，他恐怕還要高上半籌。原因無它，他們這行做倒爺的，基本都要求是有特別敏銳的眼光和判斷力，在可以不借助外物的條件下，能對古董，文物，珠寶等做出準確判斷，這不單要看一個人對這行的天分如何，更需要大量的經驗積累。
倒爺，大都是靠倒買倒賣古董，文物，珠寶來發財，如果沒有敏銳的直覺和對珠寶等物件的判斷，那早賠的跳樓了。金八指本不姓金，他本姓謝。只所以被人外號稱金八指，原因就是他的眼光夠毒，夠狠，夠銳。
他的成名倒功，無人能比，當初一摸金賊盜了一個古代的墓穴，他不收黃金不收白銀，不看珠寶，獨獨把棺裡的一顆黑不溜秋的石頭片給購了下來。結果，被鑒定為西漢時期一位皇族的一塊暖心黑玉。黑玉本就是稀罕物件，而那塊黑玉被長時間屍水屍氣這麼一蝕，外面結了層薄薄的石化物。待得他這一倒，本來幾千塊收的石頭，立刻身價往上番了千倍，楞被一富商用八百萬的天價給買去了。從這裡，就可以看出，金八指到底有多高的道行，不需要儀器，不需要任何外人幫忙，他連那些看起來異常精美的金銀珠寶一樣沒購下，獨獨把那塊看起來黑不溜秋的石頭片收了，眼光之毒辣就可見一二。
而如今，趙耀的父親成了斧頭幫的老大，他也成了d市倒爺這行裡的有名人物，受人追捧，行裡稱他金八指，這行裡的後輩見到他，都得尊敬的叫聲金爺。
所以杜小鳳一句富貴險中求，倒是合了這位金爺的胃口，他哈哈一笑：「不是我吹，趙耀這小子這次找對了人了，這筆生意，我應著了，到時候有啥需要，你就和我說一句，我保證，我要給你看走眼一粒沙子，我金八指這麼多年的名號就撂這了。」
杜小鳳呵呵一笑：「金叔你先在這裡稍侯片刻，我相信您的功夫，趙耀辦事，我放心得下。估計過會，對方還會和我聯繫，到時候，我還要委託金叔您出手，幫我看看。」
三人隨即坐下，金八指和趙耀以及杜小鳳三人閒著無聊，就聊起天來。人老了，難免會有些緬懷過去，說起過去那些倒貨的生涯，金八指滿臉得色，趙耀和杜小鳳兩人雖然心不在此，但是卻也是裝的規規矩矩，聽到厲害之處，當即還一心二用的喝彩幾聲。就這麼一會，一個多小時居然也就消磨了過去。
倒爺這行，風險極大，也都是漫天開價就地還錢的主，但是眼光不准，就容易虧本，而且這行利潤高，風險也就更高了，眼光不好，看錯了物件，判錯了價值，那錢砸出去了，人家可不管三包。
就在金八指唾沫橫飛的說著自己那成名一倒說到**之處，杜小鳳的手機，不合時機的響了起來。
杜小鳳做了個抱歉的動作，隨即站起身來，向外走去。然後將房門輕輕掩上，接上手機道：「你們考慮的如何？」
對方似乎有些意外，為了安全保障，他兩次聯繫使用的都是不同的電話，他呵呵一笑：「我們已經考慮清楚了，杜社長這價，實在有些不太合理。但是，看這情形，我們要將這筆珠寶脫手，恐怕也是難事，你看這價，能不能再高點？」
杜小鳳心中暗笑，果然有鬼，若不是有鬼，這麼多金子白金鑽石，又不是路邊揀的石頭子，居然如此賤賣？他嘿嘿一笑：「那你認為這個價該是多少合理？」
「一千八百萬，一次全甩。杜社長，你看怎麼樣？」
「貴了，我可是冒了大風險才接你這筆貨，一千五百萬！」
「一千七百五十萬，杜社長，這可都是真貨，一點假都不摻的，你這價，我們真很為難。」
「既然做生意，大家無非圖個吉利，我出個數字，你看行就行，不行，那就算了，我絕不勉強，一千六百八十萬。如何？」杜小鳳彷彿如菜場裡買菜的大媽一般殺著價，其實，他根本就沒把心思扣在價格上，這麼做，無非就是迷惑對方的視線。
對方似乎咬牙道：「好，就按杜社長說的辦。如何交易？」
杜小鳳心中一震，魚，終於上鉤了，他呵呵一笑道：「我要先看過貨再說！」
「這點，杜社長可以放心，這貨絕對是一點假都不摻。」
「耳聞為虛，眼見為實！沒見到貨之前，我絕對不會談交易。」杜小鳳算準了要把這戲演到底，才能讓對方徹底打消疑惑，誠心誠意和自己做交易，誠心誠意上這個鉤。
