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遺忘（二）
伊曉霏翻到鏡子後，把它遞給範文睿。
範文睿撩起頭髮，仔細地觀察著額頭上的傷疤，左右端詳了好一會兒，他自戀道：「看來我受傷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帥哥啊~！」頓了頓，他陰陽怪氣地補充了一句，「這麼醜陋的疤痕出現在我的臉上，真不和諧……我要立刻去做疤痕整形手術！」
伊曉霏聞言立刻啞然失笑。
「你先生就算是昏迷不醒，好歹看起來也算是一個睡美男，哪像我……一場車禍後，就毀容了，唉~~~。」範文睿一邊自憐自艾，一邊搖頭頻頻歎息著。
她咬了咬唇，愧疚地說：「對不起……你會出車禍，都是我的錯。」
範文睿把鏡子拋回給伊曉霏，滿不在乎地說：「又不是你開著車子撞我，你道歉做什麼？你真覺得對不起我，就不要每次來看我都哭喪著一張臉，或是一直哀傷地看著我，那種感覺挺恐怖的。你換個角度想一下，一個失憶的人醒來後，老看到一個人怔怔地看著自己，你不覺得很莫名其妙嗎？而且……秦醫生說過，我的記憶也許會突然恢復，也許一輩子也無法恢復。我呢，倒是一點都不著急，既然都是過去了的事情，何必一定要想起來呢？」
伊曉霏哭笑不得地看著他，自己每次看到範文睿的時候，表情都很哀傷嗎？
範文睿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輕笑著說：「換個話題。」
伊曉霏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文睿，我覺得……就算現在你的臉上有疤痕，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帥氣。」
「哦？是嗎？」範文睿吃吃笑著，用下巴點了一下穆奕維，瞇起眼睛盯著伊曉霏問了一句：「我和他相比，誰比較帥？」
伊曉霏一時無語，只能看著他。
「這種問題很難回答嗎？你不是應該毫不猶豫地說一句，他比較帥。」他微微皺眉，支起身子看向病床上的穆奕維。
伊曉霏苦笑著說：「你們是兩種類型的男子，無法相比。」
深棕色的眼睛裡快速地閃過一絲流光，範文睿垂下頭低低呢喃了一句，聲音太輕，被儀器規律的聲音蓋過了。
「文睿，你剛才說了什麼？」
「沒什麼。」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病床上的男子的手指微微顫動了幾下。
範文睿仰起頭，看著病床上的天花板，輕聲喟歎著：「聽說，那個和我一起出車禍的女子，她的情況一天比一天糟糕，全身換了四次血，還是沒有一點好轉……」
伊曉霏的眼底閃過一絲黯然，「我親眼看著，白心怡的車……在最後一刻調轉了車頭，車子不是正面衝向水泥護坡，而是斜著撞上水泥護坡，所以她受的傷比你重很多。」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室內頓時變得靜謐無聲，唯有儀器依舊發出規律的聲音。
「她很傻。」範文睿冷不丁地開口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她……很愛你。」伊曉霏在心裡斟酌了一下，緩緩地說出這句話。
「愛我……就故意當著我的面撞到護坡上，讓我永遠記住她嗎？那樣我寧願她不要愛我，這樣她就不必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每天依靠著呼吸器，營養液和那堆冰冷的儀器才能存活下去。」範文睿的臉上泛起了一絲嘲諷的笑容，「你不覺得，這樣的愛，太自私了嗎？如果是我……」說到這裡，他猛然頓住。
「自私……嗎？」伊曉霏並沒有留意到他的異樣，她惆悵地垂下頭，沉默了片刻才搖頭說，「每個人表達愛的方式不一樣，白心怡只是用她認定的方式愛著你，也許很傻……不過你不應該質疑，她是愛你的。」
在最後那一刻，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車頭猛然轉向山坡的反方向，她相信，白心怡終究是不希望文睿有事。
聽到她這番話後，範文睿微微一怔，清亮的眼眸裡緩緩地蒙上了一層薄霧。
良久，他淡漠地說了一句：「最寶貴的生命都失去了，還談什麼愛情。」
伊曉霏提起一口氣本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範文睿的表情高深莫測，眼眸裡噙著一絲類似於奚落的複雜情緒。
一絲怪異的感覺掠過她的心頭。
「文睿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伊曉霏問得小心翼翼。
範文睿搖頭，神情淡漠，「歐陽謙天天來看我，他偶爾會嘮叨幾句過去的事情，歐陽涵煙那小丫頭，每次來看我，都會拉著我的手嘰嘰喳喳地說著過去的事情，一個月下來，就算想不起來，也能從他們口中大致知道自己過去是個怎麼樣的人。」
伊曉霏瞇起眼睛定定地瞪著他的臉，正想細細地回想他今天說過的話，突然門被人從外推開，只見歐陽謙略顯激動地衝入病房，衝著他們喊了一句：「白心怡的情況很危險，她的血壓正在急速下降！」
伊曉霏和範文睿均是微微一怔，歐陽謙奔上前推著範文睿快步離開了病房。
伊曉霏轉動著輪椅跟在他們身後。
她趕到白心怡的病房門前，迎面而來的護士把他們擋在門外，「抱歉，我們現在正準備對病人採取急救措施，請你們在房間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