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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056 拜年(一) 文 / 快樂的流浪漢

    056拜年(一)

    徐志達想了想,笑道:「人嘛,從白丁到老手,都需要很長的時間。當年,我第一次參加戰鬥,看到戰友被機槍打的全身是血的倒在身邊,嚇得哇哇大哭。」他自嘲的笑了笑「可是現在,制定作戰計劃的時候就在計算有多少傷亡,心裡卻一點感覺也沒有。我真不知道,是自己已經麻木了,還是變的冷血了。」

    他這番話說的頗有些消極,一旁的張鵬趕緊接口道:「是啊,想一想這麼多年,我們身邊倒下了多少戰友啊!不過,只要我們的革命事業能成功,能把日本人趕出中國去,就算犧牲再多,也是值得的!」

    徐志達也明白過來,差開了話題:「戰鬥打到這個程度,河野的敗亡已經是注定的結局了。在最後的攻擊中,還有一件大事!」

    聶自強的注意力被成功的轉移了,他仔細的回想著戰局的每一個細節,尋找著其中的紕漏,卻一無所獲。只好問道:「還有什麼大事?活捉河野麼?」

    徐志達搖搖頭:「活捉河野的可能性極小。我說的大事,是河野大隊的軍旗!」

    「軍旗?」聶自強想起了徐志達在前沿指揮部的問話。

    徐志達:「在國共日三方的軍隊中,都把軍旗看的極重。日軍更是把軍旗看成了重中之重。他們每一個聯隊組建,都會由天皇親自授予旗幟。如果軍旗被繳獲,就算部隊損傷不大,編製也是要撤銷的。所以,在他們的聯隊中,甚至編有一個專門的護旗中隊。抗戰已經打了兩年多了,鬼子還沒有丟失過一面哪怕是大隊級別的軍旗!」

    他喝了口水,看著聶自強說道:「自強,如果以後有機會,就一定要奪一面鬼子的軍旗,這樣,對日軍士氣的打擊,對抗日軍民信心的鼓舞,都有著不可估量的作用!而且,只要奪過軍旗,你就可以名載史冊,流芳千古!」

    聶自強點點頭,沒有說話。這倒不是他的信心不足,而是在他所知道的正史中,日軍只是在騰沖和松山燒過兩面聯隊軍旗。奪旗?聶自強是想也不敢想的。

    徐志達看著聶自強,說道:「我有一點忠告,是針對你的。」

    聶自強一愣:「忠告?針對我的?」

    徐志達點頭說道:「我們相處只有兩天的時間,但我感覺你太緊張了。」

    聶自強笑道:「戰鬥由你這個沙場宿將指揮,我有什麼緊張的!」

    徐志達搖搖頭:「不是說你在這次戰鬥中緊張,而是你的心裡,總是處在一種緊繃的狀態,一時一刻都沒有放鬆下來。」

    聶自強沉默半晌,才長歎道:「唉,你說的對。我不是不會放鬆,而是不敢放鬆。我才18歲,過去一點帶兵經驗也沒有,我就怕一旦有些事情處理不當,給隊員們帶來無謂的損失,那我就罪莫大焉了。」

    徐志達也歎了口氣:「也真是難為你了。小小年紀,肩上的擔子就這麼重。不過,你總是這樣繃著,時間長了,心裡不堪重負,對部隊更是沒有好處。」

    他看了看聶自強,說道:「拼刺刀的時候,如果心裡太緊張,就會動作變形,反而更容易被敵人刺倒;同樣的道理,你指揮部隊的時候,如果太緊張,戰術就會呆板,僵硬,失去靈活性。所以,你現在所要做的,就是要放鬆,只有這樣,你才能更好的掌握部隊,才不會在將來面對強敵的時候,因為心理因素,導致指揮失誤,給部隊帶來不必要的損失。」

    聶自強深以為然的點頭說道:「我應該以平常心對待自己的隊伍和敵人,這樣,才能把小隊伍的機動靈活發揮到最大程度,才能更好的打擊敵人,而自己逐步的發展壯大。」

    徐志達拍掌大笑道:「平常心,這個詞用的好!年輕人嘛,就應該有年輕人的朝氣和活力。別像我們這樣的老頭子一樣,成天老氣橫秋的!」

    聶自強笑道:「你很老麼?我怎麼沒看出來?」

    徐志達不理他,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說道:「這次戰鬥的情況基本上就是這樣。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在一個大的、相同的前提下,要根據具體的形勢因地制宜、因人制宜的採取不同的對應策略。這就是我們這次能以最少的傷亡全殲河野大隊的真正原因。你再把過程好好想一想,有什麼不明白的,再來問我。」

    聶自強也趕緊站起來說道:「好的,你快去休息吧。」

    徐志達點點頭,向旁邊的臥室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道:「自強,你先別忙著走。你的隊伍剛成軍,戰鬥力還很差。我從司令部警衛連裡挑一些經驗豐富的戰士,幫你訓練一下部隊。」

