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攻城(九)
手榴彈嗤嗤作響,不斷的冒著白煙,馬上就要爆炸了!
八名女護衛手持九九式短步槍,被劉梅分配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只要有人衝進來,立刻便會遭到房內的交叉火力的射擊。但她沒有戰鬥經驗,沒想到敵人人沒進來,卻扔進了手榴彈!
眼見手榴彈就要爆炸,各處的護衛不約而同的向兩姐妹撲去!
她們和普通的戰士不同,接受的就是隨時用身體做盾牌,掩護目標人物的保鏢式訓練!就是隨時準備犧牲的『自殺』式訓練!
與此同時,安排在姐妹身邊的兩名護衛同時動了!一人將二人推倒,用自己的身體隔在手榴彈和兩人之間。另一人則一個前撲,趴在了手榴彈上!
「轟!」,手榴彈爆炸了!
那女護衛的身體向上震了一震。隨後便寂然不動!
硝煙中,如雲和如雪同時抬起頭,看著那名戰士,立刻淒然大叫:「小蘭!」掙扎著便要爬過去!
幾個護衛雖然也是滿眼淚水,卻還謹記自己的職責。將二人死死的壓在身下,手裡的槍牢牢的指向門口。
門外,任五已經衝上的台階。聽到屋內兩姐妹的哭喊聲,不禁長出了口氣,向身後的幾人說道:「你們在這裡防守,我到前面去看看!」
幾人領命,槍口死死的指向院牆的缺口。
正在此時,院外突然響起了更加激烈的槍聲!
任五大喜,這是劉陽的援兵到了!他緊走幾步,來到大門口,只見十幾名戰士正拔出腰間的刺刀,裝在槍上,想要衝出去,夾擊敵人。
任五連忙阻止道:「都別動,守住院子!」
衝進來的,正是劉陽的一個連的戰士。他帶領著士兵,像瘋了一樣衝過了半個縣城。短短七八分鐘的時間,便趕到了憲兵隊。
他心中恨極了這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敵人,大喊道:「殺,一個不留!」手中駁殼槍一橫,「砰……」一梭子子彈射了出去!
戰士們散開將日偽軍圍在了中間,機槍、步槍、手榴彈,不停的招呼,片刻之間,敵人便失去了還手之力。
劉陽大叫:「上刺刀,衝鋒!」
戰士們上好了刺刀,大喊道:「殺——」衝了上去!按照聶家軍的戰術規定,都是向著敵人先開一槍,然後推上子彈,再白刃接敵。
劉陽揮動駁殼槍,和幾名戰士一起,殺出一條血路,來到院門前。院門打開,任五站在了門口。笑道:「劉營長,才來呀?」
劉陽看到他的笑容,心放下了一大半。問道:「兩位小姐呢?」
任五說道:「在屋裡呢,沒事,你放心吧!」
劉陽長出了口氣,轉過身來,叫道:「繳槍不殺!」戰士們也跟著大叫:「繳槍不殺!」
這時,鬼子已經死傷殆盡。剩下為數不多的偽軍被團團圍住,早已魂飛魄散,哪裡還有拚命的意志?聞言紛紛拋下武器,蹲在了地上。
劉陽命令戰士將俘虜押進憲兵隊的地牢。又對任五說道:「我留下兩個排的戰士,你率領他們保護兩位小姐。我去增援司令部。」走了兩步,又回身道:「給隊長發報,報告這裡的事情。」
在敵人炸毀圍牆的時候,司令部方向便傳來了激烈的槍聲。直到現在也沒有停息。那裡雖然沒有統一的指揮,但防禦設施齊全,人員眾多,敵人想要一時半刻便攻破防守,也是不可能的。
當聶自強帶著三百人,乘坐汽車,火急火燎的衝進永豐的時候,城裡的戰鬥早已經結束了。率隊攻擊司令部的松下平極是機敏,聽到憲兵隊方向槍聲漸稀,就知道攻擊失敗,敵人的援軍很快便到。他立刻帶著尚餘的七八十名鬼子偽軍撤出了戰鬥,由西城門退出了縣城。
聶自強從進城後,馬不停蹄的奔向憲兵隊。眼見縣城還在自己的手裡,他的心已經放下了一大半,卻依然是高高的懸著。電報上語焉不詳,只說遭到攻擊,另一件事卻隻字未提,由不得他不擔心。
他心中暗恨自己糊塗,已經發現趙喜清有疏忽大意的苗頭,就應該把打和水的任務交給文章或是劉陽,自己在永豐嚴加防範。怎麼還是好大喜功,沖在了最前面?以至於現在縣城被襲,那兩人也是生死不知。他恨不得打自己幾巴掌!
途經司令部的時候,他突然叫道:「停車!」
偽軍司機一腳剎車,汽車拖著長長的印記,停了下來。後面七八輛車也都停了下來。
聶自強從車上跳了下來,直直的向著司令部門前的一群人衝去!
趙喜清聽到腳步聲急促,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便笑道:「自強……」
聶自強箭步衝上,右拳直揮,打在了趙喜清的臉上!
趙喜清毫無防備,被打的身體一歪,險些栽倒。旁邊的戰士連忙扶助他。趙喜清捂著臉叫道:「聶自強,你瘋了麼?」
聶自強不答,又衝了上來!
