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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051 大戰(十一) 文 / 快樂的流浪漢

    051大戰(十一)

    聶自強木然的舉著望遠鏡,從開始炮擊,到日軍衝鋒,到兩軍肉搏,到最後的玉石俱焚。全部盡收眼底。

    雙肩的麻木忘記了,兩眼的酸痛忘記了,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有四個字反覆出現:太厲害了,太厲害了……

    日軍第一流野戰師團的全力進攻,深深的震撼了聶自強,和這次的攻擊相比,凌晨前的進攻簡直就是鬧著玩!鬼子的戰力全開,那種沉穩老練的戰法,藐視一切的氣勢,視死如歸的精神,遠不是現在的聶家軍所能比擬的。甚至連久經沙場的八路軍,也要略遜一籌!

    在這場戰鬥中,日軍用準確而又猛烈的炮火,完全壓制了佔據了地利的八路軍。步兵只用了一次衝鋒,便衝到了戰壕邊!如果不是兩軍作戰人員數量相差太大,山頂上的陣地是丟定了!

    旁邊的徐志達慢慢的放下望遠鏡,長歎了一聲,說道:「好一個河野!我還真是看輕了他!看來,他這個大隊,一定是全師團的精華所在!」

    事實上,確如徐志達所料,河野大隊真的是日軍赤木師團戰力排名在前三的大隊,全大隊的士兵多由北海道的礦工組成,與關東軍的兵員同出一處。

    一旁的張鵬說道:「如果按照常規戰術佈置,我們非吃大虧不可。」

    徐志達:「這也是狼牙山特有的地形幫了我們。不然,這次的伏擊很可能會失敗。」

    聶自強低著頭,揉著眼角,沒有說話。日軍今天的表現,特別是後一次攻擊,已經震驚,震撼,甚至是震懾到他了。前幾次勝利後的一直延續到現在的那種自得,或者說是自滿的心情,早已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剩下的,只是懊喪了。看看日軍的炮火,軍人的意志,強悍的作風,再想想剛剛成軍的聶家軍,在這一刻,聶自強只覺得意志消沉,信心全無了。

    雖然知道只要再堅持五年,鬼子就會投降,但現在聶自強心裡想的只是:「這五年我怎麼熬過去?我還能堅持五年麼?」

    張鵬是搞政治工作的,到底心細。他見聶自強只是低著頭,全沒有了昨晚的活潑,便向徐志達使了個眼色,微微抬了抬下頦。

    徐志達見了,沉思了片刻,便明白了聶自強的心思。他走到聶自強的身邊,倒背著雙手,看著山谷中間鬼子的工事,輕聲說道:「當年,我剛參加紅軍的時候,部隊的槍支很少,我分配到了一把大刀……」

    雖然情緒低落,聶自強依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耍大刀?」

    徐志達身在淳樸的三十年代,怎麼明白21世紀的笑話?他還是認真的說道:「是啊,只有一把大刀!那時我才15歲,整天還是樂呵呵的。後來,我當了連長,看著連裡五分之一的戰士手裡還是拿著冷兵器,愁得晚上睡不著覺;再後來,我當上了團長,我們的隊伍越打越強,已經能和中央軍硬碰硬了;現在……」

    徐志達的話音突然提高了,他指著山谷中央的日軍,豪邁的說道:「我們已經有能力把鬼子精銳的野戰部隊圍困起來,並且堅決,徹底的消滅他們!」

    聶自強呆呆的看著戰壕外的天空,視物如同不見。只顧著咀嚼徐志達話裡的深意。徐志達剛參加隊伍的時候,是紅軍最困難的時期,他甚至只分配到冷兵器。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況有所好轉,但依舊十分困難。但現在,他的部隊卻能抵擋住鬼子鋒銳的攻擊!他是靠什麼一路走過來的?

