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章新局哉(下)
楊應麒沒想到自己才離開這麼幾天又回到了塘沽,這次他來不必瞞著阿骨打,但仍然沒有聲張,只是悄悄入港,來見歐陽適。
這些日子歐陽適難得住在岸上,聽說楊應麒來心頭一凜,把他接到密室——原來蕭鐵奴在給折彥沖、楊應麒分別發信之後也已將事情原委告知他,好讓他有個準備!
兄弟倆還沒坐定,忽然鈴響,歐陽適召管家怒道:「我不是說今天什麼大事都給我擱起來麼?還敲什麼鈴?」
那管家嚇得磕頭道:「四將軍!六將軍來了!」
歐陽適和楊應麒對望一眼,心中都道:「來得好巧!」歐陽適忙去接他進來。
蕭鐵奴一見楊應麒就問:「老大呢?」
楊應麒道:「回津門了。」
蕭鐵奴哈哈一笑道:「好!這下好玩了!」又道:「你來是打算去燕京?」
楊應麒點了點頭,蕭鐵奴又道:「好!有膽識!」
楊應麒反問:「你呢?」
蕭鐵奴道:「自然是去遼南!」
楊應麒又問:「自己去,還是連帶著兵馬也去?」
蕭鐵奴道:「連兵馬也帶去。」
楊應麒略作沉吟,說道:「如今鞍坡的營房早被撤了,但我在遼河西岸一直留有一塊荒地給六哥回遼南時駐馬用。六哥的人馬便直接往那裡去吧。」
蕭鐵奴笑道:「你怕我的人到了津門會搗亂麼?」
楊應麒毫不掩飾:「對!」
蕭鐵奴也不見怪,笑道:「好好,我也知道我那幫手下是什麼德行!我獨自去津門見老大,讓兵馬直接去遼口,總可以了吧?等國主來了再去遼口幫老二守著。」
楊應麒微微一笑,對折彥沖打算讓他接掌遼口的事情也不提起,問歐陽適道:「四哥,我們在各處空閒著的兵船,這段時間可得慢慢地往北邊調。國主在燕京時便調到塘沽來,國主兵馬西行時便調到遼南去。」漢部水師的家底楊應麒瞭如指掌,所以也不用問歐陽適有多少人手戰船。
歐陽適道:「真要動手了麼?」
楊應麒道:「不是要動手,是要以最大的決心來阻嚇國主!但要是形勢急轉而下,或者國主失去了理性,那我們也只好動手了。」
蕭鐵奴問他:「遼南的兵馬大概有多少?」
楊應麒道:「遼口駐軍號稱三千人,實有五千人,但二哥帶走了三千人在來州,所以正規兵馬只有兩千人;東津駐軍有三千人,由五哥統領。」
蕭鐵奴道:「這個我知道!我是問別的——你別告訴我咱們漢部就這點家底!」
楊應麒笑了笑道:「我們挑選邊地農夫牧民練成精兵,分為十二個村落,每村除工兵、雜物役卒約有千人,兵器犀利,每人兩匹馬,分散在遼口、東津一線上,每季輪流到遼口、津門服役。這批是我們隱藏著的正規軍。」
蕭鐵奴道:「那就有一萬兩千人了。加上老二的兩千人、老五的三千人,我手下的三千人,一共有兩萬人馬。嘿!夠應付了!不過遼口的城牆太不像話,這兩年你們增築沒有?」
「沒有!」蕭鐵奴還沒來得及失望,便聽楊應麒道:「但各方面的坯子早已打好,用以增築城牆的石料我們也早就做好了藏在城牆根下,這些石料和原城牆的接口都設計得極為吻合,有必要時把這些東西推上去,用水泥一固定便完事了!此外,遼口到津門的道路上,表面上一點障礙都沒有,其實我在沿途一共準備了十八個地下碉堡,附近的農莊也準備了石料,到時候你僱傭農夫往那些地下碉堡上一堆便能把道路給隔斷!遼南武風甚盛,若是能順利發動的話,那些維持治安的地方差兵——甚至當地農夫都能助防。你去了就知道了。」
蕭鐵奴聽得驚喜交加道:「若是這樣,那我們還有什麼好怕的!應麒你儘管去燕京,只要我們不打敗仗,國主不敢動你的!」
楊應麒奇道:「六哥這麼這樣自信?」