一旁的八路軍戰士見營長被打,頓時火冒三丈,都圍了上來。向著聶自強便是拳腳相加!
聶自強向後連退幾步,避了過去。但身上也已經連挨了幾下,火辣辣的甚是疼痛。
這時,聶家軍的士兵也都從車上跳下,衝了過來。三百人將百餘名八路軍戰士圍在中間,紛紛叫道:「不許動!」「誰動打死誰!」槍彈上膛的聲音不斷的傳來!
八路軍戰士也不甘示弱,手裡的槍也都抬了起來。「不許動!」「你們要幹什麼?」
雙方數百人就這樣亂叫著,槍口指向對方。場面一片混亂!眼見著只要有一個人失手,便是一場血腥的火並!
聶自強大吼道:「混蛋,誰讓你們拿槍的?都給我退下去!」
那邊的趙喜清也命令戰士們放下了槍。
趙喜清走到聶自強的面前,說道:「聶自強,你什麼意思?」現在的局勢顯而易見,一個處理不當,便是兵戎相見的場面。他雖然對聶自強的發號司令很是反感,卻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聶自強呼呼的喘著粗氣,高聲問道:「你是怎麼防守縣城的?我臨走的時候是怎麼交代你的?」
趙喜清臉上一紅,勉強爭辯道:「我自然有我的守城方法,這個不用你來教我!」
在眾人商定攻擊和水,聶自強帶兵出發後,趙喜清便連夜徵集大車,忙著把軍需倉庫中的各種物資向城外搬運。他不僅指揮著戰士,甚至還親自押運。可就在他和一批物資一起出城的時候,松下平衝進了城內,把無人指揮的縣大隊和八路軍戰士打了個落花流水。要不是鬼子司令部的防禦設施齊備,工事堅固,只怕戰士們的傷亡會更加慘重。
聶自強高聲罵道:「什麼你的守城方法?我看是被倉庫裡的那些東西迷花了眼,東南西北都不知道了!怎麼八路軍的指揮官就是你這樣的素質?就看見眼前的那點蠅頭小利,一點都不顧及大局。說你鼠目寸光還是客氣的,要我看,你根本就是狗肚子裝不了二兩香油!」
趙喜清臉色一沉,說道:「自強,你說我可以,但請你不要侮辱八路軍的指揮員!」他周圍的戰士也滿臉怒容的看著聶自強,大有一句不和,便拔刀相向之意。在他們的心裡,榮譽高於一切,如果有人膽敢侮辱他們的部隊,即便是血濺五步,也在所不惜!
聶自強一窒,知道自己失言了,他哼了一聲,說道:「趙喜清,我知道你不服我,可是你不能拿戰士們流血拚命得來的戰果開玩笑!你想讓我聽你的,就拿出讓我信服的戰績說話。只要做到這一點,我沒二話,聶家軍這**百人,隨你調遣!可是如果不能,你就得給我老老實實的聽話,別……淨起刺兒!」
說完,向著戰士們叫道:「還站著幹什麼?看熱鬧啊!上車出發!」
幾輛汽車絕塵而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八路軍戰士和低著頭,咀嚼著聶自強的話的趙喜清。
片刻之後,汽車便開到了憲兵隊的門口。聶自強不等車停穩,便急不可待的跳下來。向院子裡跑去。
他對門前衛兵的敬禮理也不理,直向側院衝去。
側院的門口,任五正在向一個護衛說著什麼。院子裡的屍體、彈殼等物已經打掃乾淨。但手榴彈爆炸的痕跡清晰可見。圍牆上的彈痕密密麻麻,地上的血跡一片連著一片,雖然已經用水沖過,濃重的血腥味還是直衝鼻端。
聽到腳步聲,任五回過頭來。見聶自強急步跑來,滿頭大汗。便笑道:「聶少……」
聶自強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急問道:「怎麼樣?她們還好麼?」他看到任五的笑容,已經放下心來。但還是忍不住把最關心的問題問了出來。
任五笑道:「兩位小姐都沒事,正在裡面……」
他的話還沒說完,聶自強便向院內衝去!
跑到房門口,先聽到裡面傳來嚶嚶哭聲,聶自強一把推開了房門。只見裡面白氏姐妹和女護衛們,正圍在床前痛哭。床上,一名女護衛靜靜的躺在那裡。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身上蓋著白色的床單,胸腹間被鮮血沁透,血液已經凝固。
聽到房門響,如雲抬起頭來,見了聶自強,便分開眾人,跑了過來。
聶自強迎了上去,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了一起!
聶自強的心完全放了下來。見慣了生離死別,也經歷了親人的離去。在這一刻,他們更加珍稀這來之不易的相擁!戰亂年代,任何一次分別都可能成為死別。聶自強抱著分別只有幾個小時的如雲,心裡對這句話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他在如雲的耳邊低聲問道:「還好吧?」
如雲輕輕掙脫了他的懷抱,臉上閃過一絲紅暈,說道:「還好,就是小蘭,她為了保護我們……犧牲了!」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聶自強走到床邊,看著那個在他的印象裡總是沉默寡言的護衛,長歎了一聲,說道:「亂世之中,人如飄萍,命如殘燈。今天是她躺在這裡,明天就可能是你我了。」他回頭向兩姐妹說道:「我會厚葬她,家人也會厚加撫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