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地道
在服部玉分析聶自強的時候,聶自強已經在城外和兩位佳人依依惜別,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雖說是平原,但幾十里的路,對於聶自強的傷腿來說,卻是一個極大的考驗。他勉強走了三四里,便實在走不動了。只好伏在宋磊的背上,由他背著自己趕路。
可憐宋磊,收徒只不過一天時間,還沒有享受到師傅的待遇,就被聶自強當作驢馬來使喚了。
看著越來越近的李莊,聶自強的心跳有些加速。雖說是每隔三天,文李二人都會有報告送到任家,但這時他卻忍不住擔心起來。一個多月不見了,兄弟們都好嗎?佈置下去的工作執行的怎麼樣了?工程進展的順利麼……
這樣想著,他忽然笑了起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更怯吧!
黑暗中的村莊一片沉寂,沒有一絲光亮和聲音。在陰暗的月光下,彷彿死域一般沉寂。
走進村子已經幾分鐘了,聶自強的心裡怒氣越來越盛:三人的腳步聲在黑夜中傳出去很遠,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攔阻他們。如果這是鬼子來了,那還得了?
將將來到隊部門前,黑暗中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站住。什麼人,口令!」
聶自強一喜,趕緊說道:「我是……」
那人道:「什麼我是!口令!」
聶自強又說道:「是我!」
那人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問的就是你!口令!」「嘩啦」一聲,推彈上膛的聲音傳來。
聶自強大叫道:「老子是聶自強!」他回頭看了看劉正,眉頭皺了起來。這些事應該是警衛員的責任,這個平時很是機靈的人,怎麼現在反而縮在後面,低著頭一聲不出?
那人也叫道:「什麼你是聶……啊呀,是隊長回來了!」
一條人影閃現出來。他幾步來到聶自強的面前,又仔細看了看。也顧不上敬禮,便向著隊部大叫道:「隊長回來了!」
興奮的喊聲在寂靜的夜空中遠遠的傳了出去。隊部的窗戶上燈光亮起。緊接著大門打開,一群人蜂擁而出,把聶自強緊緊圍在了中間。一個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隊長,你可回來了!」「隊長,你的傷怎麼樣了?」「隊長……」
聶自強的眼中閃動著光芒,看著大家,文章、李自平、趙義、劉陽……這時他早已把擔心和怒氣拋到了九霄雲外,剩下的只有激動!他大聲叫道:「好久不見了,大家好麼?」
「好!首長好!」眾人整齊的回答。
聶自強看著文章,笑了。這個全新的稱呼顯然出自他的手筆。他握住李自平和文章的手。說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文章笑道:「沒什麼辛苦的。咱們的隊伍小,好管理。」
李自平關心的問道:「隊長,你的傷好利索了?」
聶自強伸了伸左腿:「差不多了。就是還不太吃勁兒。」
文章說道:「別站在街上說話,快進屋吧。」
對於聶自強受傷這件事,最不在意的就是文章了。在八路軍中,連長營長犧牲是常有的事。就是團長,偶而也有傷亡。在他看來,只是腿上挨了一槍,就留在任家一個多月,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都這麼嬌氣,就不用革命了。但他心機頗深,雖然有些看法,在語言行動中卻沒有任何的表現。
看著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房間,聶自強哈笑道:「哈,我聶自強又回來了!」
文章跟在他的身後,險些笑出聲來。他擺擺手,向眾人說道:「隊長剛回來,需要休息。都散了吧!」
大家紛紛敬禮後,轉身出了屋子。
聶自強正要說話,李自平說道:「隊長,你先等一下,我處理點事情。」也不等聶自強回答,便暴喝道:「劉正!」
耷拉著腦袋,躲在牆角的劉正嚇的渾身一哆嗦,條件反射似地立正:「到!」
李自平向他走了兩步,來到他的面前,森然道:「你和隊長去任家集的時候,我說過什麼?」
劉正一咬牙,答道:「就是犧牲自己的生命,也不能讓隊長有什麼損傷!」
李自平:「你是怎麼做的?」
劉正高昂的頭一下子低了下來,訥訥說道:「我……我……」
李自平大怒,叫道:「你什麼你!你自己汗毛也沒掉一根,隊長卻受了傷!這也就是在聶家軍,隊長不讓我打人。要是在東北軍,我至少要抽你三十鞭子……」他的口水噴在劉正的臉上,劉正也不敢去擦。
自從聶自強受傷後,劉正便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在他的心裡,聶自強不僅僅是隊長,是長官,更是帶領自己殺鬼子,為母報仇的恩人!可是現在,由於自己沒有盡到職責,卻讓這個自己最敬慕,最欽佩的人受到了傷害。他寧願那顆子彈射進自己的胸膛,也不想它打在隊長的腿上!
