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太極()
杜小鳳站起身,拍拍屁股,頓了頓,說道:「無功不受祿,無緣無故被人家請吃飯,心中實在過意不去,我看,我還是回家吃自己的好……」
「哎,小姐,這小子不願意去,你可以邀請我們兄弟幾個嘛!」杜小鳳一句話未說完,湖邊走來一行四人,看年紀都在十七八左右,頭髮黑黃混雜,衣服邋遢流氣,一各個斜叼煙卷,只看模樣便知四人定是小地痞流氓之輩。其中一人中等身材,禿頭油光錚亮,敞著衣懷,露出裡面古銅色胸膛,手臂上刺一條青龍,肌肉盤扎,好不嚇人。
他走在四人最前面,說話的也正是他,目光輕浮,盯著張慧芝嬌面閃爍不定。
看出四人不是善類,杜小鳳和張慧芝同時皺起眉頭,前者將畫板合攏,背起,對杜小鳳道:「我們走!」
「哎?」禿頭青年將手一伸,攔住二人去路,先打量一翻杜小鳳,鼻子哼了哼,然後目光落在張慧芝臉上,好一會,慢慢下移,在她胸前堅挺之處游動,皮笑肉不笑道:「小姐,兄弟幾個剛來你就要走,有些不給咱們面子嘛!」
張慧芝見他目光下流,氣得俊面漲紅,可落在對方四人眼中,越加覺得她美艷動人。她氣道:「我不認識你們!」
禿頭青年拍著油光的腦袋,左右瞧了瞧,放眼看去,四下空空蕩蕩,除了自己和張慧芝這群人外,只有一個老頭子在樹下慢悠悠打拳,心中放寬,膽子也大了起來,笑哈哈道:「那不重要,等過了今天,你想不記住咱們都難呢,哈哈……」說完,禿頭漢子和三位同伴一起放聲蕩笑,眼神更加肆無忌憚的在張慧芝身上各處打轉。
聽不懂他話裡的意思,但見張慧芝含羞帶憤的表情,杜小鳳多少明瞭幾分。他向前一進步,擋在張慧芝身前,怒斥道:「你們說話放尊重點!」
禿頭青年輕蔑地掃了他一眼,哼道:「小子,你多大?」
杜小鳳冷道:「我多大,這點無需讓你知道,請讓路!」
禿頭身旁一位頭髮染黃的環眼青年罵道:「媽的,小子,這裡沒你的事,有多遠最好給我滾多遠,不然,惹火老子可有你受的!」
杜小鳳巡視一圈對方四人,不知為什麼,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悲哀之清,喃喃道:「你們的存在,簡直在敗壞這個世界。」
「你說什麼?」禿頭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說楞住,環眼青年在旁叫嚷道:「老大,他在罵咱們不應該活在世上!」
「他媽的!」被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辱罵,平時耀武揚威慣了的禿頭哪能受得了,心中暴怒,一個箭步竄到杜小鳳近前,揪起他脖領子,喊道:「小子,有種你再給我說一遍!」
氣由意生,意隨心動,杜小鳳雙目神光一閃,猛的一揮手,硬生生將禿頭粗壯異常的手臂打開,同時冷道:「你們確實不應該存在!」他自己也沒想到,隨意揮手的力量竟然大到可將對方差不多如他小腿粗細的手臂撥出去的程度。
杜小鳳楞然。似乎大出意料之外,禿頭連同三個同伴也有些楞神。
張慧芝兩眼放光地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杜小鳳背影發呆,雖然他身材並不高壯,甚至是瘦弱,雖然他還只是個小她四歲的少年,甚至可說是孩子,但這一刻,站在他身後,她感到難以言表的安全感,這一刻,好像即使天塌下來自己也不用去擔心。
「小鳳……」張慧芝忍不住低吟一聲,聲音很低,低得她自己都聽不清楚。
或許杜小鳳耳朵太尖了,他疑惑地轉回頭,問道:「怎麼了?」
張慧芝眼目低垂,心如受驚小鹿,忙道:「沒什麼……」剛說完,突間那禿頭青年正抬起拳頭,驚呼道:「小心……」