    張鵬看著沉思中的聶自強,擔心的悄聲問道:「你這麼說,能行麼?」

    徐志達微微一笑:「響鼓不用重錘敲!他很聰明,能體會到我話裡的意思。」說完,自顧自的拿著望遠鏡,觀察著日軍的動靜。

    聶自強依然在苦思冥想,徐志達們是靠什麼堅持下來的?那麼艱苦的環境,他們依然能生存下來,而且不斷的發展壯大,究竟是因為什麼?突然他眼前一亮:精神!只有那種堅持不懈,永不言敗的精神,才是他們力量的源泉!手裡使著簡陋的武器的八路軍,在面對裝備精良的日軍的時候,沒有退縮,正是因為這種精神在支撐著他們!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開局極好,現在雖然只有八十多人,擁有的火力比起相同數量的日軍來,卻是強悍了許多。比起徐志達紅軍時期的隊伍,已經是天壤之別,強的太多了!那麼自己還有什麼理由懊喪?還有什麼借口沒有信心?

    只要聶家軍擁有了這種勇往直前,視強敵如糞土的精神,什麼河野大隊,什麼日軍精銳,就都不在話下了!

    想到此處,聶自強抬起了頭,目光炯炯的看著徐志達,雙手抱拳,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說道:「徐司令,承教了!」

    徐志達哈大笑道:「孺子可教也!」

    徐志達明白,聶自強卻不知道,他剛才處在一個非常危險的狀態:在看到日軍的戰鬥力後,聶自強已經失去了繼續戰鬥下去的信心。如果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戰士,那麼也沒什麼了不起,最壞的可能就是當一個逃兵而已。但他是聶家軍是隊長,肩上擔負著八十幾條性命。在這樣的心態下指揮戰鬥,打敗仗就是在所難免的了。甚至有導致全軍覆沒的可能!

    徐志達看著舉著望遠鏡,興致勃勃的看著日軍防禦工事的聶自強,暗自想道:「這個人,小小的年紀,領悟能力太強了!他天生就是個將才!」

    聶自強看著日軍陣地,問徐志達道:「我們下面怎麼做?」

    徐志達:「當然是主動進攻!河野只剩下六百多人,可戰之兵不過一個中隊,如果再不進攻,我徐志達豈不是太無能了!」

    他轉身向身邊的參謀道:「命令各團,按照預定計劃,攻擊!」

    命令已經下達,片刻之間,四面的山上各自衝下五六百名八路軍戰士,快速的向谷中央躍進,他們排成一條鬆散的散兵線,好像一個灰色的浪頭一樣,兇猛的向著山谷中央的礁石拍去!

    河野看著衝過來的八路軍,嘴角掛著一絲冷笑。

    損兵折將後,他知道已經中了八路軍的奸計,徒勞的損耗了一個中隊的精銳。在昨晚的情況下,也許固守待援才是最好的選擇。但大錯已經鑄成,無可挽回。現在,河野對活著離開野狼谷,已經不抱什麼希望。唯一的差別,只是能夠殺傷多少敵人而已。

    現在,缺少重武器的八路軍竟敢衝擊自己堅固的防線,實在是有些欺人太甚!雖然日軍元氣大傷,但優勢火力還在,四面還有較為充足的兵力,敵人這樣衝擊,勢必會為自己帶來慘重的傷亡。

    河野對傳令兵說道:「命令炮兵,開炮!」

    旁邊一個軍曹攔住了轉身要離開的士兵,低聲在荷葉耳邊說道:「中佐閣下,炮兵昨晚射擊將近一個小時,我們剩餘的炮彈已經不多了。」

    河野一愣,隨即揮手讓傳令兵離開。最後這些有限的炮彈,必須在最關鍵的時候才可以使用。

    灰色的浪頭衝下山崗,衝到了山腳,衝進了谷地,在聶自強看來,勢必要衝向鬼子的陣地,拍出血色的浪花!

    但八路軍的速度越來越慢,在離日軍陣地六百米左右的時候,他們竟然停了下來!

    戰士們側臥在地上,從腰後拔出鋸短了木柄的鐵鍬,開始挖起地來!一時間,山谷中又響起沙沙的聲音,塵土飛揚。戰士們把挖出的土向頭上堆著。一會的功夫,身旁便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淺坑。他們身形滾動,隱藏在淺坑中,手裡的鐵鍬又向身旁挖去。

    淺坑變成了散兵坑;散兵坑又再加寬加深,一會的功夫,一條有些簡陋的戰壕出現在了人們的面前!