他聽著李自平的叫罵,心裡反而舒服了很多,只盼著李自平罵的狠些,再狠些,最好是打自己一頓,那樣自己的負罪感才能減輕一些。
李自平叫罵了一會,便住了口。他知道隊長剛回來,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處理。現在實在不是罵人的時候。他問劉正道:「你自己說,你的錯誤應該怎麼處罰?」
劉正挺胸抬頭,說道:「關禁閉,餓飯!」
李自平:「再罰三個月的餉銀。自己找地方去吧!」
劉正立正敬禮:「是!教官!」轉身出了屋子,鑽進了柴棚。
聶自強笑道:「是不是重了點?」在他看來,關禁閉和餓飯已經足夠了。沒有必要再罰軍餉。
文章說道:「賞罰分明,是為將者第一要務。」
李自平坐了下來,贊同的點點頭:「劉正的失職,是聶家軍的隊員第一次沒有完成任務,必須重罰,為以後樹立一個榜樣!」
聶自強心下也同意了二人的說法。他問道:「這段時間形式怎麼樣?」
文章給聶自強的碗裡續滿了熱水,說道:「鬼子新來了一個司令,叫服部玉。已經來了兩個多月了,倒是沒什麼大的動作。」
聶自強搖搖頭:「我見過他,也從別人那裡瞭解了一些,這人不能小看。」
文章說道:「據說他是大佐軍銜,負傷之後才調到西平來的。能力應該強於春水。」
聶自強:「我們的工作有什麼進展?」
文章掏出一個小本子,看了看:「按照你的部署,隊伍的訓練都改在了夜間進行。平時隊員們出入也都換下了迷彩服,穿著普通農民的裝束。我們已經派出了三支小隊,進駐李莊周圍的幾個村子,開展群眾工作。現在看來,還是有些成效的。」
聶自強:「老百姓是我們生存的基礎,我們的兵員和後勤的生活物資,都來自於他們。所以,群眾工作只能加強,不能削弱。這樣,我們才有生存的土壤。在這方面,你是專家,平時要多想些好辦法,進一步加強這方面的工作。」
文章點點頭,鄭重說道:「隊長放心,我會把這方面的工作承擔起來。」
聶自強問李自平道:「訓練進行的怎麼樣了?」
李自平清了清嗓子,說道:「從狼牙山上算起,我們已經進行了三個多月的訓練。常規的技戰術,隊員們都已經掌握了。小範圍的配合也已經開始了訓練。唯一的缺點,就是他們的實戰經驗太少,戰鬥力還十分有限。」
聶自強說道:「我已經考慮到了。最近一段時間,我會安排一些小規模的戰鬥,咱們先練練兵。」
他又問道:「地道挖的怎麼樣了?」
提起地道,二人都興奮起來。文章還只是坐在那裡,手撫著下頜微微而笑。李自平卻一下子跳了起來,叫道:「隊長,這麼好的主意你是怎麼想到的?真是絕了!」
文章也笑道:「這個地道真是好啊!我覺得應該推廣出去。」說完,看了聶自強一眼。
聶自強知道,他所說的推廣,指的是把這種戰術教給何廣山這樣的八路軍地方部隊,使他們能更好的保存自己,消滅敵人。
他笑道:「不急,我先看看。完善一下,再請何大隊長來參觀。這屋裡有地道口嗎?」
李自平跳到炕上,捲起蘆席,拉開一塊木板,說道:「隊長,這就是出入口。咱們下去看看吧。」
文章拿起一盞油燈,當先而下。聶李二人緊隨其後。
順著梯子,向下有三四米,聶自強雙腳落地,來到了地道中。李自平點燃了另一盞燈,地道中頓時光亮了很多。
聶自強抬眼看去,只見這地道高不到兩米,寬有一米左右。牆壁上滿是嶄新的挖掘痕跡,一股泥土的清新氣息撲面而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並沒有憋悶的感覺,油燈的燃燒也很正常,顯然這裡的空氣流通還是很不錯的。他問道:「每一段都能保證這樣的空氣嗎?會不會被人發現?」