從她的眼神中,杜小鳳知道腦後發生了什麼,當他轉回頭時,剛好看到禿頭青年一記狠拳迎面打來。
在他看來,對方的拳頭並不快,可他卻偏偏沒有閃開。
這一拳,禿頭用了全力,勁道十足,重擊在杜小鳳下顎,他只覺身子一震,倒退出六七步,腳下一滑,**跌坐在地。
很奇怪,如此兇猛的一拳打在下巴上,他絲毫未覺得疼痛,反觀禿頭,臉色難看,五指被震得又酸又漲,指骨欲裂,暗暗咧嘴。
杜小鳳這段時間在真悟境界練氣,並非沒有成就,體內元氣已具有一定根基,只是經驗太淺,他還不會加以運用,而且未練習『修為篇』,毫無功夫可言,就像一個人口袋中裝滿子彈,可身上無槍,那麼這些可殺人無數的子彈在他手中如同廢鐵,杜小鳳現在就是這樣,體內蓄積的元氣不會加以運用,對方的拳速在他眼中雖不快,卻未能及時閃躲,但因受外力威脅,元氣還是自行發動,保護真身,表面看他吃了大虧,實際上,禿頭的滋味要比他難受得多。
張慧芝見他被打倒,失聲驚叫,急步上前將他扶起,關切之清流露言表,問道:「小鳳,你怎麼樣?」
「嘿嘿!」那環眼青年一陣得意怪笑,認為杜小鳳只是個不堪一擊的草包,說道:「小子,這回你知道厲害了吧……」正說著,瞥到禿頭白著一張老臉,雙唇緊閉,忙問:「老大,你怎麼了?」
「沒事!」禿頭從牙縫中擠出這兩個字,暗中嘟囔杜小鳳的下巴是不是鋼鐵製作的,要不怎麼這麼堅硬,自己一拳不像是打在人身上,倒像打在鐵板上。他撓撓自己光頭,揮手道:「你們一起上,給我扁他,打出事了算我的!」
三青年一聽樂了,打人他們很在行,特別是象杜小鳳這樣柔弱又毫無還手之力的人。
三人面帶獰笑一步步走上前,張慧芝見狀,忙伸開雙臂,憤怒道:「你們一幫人打一個小孩子,還要不要臉?」
豆眼青年怪笑道:「我們一會和你找個地方,做些更不要臉的事你看怎麼樣?」
張慧芝氣得身子發抖,想用惡毒的話罵他幾句,可一直在良好背景下成長的她翻遍腦子也沒找出足夠惡毒的話來,她攥緊拳頭,咬牙道:「無恥!下流!」
「哈哈!」豆眼青年聽完非但不怒,反而大笑,說道:「大學生果然是大學生,罵人也罵得有涵養,只是不知道在床上怎麼樣?」
另外一個黃毛青年懶得多說廢話,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把扣住張慧芝的手腕,另只手臂攔腰一抱,將她拖到一旁,回頭笑道:「你們快把那小子搞定!」
張慧芝被黃毛青年抱住,無法脫身,眼睜睜看著對方二人走到杜小鳳近前,同時眼神中迸射出駭人的凶光。
正在這時,那原本在樹下打拳的老者不知什麼時候來到眾人附近,沉聲喝道:「住手!」
這一聲,又響亮又突然,彷彿平地炸雷,直把眾人耳膜震得隱隱生痛。
黃毛青年嚇得呆了呆,手臂下意識地鬆開,趁此機會,張慧芝逃出魔掌,拉起杜小鳳跑到老者那邊,大眼睛水光閃閃,求助地看向他,那楚楚動人的模樣,不管是誰很難拒絕。
老者輕歎一聲,安慰道:「姑娘,不用害怕。」
禿頭心情本就不爽,見又有人插手,氣得跳腳,走上前來,指這老者鼻子叫道:「老頭子,這裡沒你什麼事,最好走遠點!」
老者根本不將他的囂張跋扈放在眼中,低沉道:「年輕人,做事不要做得太過分,你們的胡鬧也該鬧夠了!」
「去你媽的胡鬧!」禿頭心中一團怒火直衝腦門,老者說完,他想也沒想,掄臂膀就是一記老拳。
他拳勢兇猛,惡風陣陣。老者不慌不忙,微微閃身,讓過對方鋒芒,同時將手搭在他肩膀上,下面使個腿絆,上面順勢一拉,好個二兩撥千斤,禿頭尖叫一聲,整個人向前飛撲,直摔出四米開外,又在地上滾了兩滾,才勉強停住。縱然地面厚厚一層青草,這一交摔得也確實不青,禿頭頭昏腦漲,趴在地上哼哈呻吟,半天爬不起來。
「老大!?」另外三名青年又驚又怒,紛叫一聲,轉頭對老者怒目而視。
