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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千鈞一髮 第一五二章 舟中議(上) 文 / 阿菩

    第一五二章舟中議(上)

    關心北**政的人並不止種師道一個,察覺到金漢起了爭端的勢力也並不止耶律余睹一方。比如平州城內,就存在著密切留意遼南動態的有心人!

    出於集中兵力的考慮,阿骨打並沒有分出女真骨幹人馬去督促東遷的燕民,而是採用以燕治燕的辦法,讓燕人官員部勒燕民東遷。阿骨打沒有料錯左企弓等漢兒官員的膽量——這些人在無刀無馬的情況下確實不敢造反;但他高估了這些人忍受艱辛的耐力——只走了不到一百里路,平素養尊處優的燕人公卿們就受不了了!而這個時候,他們剛好到達平州。

    左企弓與虞仲文、康公弼等商量道:「若過了這榆關我們可就回不了頭了!關外苦寒,各位不是不知道!而且我們以後至之客民,去到那裡必遭本地人排擠歧視,何時是個了期!」

    虞仲文苦笑道:「我們也不是不知道離開燕土於我們大是不利,但大宋已把我們賣了,大金皇帝又勒令東遷,我們又哪裡能夠反抗?」

    左企弓指著平州方向道:「不如我們便不過去了。」

    虞仲文等驚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左企弓道:「如今燕京諸州,除了平州以外都已經併入大宋。而這平州之重要,想來我不說各位也都知道——大宋朝廷更是望之如甘霖寶貨!若我們能策得張覺也歸宋,使平州成為大宋邊鎮、燕京東藩,那我們於大宋便是功臣,屆時請旨回燕,料來大宋皇帝不會不允,再以計謀籠絡燕京守臣,制約常勝軍,則燕京又是我等之天下!」

    虞仲文康公弼等均喜道:「不錯!左公之言有理!」

    只有韓昉拂袖道:「此謀萬萬不可!」

    左企弓愕道:「為何不可?」

    韓昉道:「燕雲之戰各位又不是沒看明白!大宋絕非可以托付的朝廷!若大宋朝廷有膽量庇護我們,韓昉此時早在汴梁逍遙了,還哪裡會南北播遷,受這無妄之苦?再說張覺之才也不足為大宋捍邊!諸位此謀,以得罪恩仇必報之大金,托身軟弱可欺之大宋,投靠志大才疏之張覺,將來怕沒什麼好下場。」

    左企弓虞仲文等聞言無不變色。其實他們也覺得韓昉的話未必沒有道理,只是這段路程走下來實在是受不了了。正如人口渴難受,雖然知眼前甘泉有毒也要喝下去——何況這甘泉還未必有毒呢!因此大部分人都傾向於左企弓的建議。

    韓昉見眾議不可扭轉,只好歎道:「事已至此,昉也只有和諸公同進退了。」

    當下由左企弓親自起草,要韓昉去下書。韓昉道:「張覺究竟作何打算我等都不得而知,此次入城,韓昉的生死成敗都難以預料,若諸公憐我,請駐足一夜,待我先去和妻兒相守一宵,以作永訣。」

    眾人都道應該。誰知道第二日左企弓派人去催韓昉時,才發現韓昉竟然攜家逃了!原來韓昉從一開始就沒有附議左企弓等的意思,只是怕反對得太過激烈會被他們謀害,這才虛與委蛇,表面上說回家訣別,其實是連夜離開大隊逃跑!

    左企弓等聞訊無不破口咒罵,卻又無可奈何,只好另外推選人進城下書。

    那邊韓昉攜帶妻小連夜逃竄,心道:「眼下局勢,宋人已把我賣了一次,汴梁去不得了。否則大金皇帝一瞪眼,趙家官人還是會把我乖乖獻上。但若回大金,道路又走不通!莫如去投漢部……」轉念又想:「久聞漢部已是禮儀之邦,而且武力也甚是可觀,只是它畢竟是大金的附庸。若我逃去漢部被金人知曉,下旨來拿,只怕他們也庇護不得我。但現在東、西、北三條路都被塞死,除了去塘沽也沒其它辦法了。」思來想去,終於決定南下:「先到了塘沽,再想辦法。」

    他曾奔南走北做使者,所以知道渤海沿岸常有走私商船出沒,既然決定了先去塘沽,便望南而來,不久來到海邊,循海岸線而向西南,一路走得十分艱辛。走到第三日上糧絕水斷,舉家哀嚎,甚至連韓昉也有些後悔了。忽然他兒子大叫道:「船!船!」

    全家人聞言大喜,都跳了起來,忘記了飢餓疲累,向船帆所在的地方跑去。那果然是一艘走私商船,一些來自平州的走私商人正搬運貨物上甲板,韓昉一家走近,打聽得這船是去塘沽,便拿出些金銀首飾來,希望能搭船跟去。

    那船老大見他來得蹊蹺,還在猶豫,船艙中有人探頭出來,望見韓昉,跑了出來叫道:「韓大人!怎麼是你!」

    韓昉一怔,見眼前這人有些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那人笑道:「在下趙觀,韓大人便忘了麼?」

    韓昉啊了一聲道:「趙……趙大人!你怎麼在這裡!」

    趙觀笑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來,咱們先進艙裡談。」瞥眼看見他一家飢腸轆轆,吩咐下人拿些麵食款待。

    韓昉為何認得趙觀?原來韓昉在北遼時主要負責對外事務,兩次使宋都是他做主使,當初趙觀被俘虜,因為其身份涉及外部勢力,所以韓昉也成為主審官之一。後來曹廣弼下書要求贖回趙觀,北遼朝廷對這件事的意見分為兩派,韓昉是極力贊成的人之一。

    這時兩人進了艙,趙觀拿了糕點茶水讓韓昉先填填肚子,一邊道:「當初在燕京時,若無韓大人力爭,我這條小命就算保住,只怕也得落得個殘廢。」

    韓昉忙道:「那是蕭妃他們不敢不賣折大將軍的面子,與昉卻無多大關係。」他是受過儒學訓練的人,雖在落難期間,吃相仍十分斯文。

    趙觀道:「無論如何,韓大人總是為我說了話,免去了我許多皮肉之苦。這份情誼,趙某人永銘於心。只是韓大人不是隨燕民東遷麼?怎麼一個人攜家帶口跑這裡來了?」

    韓昉知道趙觀身份非比尋常,從他被俘後漢部拼著暴露意圖也要把他贖回便可知道,心想:「這人的官品或不甚高,但多半是能直通漢部高層的人物!左企弓那件事情若是要賣,他正是一個最好的買家!」猶豫片刻後,便把左企弓等人要策反張覺、自己不肯附議的事情一一說了。

    趙觀大驚道:「竟然有這等事情!此事非同小可!若那左企弓幹成了這事,北國又要大起事端了!」

    韓昉道:「這個自然。」又問:「卻不知趙大人來到這裡,為的卻又是什麼事情?」

    趙觀笑道:「韓大人既然連左企弓謀反這等機密要事也跟在下說了,那我也就不隱瞞了。韓大人,其實我這次來,就是準備去找你的。只是你混在東遷燕民中我一時難以聯絡上,沒想到卻在這裡遇上。巧了,巧了。」

    韓昉奇道:「趙大人要找我?這是為何?」

    趙觀笑道:「趙觀不是個能作主的人,要找韓大人的,自然是趙觀背後的東家!」

    韓昉一震道:「漢部?」

    「自然是漢部。」趙觀道:「不過更確切點說,是七將軍。韓大人,在燕京的時候,你和七將軍有過私談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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