    聶自強自然是求之不得,他臉上笑著,嘴裡卻催促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

    聶自強回到李莊的時候,已經是農曆1940年的正月十四了。

    在褡褳陀的一個多月的時間裡,聶自強和他手下的隊員,收穫極大。徐志達只要有點時間,就把他叫道作戰室,拿出過去比較經典的戰例,和他一起仔細的分析研究。游擊戰、麻雀戰、運動戰、陣地戰,誘敵深入、圍點打援、包抄迂迴……各種各樣的戰術精彩紛呈,不一而足。如果說聶自強過去只是在戰術上有一點心得的話,那麼這次的狼牙山之行,在徐志達這位名將的指點下,他終於對戰役指揮有了明確的感悟和較為深刻的認識。

    徐志達派出了十幾名戰士,對聶家軍的隊員進行指導。和李自平直接教授戰術動作不同,他們是從隊列口令開始的。按他們的話說,這是在訓練隊員們的紀律性和服從性。果然,經過七八天的訓練後,隊員們的行為舉止,已經頗有幾分八路軍戰士的風範了。在做各種戰術動作的時候,也更加的規範。這一切都讓李自平讚歎不已,他在以一個普通戰士的身份接受訓練的同時,也在偷偷的學習這種比東北軍要先進的多的訓練方法。

    看著隊部熟悉的房間和桌椅,聶自強大感欣慰:現在的聶家軍,糧彈豐足,火力強勁。士兵雖然還談不上是精兵,但相比於離開西平的時候,卻有翻天覆地的變化。唯一的缺點就是隊員還不是太多,難以承擔規模較大的戰鬥任務。

    李自平請示道:「隊長,這段時間大家都很累,是不是可以放放假,休息幾天?」

    聶自強想了想,搖了搖頭:「不行。我們不但不能放鬆,反而要加強戒備。現在還是過年期間,要嚴防鬼子趁機偷襲。」

    李自平道:「鬼子還不知道那幾件事是我們做的吧?」

    聶自強:「很可能還不知道。不過我們離開西平將近兩個月了,對現在的形勢並不瞭解。還是小心一點好。」

    李自平深以為然的點點頭:「小心無大錯!」

    一旁的文章笑道:「別人可以不休息,不過隊長你卻必須休息,拜會一下親友,吃吃飯。」

    聶自強一愣,道:「我有什麼親……喔,你說的是任家!」

    文章說道:「對,就是任家。過年了,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你也應該去走動一下。」

    聶自強點頭應是。不由的想起白如雲的如花容顏,心裡忍不住微微一熱。

    李自平吞了吞口水:「任家的極品狀元紅,可真是不錯啊!」

    李自平一向穩重,除了手中的槍,對其他事物從來都是興趣缺缺。而現在卻是一副饞涎欲滴的樣子,讓聶文二人大感驚奇,兩人忍不住對視了一眼,哈大笑起來。

    嚮往著任家好酒的李自平到底是不能成行了。他和文章這一武一文,被聶自強安排帶領部隊,進行日常的訓練和戒備。

    聶自強帶著宋磊和劉正,在曠野中慢慢的走著。二月的冀中,已經有些春意了。微風不再冷厲,而是中人欲醉的春風。陽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田野中的麥苗已經返青,柳枝也在抽出小小的嫩芽,遠遠看去,一片濛濛的綠意。

    看著生機盎然的田野,聶自強的心情更加的好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來由的就會這麼高興,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還是因為隊伍實力大增?還是……這麼想著,聶自強找到了真正的原因。這個原因使他禁不住心跳加速,臉上也微微的發熱。

    已經是正月十五了,但任家集還籠罩在節日歡樂的氣氛之中。

    在21世紀的中國,春節只有七天假期,一般的大城市,初七初八已經開始上班了。而在三四十年代,過年卻是從臘月二十三開始,一直到正月十五結束,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而且比之現代,味道又要濃厚了許多。

    雖然時間還早,但任家集青石板鋪就的大街上,卻已是行人如織了。眾人身上大多穿著新衣,臉上也掛著淡淡的笑意,街兩旁的商舖大多還是緊閉著店門,門上大紅的對聯,或正或倒的大紅福字和同樣是紅色的各式窗花相映成趣。門楣上高懸的大紅燈籠,地上紅色的鞭炮碎屑,都昭示著新年還沒有過完,還在繼續。

    聶自強有些驚奇的看著這一切,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在他的印象裡,鬼子統治下的老百姓,不應該有這麼富足的新年才對,可是現在看起來,怎麼有點安居樂業的味道啊?

    街上有一些黑衣黑褲的漢子在用木頭搭著架子,許多老百姓也在幫手。各式的花燈不斷的被掛在上面,雖然還是白天,沒有點燃蠟燭,但或紙或紗,五光十色的非常的漂亮。

    聶自強認得這些人的衣服,他們和任五的穿著一樣,是任家的家丁。可這是幹什麼?放花燈麼?

    疑惑間,不知不覺走到了任宅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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