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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007 酒樓(一) 文 / 快樂的流浪漢

    007酒樓(一)()

    吃飽了睡,睡醒了吃,足足休息了一天,聶自強才緩過勁來。

    望著遠方的城牆,聶自強的心思又活泛起來。他把李自平叫了過來:「咱倆進城一趟,給你打幾把飛鏢。」以前閒談的時候李自平說過,他擅長飛鏢,但身邊只有三隻,數量太少。起不了太大的用處。

    李自平自然想多幾件防身的武器,這種冷兵器的作用,有時候是火器難以企及的。但他也有自己的顧慮:「我們這樣進城,是不是太危險了?」

    聶自強說:「我們一身農民打扮,誰會懷疑?」

    李自平知道他說的是事實,自己這些人,就是純粹的農民,他說:「帶槍麼?」

    聶自強說:「帶,到城門口再想辦法。」

    這時正是清晨,公路上的人熙熙攘攘,有挑著蔬菜水果的,有背著包袱的,絡繹不絕,都向城門的方向走著。

    二人混在人群中,跟在一個賣菜的老漢身後,聶自強輕輕的說:「一會我們把槍藏在他的菜筐裡,進城後再取回來。」李自平點點頭。

    唐縣的城牆高約三丈有餘,巨大的牆磚呈淡青色,城門的朱漆已經剝落殆盡,只有黃銅製成的一排排門釘還是珵明瓦亮。高高的箭樓矗立在城牆上,飛簷吊斗,氣象森然。站在城前,自有一股威嚴與滄桑撲面而來。

    聶自強暗暗感歎:這才是古城牆的原貌啊,後世螢幕上的製作雖然美輪美奐,但總是感覺缺少點什麼,原來,歷史是無法複製的。

    城門口有六七個偽軍檢查過往行人,帶著吃食的還好,只是被拿走一些,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就倒霉了,往往被他們以搜查為名藉機揩油,女人的尖叫和偽軍放肆的大笑混成一團。

    聶自強蹲在老漢身後的筐前,正想藉著李自平的掩護把槍藏起來,突然,排隊等待檢查的人群一陣大亂。

    一個身穿黑綢便裝,頭戴禮帽的大漢蠻橫的把擋在身前的人推到一邊,轉眼間走到偽軍的身前。

    正在檢查的偽軍把槍一橫,喝問道:「幹什麼的……」

    話還沒說完,那大漢抬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罵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便衣隊的。」

    偽軍的班長趕緊過來,點頭哈腰的陪笑道:「長官息怒,長官息怒,這小子是新來的,不懂事,您別見怪。」

    那人哼了一聲,不理班長遞過來的香煙,趾高氣揚的向城裡走去。

    聶自強看到這一幕,心中有了計較。他叫過李自平,耳語一番。兩人把別在後腰的駁殼槍明晃晃的插在腰帶上,學著那個大漢的樣子,推開人群,向偽軍走去。

    那個被打的偽軍在一旁站著,揉著發麻的臉,正在生氣。看到兩個鄉下人打扮的傢伙越眾而出,不由得大怒,他把槍一橫,喝到:「幹什麼的……」

    話還沒說完,聶自強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罵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是便衣隊的。」他這一下可比那個人的巴掌重多了,偽軍的臉立刻腫了起來,血絲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偽軍的班長立刻又跑了過來,陪笑道:「兩位息怒,剛才一位便衣隊的長官已經教訓過他了。」說著,遞上香煙。

    聶自強無視他舉在半空的手,兩眼一翻,白眼仁多,黑眼仁少:「我知道,那是我們隊副。」又罵那個偽軍:「小子,以後招子放亮點,再敢攔著我們便衣隊,老子把你眼睛摳出來當泡踩!」

    說罷,帶著偷笑不已的李自平揚長而去。

    走到了縣城的正街,聶自強不由得目瞪口呆,愣在那裡。

    在他的想像中,日本鬼子佔領下的縣城,應該是百業蕭條,商家關門閉戶才對。可在這條足有五六百米長的街道上,卻是人聲鼎沸,行人摩肩接踵,街道兩旁商舖林立,小商販的攤子擺在道上,從蔬菜瓜果到針頭線腦,無一不包。

    聶自強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抗戰時期的老百姓也是人,也要生活。而鬼子也需要稅收,也需要一個繁榮的景象來給世人看。自己過去接觸的東西只是戰爭層面的,而對這一時期老百姓的生活,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二人費盡周折才找到一家不大的鐵匠鋪,又是出乎聶自強的意料,聽說要打造飛鏢,鐵匠沒有一絲的為難,看來鬼子對於冷兵器的控制還是很寬鬆的。