    河野有些無奈的看著戰壕的形成,六百米,在輕重機槍和三八大蓋的有效射程之內,但射擊精度卻是極低的。而且八路軍戰士暴露身形的時間很短,只有五六分鐘,便已身掩淺坑,頭頂浮土了。這時再讓士兵們射擊,只是徒然浪費彈藥而已。

    對於接下來將要發生的決戰,身為中佐,作戰經驗豐富的河野完全有心理準備。他知道,自己的大隊全軍玉碎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但看到八路軍挖掘戰壕後,他還是暗暗佩服敵人的指揮官,竟然採用這樣的非常規戰術,在空間和心理上給己方以極大的壓迫。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戰壕形成了。一人深的戰壕,呈前高後低的樣子。在後面看來,只有半人深,戰士們腰以上的身體完全的暴露。但在鬼子的方向看來,卻是足有一人深,八路軍的身形被完全的隱藏。

    四面山坡上又衝下兩千餘名八路軍戰士,他們衝進戰壕,輕重機槍架了起來,推彈上膛,嚴密的注視著日軍的動靜。

    河野長長的出了口氣:血戰就要開始了!就要聞到自己最喜歡的硝煙和血腥的味道了!他搓搓臉,振奮了一下有些疲憊的精神,向身邊的傳令兵說道:「全軍戒備,準備戰鬥!」

    在戰壕中養精蓄銳了一整夜的士兵們站了起來,趴在戰壕邊。輕重機槍重新設定了射擊標尺,所有槍支推彈上膛,擲彈筒楊成45度角,射手握著榴彈,眼睛緊緊的盯著開闊地,只等著敵人的進攻。

    但時間慢慢的過去,許久,還是不見八路軍的衝鋒。河野十分的疑惑:難道敵人只是想要圍困我們?

    突然,身邊的一個少佐指著前方,喊道:「閣下快看,他們要幹什麼?」

    河野舉起望遠鏡仔細的看去,漸漸的,他的眉頭緊皺在了一起。心中一片冰冷。他知道,自己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挖好了戰壕的八路軍戰士並沒有休息,每隔四五十米,便選定一個位置,向著鬼子的方向,開始縱向挖掘!他們瘋狂的揮動著鐵鍬。拚命向前。前面的人蹲在地上,只是挖出一個不暴露身體的淺淺的戰壕,後面的人負責加深擴寬。前面的人手臂酸痛,後面的人立刻頂上去。一時間,開闊地上塵土飛揚,鐵鍬時隱時現,卻不見一個人影。

    那少佐問道:「閣下,我們怎麼辦?」

    河野搖搖頭,沒有說話。這麼遠的距離,敵人的身體又沒有暴露,只有用炮兵轟擊。但八路軍四面挖掘,卻像哪個方向開炮?而且有限的彈藥還要留在關鍵的時候使用,現在,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八路軍逼近,卻沒有一點辦法。

    雖然山谷中土質堅硬,石塊極多,但八路軍躍進的速度卻是很快。二十米,五十米,八十米……

    前進了約有百十米,他們又把挖掘的方向橫了過來,漸漸的,與第一道戰壕平行的第二道戰壕,也已經完成了。

    河野的臉上毫無表情,他舉著望遠鏡,看著敵人這樣一橫一豎的土工作業,逐漸的接近,卻束手無策。他感到自己的信心正在一點點的崩塌,大戰前那種熱血沸騰的激情也在逐漸的冷卻,剩下的,就只有麻木和懊喪了。

    河野猛然驚醒:自己身為大隊長,尚且如此,普通士兵的情緒如何,那是不問可知了!再這樣下去,這場戰也不用打了!這個時候,必須做點什麼!

    他向那名少佐說道:「命令炮兵,四面轟擊!」

    少佐急道:「閣下……」

    河野轉過頭來,冷冷的看著他。

    那少佐心中凜然驚懼。他雙腳一碰,腰脊挺得筆直:「遵命,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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