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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卷 開國軍政 第二九九章 穀物與泥沙(上) 文 / 阿菩

    第二九九章穀物與泥沙(上)

    不久剌察爾引了殘兵敗將來到可敦城,蕭鐵奴一見他,怒道:「你和蒙古部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剌察爾諤諤許久,終於被逼不過,把實情說了出來。原來弘吉剌部和蒙古部世代通婚,關係甚好。到了這一代,剌察爾的女兒也已許配給了合不勒的兒子。誰知道蕭鐵奴北上之後,剌察爾羨慕漢廷富強,嫌蒙古部貧苦,在族中幾個長老的慫恿下,竟改了主意,將女兒桑瑩獻給了蕭鐵奴,最後還懷上了蕭駿的崽子!這件事情傳到了蒙古部,合不勒等首腦都引為奇恥大辱。聽說蕭鐵奴北上,竟聯合了漢部的仇人烏古部以及幾個通好的部落,來尋蕭鐵奴和剌察爾的晦氣,如今蒙古、烏古等部的聯軍約兩萬,已經抵達可敦城西北二百里處,合不勒率眾打敗了剌察爾,並準備乘勝追擊,進取可敦城。

    剌察爾這席話吞吞吐吐,把蕭鐵奴聽得青筋暴起,拔出刀來,叫道:「你個惹禍的廢物,我宰了你!」就要跳過去殺了他。

    剌察爾大驚,轉身就逃,蕭鐵奴追到外廳,命左右截住,就要動手,忽然竄過一個肚子微微凸起的女人來,攔在前面叫道:「大帥,手下留情!」卻是桑瑩。

    蕭駿見狀大駭,怕蕭鐵奴失手把她殺了,撲過去抱住蕭鐵奴的臂膀,一時情急,脫口叫道:「爹!」

    蕭鐵奴看了他一眼,手上鬆了鬆,喝道:「這人害得我大漢在草原上失了信義,就是死一百遍也抵不了罪!」

    桑瑩叫道:「大帥!如今大兵逼境,還是先解決了外患,再論處我父親的罪過吧!草原上,有刀,就有信義!打敗了敵人,信義就回來了!」

    蕭鐵奴哼道:「打敗敵人?就靠他?他只會打敗仗!」

    蕭駿道:「不論如何,先安穩了內部,才好打外人。」

    蕭鐵奴怒道:「安穩內部?就是留著他,我們內部才不安穩!」

    桑瑩一聽,便知蕭鐵奴是不信任他們了,挺身道:「好!那請蕭大帥將我父親禁住,看我們弘吉剌部為大漢廝殺。若我們能立功,還請蕭看功勞份上赦免了我父親的罪過。若我們有異心,蕭大帥再取我父親的性命,到時候我弘吉剌部上下絕無二話。」

    蕭鐵奴還沒決定,斥候營將領匆匆來報:「東南有敵烈部蹤影,看來來勢不善!」

    蕭駿驚道:「敵烈部?我們和他們沒什麼關係啊,他們來幹什麼?」

    桑瑩道:「草原上的狼,向來是欺軟怕硬!見了虎和豹就躲開,見了羊和鹿就撲上來!他們來到這麼近了也不先派使者來拜見大帥,那多半是欺我們來了。」

    蕭鐵奴哼道:「羊和鹿?哈哈,我蕭鐵奴什麼時候變成羊和鹿了?」

    桑瑩道:「我們牙齒上有血,便是虎和豹,我們身上帶傷,便是羊和鹿。請大帥許我帶兵去染一染血,用敵烈部的血來證明這可敦城內的兵將不是羊,不是鹿,而是虎豹!」

    蕭鐵奴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

    桑瑩道:「不錯!我爹爹沒生下一兩個有出息的兒子,便只能由我去!」

    蕭鐵奴哈哈笑道:「好!我給你五千兵馬,也不用你立大功,只要你能將牙齒染紅回來,我便免了剌察爾的罪!」

    桑瑩看了看蕭駿,對蕭鐵奴道:「聽說中原的將軍出征,是有將令的,桑瑩請領將令。」

    蕭鐵奴便把自己的腰刀給她道:「這就是將令!」

    桑瑩便去召集弘吉剌部的殘餘人馬,共得三千人,舉起蕭鐵奴給她的刀道:「弘吉剌部的兄弟們!我們被人瞧不起了!因為我們剛剛打了敗仗!大漢朝廷說我們有罪,配不上頒賜給我們的爵號,蒙古部欺負我們,說我們只配生女兒嫁給他們!兄弟們,難道我們真的這麼沒用麼?」

    弘吉剌部的血性漢子都怒吼了起來,桑瑩又道:「如今我領了蕭大帥的寶刀,要去廝殺立功,我要告訴大漢朝廷,告訴漠北諸族:就算我們弘吉剌部只剩下一個女人,我們也不是孬種!你們跟不跟我走?」

    桑瑩的一個堂弟先衝出來道:「我們去!」

    蕭鐵奴又增益了桑瑩兩千兵馬,桑瑩領兵出城,蕭駿心裡擔心,卻不知如何是好。蕭鐵奴看了他一眼,哼道:「沒出息的東西!」吩咐諸將,準備好糧草、牛羊,以備進退。種去病追擊耶律鐵哥時幾乎帶走了大部分的牛羊作為軍資,蕭鐵奴進駐可敦城帶來的牛羊,又有一大半被穆沁帶走,這時城內的牛羊已經不多,食物主要得依靠穀物。牛羊利於遷徙,穀物卻難搬運,所以就糧食這一項來說,已經使蕭鐵奴軍隊的機動性有所削弱。