「杜社長，你看……你是一個大社團的社長，我們這小良民，萬一……！」對方似乎在猶豫，這也怪不得人家會猶豫了，無憂社再怎麼說都是上下千百號人，要真要黑吃黑，除非拿機關鎗掃射，否則這麼多人一哄而上，光是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噴死人。
杜小鳳早料到對方會有這樣的顧慮，他呵呵一笑道：「要不這樣你看如何？我就只帶一人與你見面，你帶多少人，我無所謂，時間，地點隨你來定。」
「好膽量，好豪氣，杜社長果然非常人能比，好，今晚十點整，請杜社長在電力賓館門口候著，到時候自然有人會聯繫，恭候大駕。」對方直接掛了電話。
杜小鳳推門而入，才發現兩雙眼睛正注視著自己，他有些尷尬的笑道：「我要求看貨，對方不太放心，我準備和金叔兩人單獨過去。」
趙耀剛想張口說點什麼，但是卻立刻被杜小鳳搶白道：「兄弟之間，不談太多兒女情長，對方急於出貨，我沒有危險，你大可以放心，至於金叔，我保證他的安全。這一次機會放棄了，下次想再把握住都難了，你想說什麼我很清楚，不用多說了。」
說完，杜小鳳對著金八指呵呵一笑：「金叔，看來要為難您了。您得跟我走一趟！」
趙耀始終還是說了出來：「小鳳，你總得告訴我你們在哪裡驗貨吧？」
杜小鳳淡然一笑：「對方怕我們無憂社人多黑吃黑，地點是電力賓館，到了那裡後有人會來接我和金叔去真正的驗貨地點。」
「這……！」照耀剛想繼續說什麼，杜小鳳呵呵一笑道：「你放心吧！對方是心急想甩貨才這麼做，不會有任何危險。還有不要佈置任何人手跟蹤我們，不然，被對方懷疑我們反而更危險。」
金八指讚賞的點點頭，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杜小鳳，果然是有他獨特的一面，雖然，他還沒有聽說百貨商場爆炸案和珠寶也有關係，但是最近的風聲實在有些緊，他不是沒聯想到這個賣家很可能就和那些珠寶匪徒是一夥的。如果真是，據說還鬧出好幾條人命，杜小鳳居然敢這麼上。
不過，金八指本身也不是吃素的角色，他雖然是倒爺，但是也曾經和人摸過金下過穴，那種死人墓他都敢蹲著睡一晚上，就更別提活人買賣了。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事，這位金八指金大爺，絕對沒少干。
想到這裡，金八指也感覺自己渾身湧出一股王八之氣，死人死鬼都沒怕過，今天還能怕了幾個大活人不成？他哈哈大笑：「那小鳳前面帶路，今天也順便讓我開開眼，看看這足價上千萬的金貨，是不是格外耀眼。」
杜小鳳陪著一笑道：「金叔請。」說罷招手讓金八指先行一步，然後對著趙耀說道：「我和金叔秘密外出的事情絕對不能洩露出去，也絕對不能派任何人跟蹤，聽清楚了沒有？阿耀，你要是真派人跟蹤，那不是在保證我們的安全，反而會害了我們。」
趙耀點點頭道：「放心吧！小鳳。但是如果明天正午前我還沒有收到你的消息，到時候我可就會讓無憂社全體動員了。」
杜小鳳知道這也是無法再勸，所以也不再說些什麼，默默點頭。
金八指和杜小鳳二人，一前一後，就這麼來到了電力賓館的門口，一看時間，居然已經九點四十多了，距離對方要求的時間也僅僅只差距不到二十分鐘。
金八指看到時間有餘，呵呵一笑：「小鳳，我一直沒搞明白，難道，你就真不怕死嗎？這趟生意，如果對方真有心害你，你恐怕是插翅難飛了。」
杜小鳳淡然處之，臉上平靜如流水：「金叔，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人生在世，無非求欲求心，我這麼做，無非是富貴險中求，火中取那金栗子。不過，金叔您能不怕危險，和我同往，您也不簡單啊！」