蕭鐵奴道:「眼下國主羈縻的軍隊雖多,但他要來打遼南的話,耶律余睹等那些降軍就用不上。為什麼?因為這些降軍和國主的關係,比我們和國主的關係還疏遠!萬一陣前反戈,事情反而麻煩。」
楊應麒點了點頭,蕭鐵奴又道:「此外,我估計宗翰也得留下來應對燕雲之事,同時也羈縻在中京、燕京、西京一帶的降附人馬。雖然國主可能會大量抽調人馬先來對付我們,但怎麼的也得給宗翰留下二三千本系人馬。完顏本部能調來的,不過一萬人到一萬五千人,東京路留守人馬不過萬人,再加上和完顏部關係密切的北部胡人,我估計國主能調動到遼南的兵馬不會超過四萬!」
楊應麒聽他這麼說,心中卻還是沒什麼底,說道:「我們的正規軍馬,充其量也不過兩萬人,可未必擋得住國主的鐵騎!雖然後勤後備人數不少,但打仗打的可不是人數!就像北遼這邊把所有人馬收拾起來也有好幾萬,結果在國主面前還不是不堪一擊?我真當心遼南也是這樣。」
蕭鐵奴放聲大笑道:「耶律淳手下那些病夫怎麼能和我們的人相比?我三千人就能抵他們三萬人!兩萬兵馬在大哥和我手裡,滅他二三十萬軍隊綽綽有餘!所以這一仗國主不打便罷,若是打起來,他們完顏部至少要多一萬個寡婦!」
楊應麒道:「那我們呢?」
蕭鐵奴笑道:「我們也差不多。嗯,他們攻,我們守,遼南腹地淺又沒天險,這些都對我們不是很有利,所以我們的損傷可能會比他們嚴重些。不過國主也休想全勝!我們就算守不住遼南,也要拼他個魚死網破!」
楊應麒眉頭大皺道:「說這種事情,你怎麼笑得出口!」
蕭鐵奴笑道:「為什麼笑不出口?不就死些人麼?等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男人多干幾下,不就生出來了?」
歐陽適見楊應麒臉色不善,忙攔住道:「別跟應麒說這些,他向來不喜歡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蕭鐵奴哈哈一笑,便不再提,轉了話題道:「這次你去燕京,可帶了什麼得力的人護衛沒有?」
楊應麒道:「就帶了燕青、趙觀和幾個能奔走的門客。我想這次一入燕京,多半就會被國主看起來,武人帶多了也沒用。」
蕭鐵奴搖頭道:「不然!手裡有些武力總是好的。」
楊應麒道:「燕青的武功很不錯,保護我綽綽有餘。」
蕭鐵奴道:「我說的不是那個,是能帶兵的人。」
楊應麒愕道:「帶兵?我這次去又沒帶兵,也不能帶兵,帶一個這樣的人在身邊有什麼用處?」
蕭鐵奴又是搖頭:「老七啊!你這方面就考慮得不夠周詳了!一二百個人在千萬大軍中也算不了什麼,但保不定也有大用處。嗯,這樣吧,我撥一個百人隊護送你去,國主見是我的人馬,嘿嘿!想必不會遣回來!」搖了搖鈴當,叫來隨行從人道:「去外城,叫種去病過來。」
蕭鐵奴那從人去了後,楊應麒順口問道:「種去病?」
蕭鐵奴笑道:「是我不久前收的一個宋軍俘虜,為人十分聰明!」跟著便說了種去病的來歷和在軍中的表現。
楊應麒聽得嘖嘖稱奇道:「大宋果然出人才!只恨趙天子不能用耳!」
蕭鐵奴大笑道:「他要是能用,我們還用混麼?」
說話間外間來報:「種校尉到了。」
不多時一個年輕而滄桑的男子大踏步進來,單膝跪下行禮道:「末將種去病,見過三位將軍。」
抬起頭來望見楊應麒,不禁滿臉訝異,而楊應麒眼中亦略見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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