    接下來幾天平安無事,五日後東南煙塵滾滾,蕭鐵奴聞訊親自帶兵準備迎擊,兩軍接近,卻見對面打著漢軍給弘吉剌部頒賜的旗號,卻是桑瑩回來了。

    桑瑩近前,喝令軍馬停下,命人帶出俘虜三百餘人,自己捧了一個首級,下馬跪在蕭鐵奴鞍前,左手舉起蕭鐵奴給她的寶刀,右手舉起一個鮮血淋漓的頭顱,說道:「部將桑瑩,向東南走了兩日,遇見敵烈部,探知他們敵烈八部來了五部,共人馬兩萬四千人,意圖圍堵我東南方向。我於當晚發動夜襲,殺散其曷剌、巨母二部,得耳朵九百七十二雙,俘虜三百二十二人,巨母部族長負傷逃走,曷剌部族長授首。其餘三部,懼怕退去!此為曷剌部族長首級!」

    蕭鐵奴命人驗明,大喜道:「好樣的!哈哈,沒想到剌察爾有你這樣一個女兒!看在你的份上,我便赦免了他的重罪!從今往後,你也是我的女兒了!」

    桑瑩大喜,又道:「此外,還有軍情稟告!」

    蕭鐵奴點了點頭,命人犒賞有功將士,與桑瑩回到城內帥府,問她還有什麼軍情。

    桑瑩道:「我探到敵烈諸部之所以來犯,欺的是我們已經身處重圍。這次其它三部雖然退卻,但並沒有潰散,或許仍然會騷擾我們的東南道路。」

    蕭鐵奴皺眉道:「重圍?什麼重圍?」

    桑瑩道:「我們的東北,有蒙古、烏古,西邊是契丹的大軍。他們敵烈部之所以敢來,據說是探聽到種去病將軍已被耶律鐵哥騙入死地,所以耶律鐵哥才能號召漠北諸族,圍攻大帥。」

    蕭鐵奴一呆,隨即笑道:「去病軍中有熟悉道路的人,他又軍資充足,沒那麼容易受困!哼,我現在尚有兵力數萬,憑靠可敦城,有糧有馬,就算蒙古、烏古、敵烈諸部齊至,也奈何不了我!」

    仍命人偵騎四出,一邊探聽東邊蒙古、烏古、敵烈諸部的動靜,一邊向西聯繫種去病和穆沁。東邊的情況漸漸明朗,果如桑瑩所說,蒙古、烏古從東北慢慢逼近,只是忌憚蕭字旗的威名,一時不敢直迫城下,東南則是敵烈諸部在遊走觀望。反而是西邊,派出去的人個個都有去無回。

    蕭鐵奴暗暗心驚,趕緊派人前往南方,聯繫托普嘉,調他北上會師。

    派往南方的人出發後的第二天,終於有一個西面的騎士回來了——但這個使者回到城下時卻已變成了一具屍體,連他胯下的軍馬也是傷痕纍纍。斥候營的將官檢查了他的屍體後急忙來報蕭鐵奴:「他身上中的,是我們的箭?」

    「我們的箭?」

    「是。確切地說,是我們撥給穆沁的箭!」

    在場諸將聞言大嘩,蕭鐵奴倏地站了起來,叫道:「清點城內人口,看看穆沁的直系家屬還在不在!」

    不久將官來報:穆沁留在可敦城內最親的親戚,也就是他的堂侄。

    蕭鐵奴大怒,而諸將卻都恐慌起來,有的說穆沁如果背叛種去病多半便已遇難,有的說要趕緊徹查與穆沁同族之人,有的說要趕緊聯繫南邊的托普嘉,有的說要趕緊請朝廷增兵,眾言紛紛,莫衷一是。

    看著這群屬下忽然變得像一群沒頭蒼蠅,蕭鐵奴心中大怒:「這群沒用的傢伙!」隨即一凜:「不對!他們亂,是因為我亂了!我不能亂!不能亂!」

    他抬頭望著西邊,心想:「穆沁為什麼要背叛?難道……是為了他侄子阿蘭多的事情?」

    穆沁的侄子阿蘭多在東北時因衝撞了完顏虎和趙橘兒的車駕被依漢軍軍律處死,此事漠北諸族有理解的,有不理解的,漢廷幾個元首對這件事情本來也頗為關注,但因見穆沁一直忠心辦事,便沒有窮究下去。這次穆沁如果真是背叛,阿蘭多的死會不會是誘因呢?

    阿蘭多一事在蕭鐵奴的腦中只是一閃,隨即略過,心道:「穆沁為什麼背叛,不重要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危機!危機……危機……我們能有什麼危機呢?可敦城還有數萬大軍,如果沒有去病來援,平定漠北已不可能,但只要我糧草無缺,就算耶律鐵哥、穆沁、蒙古、烏古、敵烈諸部齊心協力,要困住我,也沒那麼容易!何況他們還未必能齊心協力。等等!糧草無缺……糧草無缺……」

    蕭鐵奴驀地站起來,喝道:「去,再檢查一趟糧倉!」

    諸將一愣,主事官員道:「糧倉有重兵把守,應該沒事。」

    蕭鐵奴臉色猶如寒鐵:「把還沒動的那幾座糧倉裡的谷堆,都給我推倒了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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