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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燕雲取棄 第一三五章 養軍之策(下) 文 / 阿菩

    第一三五章養軍之策(下)

    當初蕭干驅逐民夫建造圍牆把塘沽圍住,為了防止漢部襲擾把圍牆築得遠遠的,所以在契丹圍牆和塘沽城牆之間確實有一大片的土地,這片土地上原來也有居民,但靠近契丹圍牆者都被喝令內遷,而靠近漢部城牆的居民則逃入塘沽避難謀生,久而久之,這片扇環型的土地便荒蕪了,成了一片無主之地。若是種彥崧能以兵力拓土,確實可以取得一片完全由他拿主意的地盤來。

    打開了土地方面的思路後,林翎又獻上通財之計。

    這半年來燕雲、兩河動亂頻起,由於塘沽可以躲避兵火的侵擾,兩河以及燕雲的許多富商大戶都紛紛入駐,看好漢部的人把這裡作為新的定居點,不太看好漢部的人也在這裡營建狡兔之窩。所以短短幾個月間,塘沽地價暴漲,但塘沽圍牆早已圈定,向外無法發展,商業區、居民區便轉而向內擴張,擠壓漢部專門辟出來收留逃難貧民的貧民區。結果貧民區被越擠越小,而因戰亂流入的貧民卻越來越多,對於這個問題塘沽的政務官員都大感頭痛,一些人甚至開始慫恿四將軍、七將軍將塘沽的城牆外移。但楊應麒考慮到好不容易才和遼人取得默契互不侵擾,為大局計也不宜讓漢部和北遼政權的直接衝突擴大,因此一直不肯答應。

    這時林翎對種彥崧道:「貧民區地方狹窄,沒有空間給流民們營生。所以這幾個月來這些流民吃的都是漢部發的賑濟米,這對漢部來說是個很大的負擔。兩道圍牆之間的土地比牆內塘沽港城大出數倍,盡可種植營利。若能建成一些狹長的村莊,在裡面種糧可以養兵,刈草可以牧馬,種菜可以賣給塘沽市集,等人口繁密,必有商人往來,到時候平輸轉運、坐地收租,何愁無錢養軍?」

    種彥崧道:「養軍最是費錢,這樣種糧種菜就能養活一支軍隊麼?再則,募人墾殖也要先投錢的,這筆錢卻從何而來?還有,我對貨殖之事不大懂,手底也沒有這方面的人才,不知該怎麼去做。」

    林翎見他問得出這三個問題,心中已在點頭,口中卻笑道:「種公子是將門出身,所以不知商賈之事。從來有人的地方就會有貨,有貨的地方就會有錢,錢一流動便能十倍百倍增殖。種將軍坐擁大片的空地,背靠著塘沽這樣一個富港,只要經營得當,還怕沒有來錢的門路?前期的投入,我自會幫公子想辦法籌集,大宋憂心國事的商人甚多,不愁找不到錢。至於人才,若種公子信任,林翎倒也能推薦一些可信賴的人到種公子手下行走。貨殖之事可深可淺:就深處來說那是學一輩子也學不完;就淺處來說,只要找到可靠的人付託其事,做到知人善用、賞罰分明便可成就功業。」

    種彥崧聽得連連點頭,當下敞開心胸,不再拘束,但有不懂處便問。世家子弟,最怕的就是無知兼且自大,不懂偏要裝懂。這時種彥崧虛心請教,林翎見了反而歡喜,心道:「他總算沒看錯人。這個小將雖然少不經事,但能虛心學習,總有成才的一天。」

    兩人從貨殖佈局說到征榷利率,最後說到軍旅佈防之事,林翎道:「這個我可就不懂了,得靠將軍另想辦法。」

    種彥崧聽了這句話臉上一紅,心想要是什麼事情都由別人安排好,還要自己這個將領來幹什麼?

    與林翎告辭回營後,便召集李成以及軍中頭領,說知要屯田放牧、立村自養等事。這些頭領大多出身民夫農氓,聽他這麼說倒也沒多大的反應——既不反對也不支持。原來他們畢竟是通過嚴格挑選、經過正規訓練的軍士,對種彥崧這樣一個貌不驚人的小伙子並不敬畏,只是按照漢部的軍紀教育,因他是首領而服從命令而已。

    種彥崧看在眼裡,心道:「大家互不認識,他們不服我倒也應該。可我怎麼才能讓他們心服?嗯,爺爺說過,領兵之要旨,在於上下同欲。只要我持之以恆,遲早能獲得他們的認同。」從此收斂心性,與軍士吃在一起,睡在一起,訓練輪戍也在一起。慢慢地他的體形越來越壯健,而兵將們雖不畏他,卻漸漸和他親近,願意與這樣一個上級同進退了。

    種彥崧逐步掌握軍心的同時,林翎推薦的人才也一步步到位,為首的卻是林翎的弟弟林翼。林翼比種彥崧大一歲,這時已是二十有零的青年。他是商人家出身,自少年時代便跟楊應麒、曹廣弼、鄧肅等走南闖北,書卷學問沒進步多少,人卻歷練得精幹異常,對於以軍隊為靠山在邊境經營貨殖,安排起來頭頭是道,種彥崧和他接觸了幾回,深感信任,便把軍資方面的事情交給他全權處理。不久幾個豎起種字大旗的農莊、牧莊便出現在兩道圍牆之間。遼軍守將望見,一開始以為漢部有意外拓,大為緊張,派了使者前來交涉,希望漢部退回圍牆之內。漢部卻很不客氣地回復說這支人馬是大宋的邊軍,雖和漢部通商,但其軍務卻不受漢部節制,漢部無權下令。

