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虎迫龍角疆(下)
界河北邊的這個三角海岸,此刻已經變成了一個工地。數千軍民在寒風中忙得熱火朝天,築牆、安寨的物資都已經運上了岸,只是築牆卻遇到了問題。原來楊應麒這次還特地帶了許多粗水泥來——這是這些年大造燈塔激生出來的產物——希望能加快築牆的進度。誰知道天氣太冷,岸上只有冰,沒有水!這粗水泥竟然沒法使用!
楊應麒冒著嚴寒上岸,看著已經壘起的那道長長的堤牆,大感丟臉。
這道根本不算牆的「牆」是以磚塊做底子,上面堆起石子泥沙,泥沙上面再堆雜物。這道牆若用水泥來凝固,可以在一兩天之內變成一面堅固的牆壁,把這片臨海的區域圍住,將這片土地變成一座陸上孤島!漢部兵將守在裡面,臨河靠海,便不怕耶律大石的騎兵。只要站住了陣腳,再在牆後築起船塢,將津門、遼口的各種防守設備、物資源源不絕地運過來,地面上有堅牆為防,海面上有船隻為援,遼人就是用數萬大軍前來攻打也不怕了——因為地形所限,這個小三角形地帶的受攻擊面極小,進攻方人數少了沒用,人數多了也無法擁上前來!可是……這一切都建立在粗水泥可以使用這個前提上!
「七將軍,要不我們燒冰為水吧。」有人建議。
「燒水?」楊應麒苦笑道:「我們的燃料本來就不多,再說這要燒到什麼時候!唉,算了,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幾個工兵開始試著燒冰,但冰塊燒溶了再攪和水泥泥沙,還沒等工序完成便凝固了。其中一個手藝極好的工兵倒是成功地調成,但別人未必都能做得像他那樣巧,而且那種小心翼翼的做法也沒法讓進度快起來。而最要命的,還是用燒水的辦法實在太慢!
又有一個工兵獻策道:「這樣水太少了!我們船上有霹靂火球,不如拿來把臨海河道的冰面炸開,從河裡取水。」漢部的霹靂火球,是把制好的火藥和鐵片、毒藥拌和,然後用多層紙糊成球型硬殼,殼外再塗上易燃的引火之物。楊應麒十分重視熱兵器的發展,這些年漢部的巧匠逐年改進,霹靂火球已發展為初級爆炸武器。雖然爆破的威力還不足以炸開太過堅厚的冰層,但界河臨海的冰層結得不厚,底下都是潛流。如果選好位置燒開一些冰窟窿挑水也不是什麼出奇的事情。
楊應麒心道:「這個辦法好,比燒水快。可現在這天氣調水泥還是太慢了,水泥還沒下,雪花先飄裡面去了。這次提前發動,百忙中沒算到天時,可真失算了。」
忽然前頭一陣嘩然,楊應麒心中一凜,便見一騎馳到他面前,滾下馬來,小聲道:「七將軍,契丹人的侯騎!」
楊應麒忍不住啊了一聲,肩頭一振,天鵝袍跌落在地他也絲毫沒有察覺,問道:「攔住沒有?」
「二將軍已經派人去攔截了,但距離有些遠,怕追不上!」
楊應麒哼了一聲,翻身上馬,向曹廣弼所在的方向馳去,那個騎士怔了一會道:「七將軍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健了?」
旁邊一個老部民聽見道:「七將軍好像以前就是這樣的啊,不過後來好像變嫩了。說起來也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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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了!」耶律大石道:「雄州增築城牆雖然值得注意,但不是什麼急事。可滄州那邊的事情可還不知道是什麼!」
蕭幹道:「但現在已將入夜,我們走了一天,人疲馬乏,就是那邊發生什麼事情,我們趕過去也沒用。」
耶律大石沉吟道:「你說的有理。傳令:明日四更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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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歐陽適道:「這侯騎一去,不半日契丹人便知道了!」
曹廣弼哼了一聲道:「知道又怎麼樣!我的人馬已經可以開打,就讓我來鬥鬥那個遼將!」漢部精銳與女真相捋,在北邊的各種戰鬥中,對上契丹軍隊就是以一敵五、甚至以一敵十也常常獲勝,曹廣弼手頭有八百精兵,所以並不怎麼把耶律大石的兩千多人馬放在眼裡。
楊應麒道:「我們一直接觸的都是契丹北路的兵馬,燕雲這邊的兵馬處於大宋前線,未必也像北方的那麼弱。」
曹廣弼冷笑道:「那你可就錯了!宋遼已經有一百多年沒打過大仗了。燕雲這邊的兵馬其實也不怎麼樣。」
「可是打贏了這一仗又如何呢?」楊應麒道:「打勝仗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我們的目的是在界河北岸取得一個小據點,而現在……」他指著那道長長的堤牆道:「那道牆就像是紙糊的,馬踢一腳就得坍掉一邊!」
歐陽適道:「難道我們就這樣回去不成?好容易遇到兩個好糊弄的宋人,又費了這麼多精神力氣,就這樣回去實在不甘!不如這樣,我們到南岸去,讓李應古劃一片地方給我們築港算了。再想辦法讓他欺上瞞下,給我們做掩護。」
楊應麒搖頭道:「這種事情,遲早穿梆。」
歐陽適道:「穿梆就穿梆!怕什麼!清陽港不也一樣麼?」
楊應麒卻只是搖頭:「清陽港的情況,和這邊不同的。」
曹廣弼道:「我也不贊成去宋境開港。不過也不能這樣退回去。反正我們還有些時間,老七,你讓工兵們盡快。遼人來時,有我頂著。」
楊應麒盤算道:「耶律大石已經去了一日,他的侯騎去到他現在的駐地估計也得是明天早上或中午。他快馬加鞭回來,至少又要大半日。也就是說如果他判斷正確,最快也是明天黃昏到達。我估計耶律大石的人馬吃不下二哥——萬一他們贏了,那自然什麼都不用說了。如果他們輸了或者和我們相持不下,他一定會回燕京調兵。一來一回,加上耽擱,大概要三到五天燕京的大部兵馬就會到。也就是說我們要在五到七天之內完成負隅頑抗的工程!可是如今這堤牆建設出了問題,按現在的進度,光是這道牆只怕就得耗掉我們五六天時間,無論如何來不及!」
歐陽適忍不住罵道:「都是這鬼天氣害的!」
楊應麒苦笑道:「不能全怪老天。本來我的計劃是一兩個月後才開始的,那時候就算還沒到春暖花開時節,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冷。誰知道國主的動作竟然這麼快,累得我們也提前動手,把節奏都打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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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大石沾了枕卻沒睡,瞪了一會眼睛,喚門口侍衛進來道:「去跟蕭干說,我只讓他睡到三更!」
那侍衛出去以後,他便倒頭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