李自平道:「能保證。我們在通風口的隱蔽上想了很多辦法,不會被鬼子發現。」
聶自強走了幾步,見右手邊一個矮矮的洞口,裡面黑漆漆的,也不知是通向何方。便問道:「這是通向哪裡的?」
文章笑道:「這是灶房裡鍋台下的入口。我們隊部裡,一共有七個入口。院子裡兩個,屋裡五個。」
聶自強點點頭,笑道:「你們想的還挺周全的。」隊部裡都是聶家軍的重要人物,自然要保證他們能用最快的速度下到地道裡面。
每隔四五米,便有一盞油燈被點燃。長長的一串燈光,像極了現代的路燈。
前行了一段,聶自強見一個洞口旁畫著奇怪的圖案:一道橫線,上面一個半圓形。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便問道:「這是什麼?有些像饅頭。」
兩人哈大笑。李自平問道:「隊長,你餓了麼?」
文章笑道:「這是通向院子裡石碾子下面的射擊孔,戰士們認字的不多,每個不同的射擊位置,我們都有圖案表示。」
聶自強來了興趣,說道:「我來看看」說著,鑽了進去。
這是一段向上斜行的坡路,在碾子下面,已經來到了地面上。聶自強趴在洞口,只見周圍用層層青磚壘砌,頭上是一塊巨大的石板。正前方的一塊磚被抽了出去,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射擊孔。
他湊了上去,仔細觀看。依稀的月光下,五六米外的大門清晰可見--只要一個人拿著槍守著這裡,就可以封鎖住進入這個院子的通道。
聶自強慢慢退了出去。他一邊拍著身上的泥土,一邊笑道:「這哪是石碾子呀,簡直就是一個堡壘嘛!」又問二人道:「這樣的射擊位置多不多?」
文章笑道:「我們設計了八種方式,全村的射擊位置達到二百多處。如果鬼子來了,有他們好受的。」
聶自強讚許的點點頭。
三人緩步向前走著。文章指著旁邊的一路洞口說道:「這是通往三伯家的。李莊126戶居民,全都佈置了出口。如果鬼子來了,十分鐘之內,全部村民都能轉移到地道裡。」
聶自強沿著岔路向前走了二十幾米,來到木製的梯子下面,他向上看了看,忽然笑道:「如果我們現在鑽出去,會不會嚇三伯一跳?」
李自平一愣,他沒想到隊長會有這樣的童心。他想了想,認真的說道:「這是三伯屋裡的櫃子的入口。你要抽開木板的話,先會有一堆衣服掉下來。」
聶自強呵呵笑了,說道:「我們還是別嚇他了。我怕他拿枴杖打我。」兩人也笑了起來。三伯對聶自強一向敬重有加,怎麼敢向他心目中的大人物輪枴杖?
地道中不時的出現通向別處的洞口,文李二人一一解說,這裡是誰家的洞口,那裡是誰家的出處。聶自強聽的頭昏腦脹,一時間也記不得那麼許多。
這條地道開挖時間不長,只有一條主幹道,兩旁都是通向其他村民家裡的出入口。全長也只是到達村口的位置,並沒有向曠野裡延伸。時間不長,三人便走到了盡頭。
聶自強摸著有些潮濕的泥土,一面整理這腦中的思緒,一面說道:「這條地道還有許多不足的地方。還有待改進。」
李自平問道:「還有什麼不足?我看已經很好了。」在他的心裡,聶自強創造的這種能打能藏的地下戰術,已經很是完備了,怎麼隊長還說有不足的地方?
文章看了看身後的燈光,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