    付了定金,約好取貨的時間,兩個人又回到那個熱鬧的小街上。

    聶自強看了看天色,說:「我們找個飯店,好好的吃一頓。」李自平點頭同意。

    要說到做飯,李自平等六個人都會,但口味和他們的為人一樣,粗鄺到了極點,這幾天雖說頓頓有肉,但聶自強的嘴裡還是快淡出鳥來了。

    說話間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道東邊一座三層的酒樓,門上方一塊巨大的匾額,上書三個大字:如意樓。筆勢蒼勁古樸。

    聶自強卻不知道,他這一上如意樓,遇到了三個和他恩怨情仇,糾纏不清的人。

    如意樓的三層面積很大,約有200平上下,裝飾的並不華麗。但窗明几淨,牆上掛著幾幅潑墨山水,足以讓人看出此間主人的雅致。

    聶自強和李自平在靠窗的桌子前坐下。望著窗外的大半個縣城,聶自強的心中湧起一股得意之情:現在我口袋裡有錢,腰中有槍,手下還有六個小弟,比起原來世界孤苦伶仃,衣食不周,不知要強了多少倍。今後,我還要領著弟兄們打鬼子,殺漢奸,快意恩仇,求個青史留名。正所謂天下英雄,捨我其誰!想到此處,豪情頓生,不禁拍著桌子叫道:「小二,拿酒來!」

    剛走到桌邊的店小二嚇了一跳,忙陪笑道:「二位,喝點什麼酒?咱這關中的老白干,關外的燒刀子,江南的狀元紅,應有盡有。」

    其實聶自強那裡會喝酒。他在原來的年代還是個學生,吃的又是社會救濟,也沒有閒錢買酒。店小二說完,他沉默了一下,指著李自平說:「你決定吧。」

    李自平也不推辭,隨口說:「來一斤燒刀子吧,別的酒喝著沒勁。」在東北混了七八年的他,自然是喝慣了關東的土燒。

    聶自強對店小二說:「點菜,菜單呢?」

    店小二一愣,他在如意樓干了四五年了,還真不知道菜單是什麼,但他十分機靈,轉念間已經知道聶自強說的是什麼了,笑著說:「我們的水牌在那裡。」指著對面的牆。

    聶自強順著他的手指向北牆看去,只見一面牆上,掛滿了一寸寬,三寸長的木牌。木牌是原色,上面用黑色毛筆寫著菜名,字跡端莊秀麗,顯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聶自強連點了六道菜,便和李自平喝茶等著。這時還不到正午,三樓上空蕩蕩的只有聶李二人,很快,連酒帶菜端了上來。

    兩人毫不客氣的大吃起來,聶自強不會喝酒,李自平卻是海量,一斤酒到有九兩被他喝了下去。

    吃的正在痛快的時候,櫃檯裡的布簾挑了起來,走出來三個人。聶自強無意間抬頭看去,就再也挪不開眼睛了。

    走在前面的是兩個花季少女,大約十六七歲的年紀,都穿著旗袍,前面的一身純白,另一個則是水粉,玲瓏的身材凹凸有致。兩人的面容一模一樣,竟是一對雙胞胎。柳眉鳳目,瓊鼻櫻口,面不敷粉而白,唇不塗朱而赤。雖然年紀略小,卻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兩人站在櫃檯前低聲交談,輕顰淺笑,如月夜花海,交相輝映,嬌艷不可方物。容貌上雖然一般無二,但氣質上兩人的差別卻極大:純白者雍容華貴,恰似含苞待放的牡丹;水粉者艷光四射,猶如清晨含露的玫瑰。

    要說聶自強,也是見慣美人的,21世紀資訊發達,電視,網絡深入到每個人的身邊。中外明星更是頻頻露面,任人品頭論足。以聶自強的眼光看到三十年代的美女,本不會有太多的震撼,但這兩位少女給他的感覺就是兩個字:驚艷!他覺得以前見過的那些所謂的美女明星,只配給這兩人提鞋。不,連提鞋都不配!

    聶自強呆呆的看著,不免顯得很不禮貌,那一身水粉旗袍的少女見了,心中不滿,哼了一聲,說:「看什麼看,很好看嗎?」

    聶自強還是呆呆的,隨口答道:「好看。」李自平的一口酒撲的一聲噴到了地上。

    那少女呵呵的笑出聲來,:「再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來。」一口的京片子清脆流利,悅耳動聽。

    聶自強說了傻話,有些尷尬,不敢再答她的話,心道:「兩小時前我要挖別人的眼睛,現在輪到我了。」對面的李自平微微苦笑,想來也是覺得報應來的好快。

    身穿純白旗袍的少女斥道:「小妹,不許無禮!」她本來在旁邊看二人鬥嘴,覺得有趣,現在聽小妹語氣不對,趕緊過來圓場,她對聶自強微一躬身,說:「這位先生,小妹年紀小,請別見怪。」