金八指被杜小鳳這不輕不重的一個馬屁，倒也是拍的通體舒暢，他爽朗一笑，頓時讓人感覺似乎年輕了十多歲一般：「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們這行，摸金倒鬥，有摸金的校尉，才有倒斗的爺們。當年我死人死鬼都抱過，這大活人，難道還能張嘴把我給吃了？」
杜小鳳微微一歎：「金叔膽識過人，晚輩不及。只是，死屍無心，活人卻是有心，人心，才是這世界上最複雜，也是最險惡的東西。」
金八指頓時陷入沉默，他不得不承認，杜小鳳這話沒說錯，當年死人死屍，哪怕是再怎麼難看，再怎麼惡臭難聞，都是一些死物，總不會撲及傷人。但是大活人就很難說了，正所謂人心隔肚皮，誰知道，這一去，對方到底存著什麼心思？
兩人良久無語，金八指一直在琢磨著杜小鳳這話，杜小鳳這話似乎別有目的，而這目的似乎在提醒他什麼。莫非，今天這一去，還真有什麼凶險不成？
金八指不怕死，但是他對某些事情卻有些放不下。這些年來，金八指錢是有了，地位也有了，名聲也有了。但是，年紀畢竟還是大了，身體這玩意，就像過了春的大白菜，一年不比一年了。
這兩年，幾乎處於半退休狀態的金八指，一直對著一個事情放不下手，這事不是外事，就是他這手兒摸金倒斗鑒寶的絕活，沒個傳人。
金八指過去是個偷兒，被人打斷兩根手指頭才算是斷了做偷兒的念頭，那個年月，哪家姑娘會對一個斷了兩根手指頭的偷兒有念想呢？金八指是被逼於生計才開始在倒爺這行裡摸爬滾打。這行裡，從最開始的學徒到今天這地步，他一日不敢鬆懈，日日都在反覆的思量琢磨，才練出這麼一手絕活。但是，卻也把自己的終生耽擱了。等自己有了錢了，有了名了，有了地位了，才發現自己的身邊，其實一個貼心貼己的人兒都找不到。現下裡，他倒不愁沒姑娘看上他，但是人家姑娘憑著啥來看著一半老頭啊？他自己心裡明鏡一樣。錢，無非就是個錢。
金八指在d市絕對算不上那種超級有錢人，但是這些年月下來，好歹也是積攢下了三五千萬的身家。最難能可貴的是，金八指對自己的生活要求極低，並不像一些爆發戶一般，有了錢就開始炫耀自己。他依然經營著自己那老牌老店，依然做著半退休式的倒爺生意，偶爾幫人做下珠寶鑒定什麼的。
但是，他卻有一事一直放不下，那就是跟了他半輩子的這摸金倒斗鑒寶的經驗，沒有個繼承人。
他和杜小鳳接觸不深，很多的東西要麼就是從趙耀嘴裡知道的，要麼就是從趙耀的父親嘴裡知道的。對這樣一個比趙耀還小的年輕人，他最開始是好奇，好奇這樣一個年輕人為什麼會以一種接近火箭升空的速度在d市崛起。但是從見到杜小鳳後，他就已經被杜小鳳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嚇了一跳。
膽子，是倒爺這行裡，比較重要的必然條件之一。但凡膽子不夠大的人，絕對不適合做倒爺。在倒爺眼裡，所有準備收購的東西都屬於風險投資，就好像舊時拿銀洋猜玉石一般，交了銀洋，一鑽子下去，若是出了玉，那就是賺了。若全是石頭粉子，恐怕就是要賠個底朝天兒。
倒爺不怕別的，就怕碰到些特能做舊的主。比如名字名畫，找人臨摹個一模一樣的，然後做舊，碰到厲害點的高手，和那真畫都快趕上一樣了，想分出來，那就得各看各道行了。
所以，金八指更多的時候，並不是在和杜小鳳閒聊，而是在閒聊中注意起杜小鳳的應對來。
不過，金八指卻沒有幾分鐘時間應對，因為一輛東風標誌的小轎車已經開來了，走出來一個身穿白襯衣牛仔褲的中年人，對著杜小鳳笑道：「你好，杜社長，請上車吧！」
杜小鳳忽然露出一個前所未有的燦爛笑容：「金叔，我們上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