環眼青年尖聲道:「奶奶的,咱們一起上,先把這個老東西放躺下!」
兩外兩人答應一聲,分散開來,將老者圍在正中,一聲招呼過後,群起攻之,對著老者又是拳頭又是腿腳。
杜小鳳在旁看著暗中吃驚。老者年歲絕對不小了,至少七十往上,可和這些年輕氣盛的青年打在一處,絲毫不見慌亂,更不落下風,舉手抬足,不見怎麼用力,卻能輕而易舉化解對方攻勢,反讓攻者吃虧。仔細觀察發現,其實老者一直在利用對方的力道反施給對方,自己使用的力量只是做牽引之用,所以老者越打越輕鬆,三個地痞卻越打越吃力。
啊!他心中讚歎,原來這就是太極的妙用。
以前他一直認為太極拳只適合鍛煉身體,慢悠悠的動作讓人看著都能睡著,哪能用在真打實斗中?現在他明白這個想法錯了。
沒過五分鐘,三個青年全部躺在地上,再無力氣站起和老者繼續打。
老者垂目環視一周,拉拉有些凌亂的衣襟,問道:「怎麼樣?你們還想再打嗎?」
環眼青年傷得最重,同伴的一記狠拳被老者引到他面門上,門牙打掉兩顆,伏在地上,滿嘴是血,聽到問話,他沒骨氣的連連搖手道:「不打了,我們不打了!」
老者微微一笑,正色道:「你們年紀輕輕,一身力氣,做些什麼不能混口飯吃,何必只知道欺負弱小,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是是是!」環眼青年點頭如搗蒜,像是受教似的忙道:「老先生教訓得是!」
「今天就這樣算了,」老者道:「我不難為你們,也不報警,但下回再讓我碰上你們干同樣的事,我絕不會手下留情,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四個小地痞聽完,長噓口氣,環眼青年笑道:「多謝老先生手下留情,多謝多謝!」說著,他費力地爬起身,又是點頭又是鞠躬。
老者轉過身,揮了揮手道:「快走吧!」說完,他看向杜小鳳,微帶疑問地說道:「你沒事嗎?剛才那年輕人的一拳力量不輕啊!」
杜小鳳對老者的關心抱以一笑,說道:「老先生,我沒事……」突然,他腦中靈念一動,閃過一股不好的預感,他臉色驚變,脫口叫道:「老先生小心!」
老者正感不解,驟聽身後惡風不善,寒氣刺骨,他出於本能地向旁閃一下身。
「哧!」老者左腰一陣巨痛,忙前竄出兩個箭步,低頭一看,只見左腰處連衣服帶皮肉被劃開一條三寸長的口子,傷口又深又寬,皮肉外翻,鮮血直流。
原來環眼青年表面上裝得十分客氣,其實心中恨得要命,見老者轉過身與杜小鳳說話之際,頓生歹意,從口袋中掏出一把匕首,惡狠狠刺向老者後腰。如果不是杜小鳳靈感超乎常人及時感覺到危機做出提醒,如果不是老者數十年苦修一身本事練出超人的反應能力,這一刀足可以至他性命。
「呀!」老者左腰血流如柱,嚇得張慧芝失聲尖叫,杜小鳳亦背後生寒,上前欲攙扶老者。
那知老者一擺手,將他制止,瞇眼轉過身形,目中射出兩道電芒,如同兩把刀子在環眼青年臉上劃過。
環眼青年見自己沒傷到老者要害,又見到他那嚇人的眼神,再不敢多留片刻,不管受傷的同伴能不能跑得掉,自己先怪叫一聲,落荒而逃,其速度之快,恐怕連獵豹也望塵莫及,轉眼之間不見蹤影。
「他媽的!」禿頭青年氣得怒罵一聲,一蹦而起,可站起沒到兩秒鐘,兩腿一軟,又坐了回去,反覆試了幾次,終於放棄,習慣性地摸摸光頭,無力道:「我他媽瞎了眼,交了個這樣的朋友,怎麼處治我,你們看著辦吧,我無話可說。」
張慧芝恨他恨得牙癢癢,掏出手機,說道:「我打電話報警!」
杜小鳳細心地觀察到老者腰間傷口血流不止,身子微微發顫,臉色慘白,雖然還能站立,卻只是強撐著,如果找警察來,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但老者身上的傷勢已一刻不可耽擱。他眼珠一轉,忙阻止正要撥打電話的張慧芝,輕輕搖了搖頭,轉目對禿頭道:「傷人的人不是你,我想你應該也不是在人背後下刀子的人,我們不會報警,你走吧!」