    聶自強大度的擺擺手,說:「我不會跟美女計較的。」

    水粉少女聽他誇自己是美女,心中高興:「哼,算你有眼光」她看了聶自強一眼,疑惑的問:「你是幹什麼的?」

    聶自強說:「種地的。」

    少女可不相信他的鬼話,她皺著好看的小鼻子,說:「這桌子菜,至少得兩塊大洋吧?又看著聶自強的臉和手:「你雖然有點賊眉鼠眼,不過面龐白皙,手上的皮膚細膩,沒有老繭,你根本不是種地的。」

    聶自強沒想到她的觀察力如此之高,淡淡的說:「是麼?你說不是就不是吧。」

    純白少女眼見妹妹要揭穿聶自強的偽裝,不由得心中大急,在這亂世之中,奇人異士數不勝數,雖然自己家大業大,未必就怕了眼前的兩個人,但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急道:「小妹,你太過分了……」

    話還沒說完,就聽聶自強說:「我姓聶,叫聶自強。」純白少女心中一喜,不論這個名字是真是假,眼前的這人都表明的態度:他不會在意妹妹的探底。她對聶自強說:「多謝先生大人大量,我姓白,叫白如雲,這是我妹妹,白如雪。」

    白如雪拉著她的衣袖,急道:「姐,為什麼告訴他我們的名字?」

    白如雲笑著反問:「你讀了那麼多年的書,禮尚往來都不知道?」

    聶自強說:「這酒樓是你們的?」他看兩人從裡間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掌櫃模樣的胖子,在那裡笑容可掬的半彎著腰,才有此一問。再說,自己幾乎被那個伶牙俐齒的小妮子拆穿,不回敬一下,太說不過去了。

    白如雲明白,人家這是反過來探自己姐妹的底來了,這時候必須有一個明確的態度,否則誤會加深,就不是那麼好消除的了。她說:「正是我家的一處小買賣,讓聶先生見笑了。」回頭吩咐掌櫃「聶先生的酒錢,算在我賬上。」說完,向著聶自強一笑,如鮮花盛開,明艷照人。

    聶自強點點頭,說:「多謝。」也是一笑。

    白如雲說:「不打攪二位了,請慢用。」

    聶自強微微欠身「兩位白小姐慢走。」

    姐妹倆回到裡間,掌櫃的送上一壺熱茶,退了下去。

    白如雪嘟著小嘴,滿臉的不高興。她摟著姐姐的肩膀,說:「姐,不就是個小流氓麼,你幹嘛對他那麼客氣?」

    白如雲撲哧笑出聲來:「小流氓?這個名字起的好。」隨後正色道:「這個人可不一般,雖然還有些稚嫩,但氣度沉穩大氣,只要稍加磨練,就是個不可一世的人物。」

    白如雪沒想到姐姐對聶自強的評價如此之高,但她沒有絲毫質疑的意思。姐姐料事之準,識人之明,就是爺爺也要佩服三分:「那你看他是哪方面的人?」

    白如雲想了一下,搖搖頭說:「看不出來,現在我們這裡有三股勢力:日本人,**,『共產』黨,他似乎哪方面也靠不上。難道……是獨行俠?」

    如果聶自強在這裡,恐怕真的要佩服的五體投地了。僅僅是幾分鐘見面,簡單的幾句對話,這姑娘就把他的氣質特點掌握的準確無誤,連身份都估計的**不離十,這個美女的智慧之高,分析能力之強,就是許多成名人物,也是拍馬都趕不上。

    白如雪點點頭,表示同意姐姐的看法,:「這人的眼睛太可恨了,盯著人家看起個沒完。」

    白如雲說:「這個聶自強,一臉正氣,從言談舉止中可以看出來,他本性淳樸,應該不是什麼壞人。就是不知道心夠不夠狠。至於看我們的眼光麼,」她頓了頓說:「他的目光裡只有欣賞和驚詫,沒有半點『淫』邪之意,已經比別人好了很多。唉,沒辦法,誰讓我們長的這麼漂亮呢。」

    白如雪驚訝的笑道:「姐,你的臉皮太厚了。」

    白如雲笑著向她撲了過去:「好啊,你敢說姐姐,看我怎麼收拾你!」

    兩姐妹笑鬧做了一團。

    聶自強慢慢的喝酒吃菜。

    剛剛和白氏姐妹的見面,對他的觸動很大,他沒想到自己以為天衣無縫的偽裝,竟讓一個小丫頭看出來那麼多的破綻,小王莊一戰之後,他很有點自滿,現在想起來,自己還是小看了這個時代的人。而小看的後果……

    聶自強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白如雲知道聶自強在總結剛才的見面和對話,而不是想著她們的容貌身材,對聶自強的評價恐怕還會更高。一個善於總結經驗教訓的人,成就大事的機率要比一般人高的多。

    聶自強對李自平說:「慢慢吃,咱們傍晚出城。」現在時近正午,街上正是最熱鬧的時候,這時候出去,暴露的可能最大。

    李自平點點頭,沒什麼意見。

    兩人吃的正香,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走上來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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