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像是個人
側躺在床榻上的顧彥之,與白羽抱有同樣的想法,也以為沐桃是想找自己的麻煩。
斜挑的媚眼忽閃了下,繼而端正了坐姿,抬起眼緊盯來勢洶洶的沐桃。
心中油然的生出一種莫名的期待,然他到底在期待什麼,卻說不上來。
顧彥之發現,自己的心跳,隨著眼中人的移動,而鼓動的越發迅速,給他隨時會從胸口蹦出的錯覺,不由恍惚的抬起手,按壓在胸口上。
然,這舉動卻讓他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比想像中的更為急速,猛烈,那強烈的鼓動,雖隔著骨肉,仍撞得他手心發麻。
而先前的期待,好似隨著鼓動,融入了血液之中,讓全身的氣血跟著沸騰了起來,讓他整個人處在一種興奮的狀態之中,這種說不上來的興奮,便是在和白夜楓對決之時,都不曾這麼強烈過。
感覺頭頂有黑影壓下,顧彥之激靈的醒回神,才發現對方不知何時,已經站定在自己身前,正居高臨下的打量著自己。
沐桃的目光讓他有些恍神,她眼中的神采並非是他所見慣了的,驚艷,癡迷,乃至到知道他身份後的恐懼,或是據為己有的貪慾,又或者是非我同類的敵視。
而是,那種從未有人對他投注過的,看待普通人的目光,便是這種目光,讓他首次感覺到自己是個人,而非傳言中的人人敬畏的凶器:術者。
與生俱來的異能,讓他始終無法融入到人群之中,並非他不想,而是那些人不肯接納,甚至是排拒他。
再到後來,他習慣了這種命運,也不想多做改變,甚至習慣用這個身份,來嚇走一切試圖接近自己的人。
看著那些人,或恐懼,或敵視,或敬畏的目光,他也從剛開始的會失落,會苦惱,變得漸漸麻木,乃至到後來,他甚至感覺自己並非是個人。
很可笑的感覺,明明他與身邊的那些人沒有任何區別,遭到的待遇,卻連條狗都不如。
那些隱帶的仇視,讓他知道那些人,有多麼痛恨自己,如果他沒有能眨眼間取了人命的本能,怕是他們早撲過來,將自己扒皮去肉來洩憤。
很可笑的仇視,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做過,卻只因術者這個名號,而被人當成是異類對待。
所以他開始想,既然上天讓他生來便與眾不同,他又何必自降身份,與那些平常人拉成一線?
於是,他開始在他們的恐懼中,尋找自我平衡,見識的越多,他的心也開始麻木,冷硬。
直至那薄涼徹底融入到骨肉,任何的悲慘在他眼中,心中,不再留下任何痕跡。
他才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生性便是如此冷漠?
然,他卻始終未想過,去改變這命運,直至眼前的人告訴他,所謂的人定勝天……
他在自問的同時,骨中的不安分因素也冒了出來,讓他極想打破眼前人的信誓旦旦。
讓她知道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不過是些屁話,便是當事人想做改變,人力又怎麼能扭轉天命,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不正是那個始終無法擺脫天命,活生生的例子!
還有白夜楓,那個同自己一樣,天命使然注定與眾不同的人,注定孤獨,注定不被世人所容納的人。
卻偏偏想逆天命,實在可笑。
所以,他很期待那天的到來,能夠親眼看到他失敗,他的真實身份天下人得知,而後認命……
沐桃對顧彥之的態度,十分的無語,卻始終因為心底所存的親切感,無法對他動怒,想不明白這麼個惡劣的混蛋,她就怎麼沒將他一巴掌甩飛呢?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妖媚的男子,這眉,這眼,當真是和花稚容一模一樣,要說這傢伙是他的前世,自己都相信。
就在這細細的觀察下,她突地發現,他眼中藏於至深之處的哀沉,雖是只得一瞬,卻像是印在了她的腦中,那是一種全然的灰色,像是被困於黑暗許久,早就忘記了光明的顏色,對一切失望,變得麻木,也感覺不到自己其實還在掙扎與不甘。
讓她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開始自發想像他到底經歷過什麼,才會擁有這種哀沉?
沐桃失神的將他瞅著,忘了下一步的動作,直到對方發出類似譏諷的笑聲,她才醒回神,對上他滿是嘲弄的雙眸,臉頰一燙,窘迫的恨不得咬斷舌根。
自己怎麼就盯著他走神呢。
偷斜了他一眼,再一看,他眼中除了惡劣的笑意和壞心的嘲弄之色,哪還有別的什麼。
若不是印象太深,沐桃還真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
沐桃偷窺的視線,又被一直盯著她的顧彥之發現,他唇角微揚出似笑非笑的弧度,而後側身躺下用手撐著臉頰,吊著眼角將沐桃看著、
妖媚的笑起,輕聲問:「我好看嗎?想看大可正大光明的看,偷偷摸摸的,可是會讓懷疑你心中有鬼。」
沐桃背脊一僵,臉上掠過尷尬之色,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的說:「其實我方才發呆,是在想,像你這麼體面的人,臉上怎麼會有眼屎呢?」
顧彥之聞言,手肘滑了下,頭頓時失去支點,磕碰在堅硬的石床上,痛的他悶哼了一聲。
被沐桃瞧了去,立刻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壞心一起,她忍不住亂轉了下眼睛,邊笑邊說:「方纔我偷看你那一眼,便是為了確認這一點。」
顧彥之極快的抬起頭,露出他漲紅的俊臉,和一雙染了尷尬的眼眸。
「不准笑!」他有些氣怒的沖沐桃叫了一聲。
只可惜,那軟糯勾人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的沒有威脅力,反倒是像是在同人撒嬌一般。
而沐桃笑的更加惡意,偏頭衝他吐了吐舌頭,「我偏要笑!你管我。」
「你……」顧彥之將她一指後,迅速的斂去了怒態,反而同沐桃一起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讓沐桃笑不下去了,疑惑的偏頭看著他,「你笑什麼?」
顧彥之媚眼一斜,閉嘴斂去了笑聲:「自然是笑某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將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你不感覺好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