「真……真的嗎?」禿頭一時反應不過來,搞不清楚杜小鳳說得是真是假。
杜小鳳搖頭道:「難道,你認為我有騙你的必要嗎?」說完,他默不做聲地攙扶住老者,快步向公園外走去。
禿頭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望著杜小鳳未走遠的身影,高聲喊道:「小……小朋友,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杜小鳳!」杜小鳳轉回頭,說道:「如果你找到你那位朋友,請轉告他一聲,下次我若碰上他,一定會討回這一刀的公道!」
說完,杜小鳳再不理他,扶著老者疾步走出公園,在大門處攔一輛的士,直奔距離此處最近的一家大型醫院。
老者的傷並不沒有表面上看那麼嚴重,皮外傷而已,未傷到內臟,但失血過多倒是真的。
等到了醫院,經過輸血,傷口消毒、縫合、包紮之後,老者便無大礙,接下來,只剩下調養恢復。
人的年歲大了自然不能再和年輕人相比,身體機能和傷口癒合期也比年輕人差了許多。
在病房,杜小鳳和張慧芝再次表達自己的謝意和愧疚之情,老者表面冷漠,其實接觸長了就能感覺得出他是個熱心腸的人。
老者性情豁達,雖然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臉色還有些泛白,不過卻笑呵呵地說道:「沒什麼,你們也不用感到過意不去,若是我年輕時候,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事,擦兩把香灰,該幹什麼還繼續幹什麼,只是現在年歲大了,身體情況不能和當年相比嘍!」
杜小鳳問道:「老先生,我怎麼才能聯繫到你的家裡人?」
老者一笑道:「不用聯繫他們了,等一會,我自己能回家。」
張慧芝忙道:「老先生,你的傷雖然不是很嚴重,但醫生也說了,短時間內不能活動,不然傷口裂開發炎就麻煩了。」
老者搖頭道:「沒有那麼麻煩,我身上的傷,我自己當然最清楚不過。」說著話,老者一翻身,輕鬆從床上坐起,只是嘴角略微抽動一下。杜小鳳心細如絲,沒漏過這個細節,他不管老者同不同意,欠身強行將他扶躺回床上,正色道:「老先生,我知道你體質好,但也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無論如何,在醫生沒准許之前你要一直留在床上,如果你不願意叫你的家人,那我就留下來照看你好了!」他說得真誠,語氣中帶有不容人拒絕的堅決。
老者暗中苦笑,同時又讚賞有加,感覺杜小鳳是個倔強又不失赤子丹心的少年人。
張慧芝在旁欣然地看了他一眼,也跟著說道:「老先生,我也會留下來照看你的。」
老者和藹又頑皮地皺皺眉頭,無奈道:「唉,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倔強脾氣!好吧,你們可以給我家裡打電話。」老者說出電話號碼,張慧芝拿出手機撥打,很快電話接通,聽聲音對方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清脆又響亮,當她聽到老者住近醫院後,沉默三秒鐘,沒過多詢問原由,只問清地址和老者現況如何之後便將電話掛斷。
沒過半個小時,杜小鳳與張慧芝正和老者談話時,病房門被人撞開,從外面風風火火衝進來一個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