    遼將驚疑交加,交涉了幾次沒結果便出動騎兵前來襲擾。種彥崧命屯民人人自便,不擊刁斗自衛,自己領兵與大隊契丹騎兵周旋。種家常年在陝邊守牧,對付騎兵襲擾有一套家傳的心得,這時由種彥崧在塘沽城外牛刀小試,竟和遼人打了個難分難解。一開始農莊牧莊損失頗重,但種彥崧習戰漸多,對如何領兵打仗越來越順手,慢慢地竟然佔了上風,甚至反守為攻向契丹圍牆逼進,而村民也大起膽來,一手拿鋤頭一手拿刀槍,在種彥崧的衛護下將農牧地點越拓越遠。這時北遼政權由於耶律淳方死,內部危機深重,也沒能花太大的力氣來粉碎這種漸進式的蠶食,只是命邊將嚴守圍牆,以防種彥崧越牆而已。

    楊應麒見種彥崧有如此戰績倒也喜出望外,對林翎道:「一開始只希望他能勉強維持便可,到時候我們好借他這面旗幟行事。現在看來他還真有這方面的才能。」

    林翎一笑道:「就是中人之才,生意做得多了也會變成熟手的,想來打仗也是如此。更何況你又安排了這麼多人幫他。」

    楊應麒道:「雖然安排了不少人幫他,但也要他爭氣才行啊。現在看來,他至少不負你我之望。」

    林翎把頭一偏道:「少來!別老把我和你扯在一起。我這次做的事情,可都是遵從你的安排,與我自己無關。」

    楊應麒笑道:「一開始自然是我的安排,但到了後期你明顯變得很積極啊。我猜你也有意從這個小伙子身上干一點自己的事情吧?」

    林翎笑了笑道:「確實有一點。如今阿翼涉足軍政已頗深,看來是沒心思回家做個商人了。如果他能從這裡謀個進身之階,也算一條路子。」

    楊應麒怔了一下道:「你們不打算讓阿翼繼承家業了?」

    林翎點了點頭道:「我跟他談過的,他自己也不希望只做一個商人。」

    楊應麒又問:「那林家的繼承人怎麼辦?」

    林翎淡淡道:「我身體雖然薄弱,但畢竟年輕,撐個二三十年的想必沒問題。」

    楊應麒道:「二三十年之後呢?」

    林翎道:「那時候輿兒也長大了,不正好繼承祖業麼?」

    楊應麒一聽,瞪著眼睛逼視林翎,哼了一聲道:「你打算讓輿兒用什麼身份繼承林家?」

    林翎道:「我這次來,就是要和你商量這件事情。我打算等他再大一些,就以我養子的身份到福建走一趟,告知宗族父老,繼承林家香火,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楊應麒怒道:「我的意思?你這分明是早就打好的算盤,還來問我的意思?」

    林翎低聲勸道:「你別這麼生氣嘛。反正你還年輕,又位高權重,將來有的是機會養孩子。就讓輿兒姓林吧。」

    楊應麒咬了咬牙,隨即戟指咆哮道:「你!你!好哇!我總算明白了!原來你一開始就存著這樣的心思!你把我當什麼了?看我人品優良,把我當精子庫了麼?」

    林翎不知精子庫是什麼意思,但猜想不是好話,軟語求道:「你別這樣好不好。我也知道你的感受,但你也知道,我的處境這麼難……」

    楊應麒怒道:「處境難?把事情挑明了不就行了?哼!這兩年你越來越不在意掩飾了,不就是打算把這層燈籠紙挑破麼?」

    林翎搖頭道:「我這兩年在裝扮上是疏略很多了,但從來沒打算挑破這層燈籠紙!挑明了不好的,不好的。其實現在許多外人像劉介、趙履民他們多半也都心裡明瞭,但這層燈籠紙有挑破沒挑破還是不一樣的。」

    楊應麒冷笑道:「對你不一樣,對你們林家也不一樣,但對我沒什麼不一樣的!」

    林翎沉吟片刻,說道:「好吧,就算是我自私,但說句心裡話,自古王侯子孫多不幸——尤其在亂世。以你今時今日的地位,做你兒子真是一件好事麼?若你將來成為……那時候做你的兒子,究竟是幸還是不幸?更何況他出生的時機又是那樣尷尬,現在漢部禮儀未備,也許沒人會說什麼,但將來呢?」

    楊應麒本來狂怒,聽得這裡卻靜了下來,說道:「那他跟著你就會好很多麼?」

    「至少,他會自由很多。」林翎道:「作為林輿生活的話,他也就是一個有錢的公子哥兒,不必去做別人的表率,更不會成為別人利用來爭權的工具。將來或從商,或入士,大有進退的餘地。就是他什麼也不幹,躲在一個小島上自娛終老,也沒人會去說他。」

    楊應麒默然良久,終於歎了一口氣道:「好吧,我說不過你。不過……帶他南下的事情不用那麼早辦,他現在還小,就讓他在遼口多逍遙幾年吧。」

    林翎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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