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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海上之盟 第七十五章 海上盟約新議(下) 文 / 阿菩

    第七十五章海上盟約新議(下)

    楊樸在汴京的行程終於接近尾聲。

    道君皇帝因惦記著「福禍繫於東北」,因此對聯金攻遼一事更加上心了,楊樸臨走前的一天,竟是由蔡京親自設宴送行。

    蔡京此時上了年紀,人已頗為昏聵,不過瑣碎事情自有兒子下僚去理。這次名為私宴、實為公務的宴會便在蔡京府中舉行。因為是最後一次,所以楊應麒也來湊熱鬧。席上熱鬧非凡,本來一切無事,誰知臨了蔡京昏聵的老眼一抬望見了楊應麒,混濁的眼球竟然射出一道寒光,問楊樸「這位少年是何人物」?

    楊應麒給他這一眼看得腦袋一縮,心中一寒,把腰桿子也傴僂了兩三分。

    楊樸道:「這是我的一個書僮。」

    蔡京似乎不信,但看看楊應麒年紀極小,想來不可能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便不再說什麼。楊應麒嚇得冷汗夾背,心道:「這個老賊好厲害!要是他年輕三五歲,只怕我瞞不過他眼去。」

    楊樸也看出些端倪來,便推說忘了東西,讓楊應麒去取。楊應麒走出廳堂,脫了蔡京視線的籠罩,膽子又大了起來,心道:「我方才太窩囊了!便是讓他瞧出我是漢部七將軍又如何?大宋此刻正要結好漢部,還能把我殺了不成?」

    但終於還是不敢回去,換了身儒士服裝來游汴京,心道:「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來。」游到黃昏,忽然有人叫道:「楊兄弟!」回頭看時,卻是鄧肅。

    兩人寒暄畢,鄧肅道:「那日你遣的人,我已見過了。我代買的那批書可還滿意?」

    楊應麒臉有愧色道:「這幾日我竟然未留心,真是汗顏。」

    鄧肅問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楊應麒道:「我這幾日把心繫在一個敗家子身上,剛剛又被一隻老狐狸嚇到,所以如此。」

    「敗家子?老狐狸?」

    楊應麒歎道:「他家與我家骨肉相連,若他家破敗得太厲害,我家終究難以獨全,所以擔憂。至於老狐狸,說的是他的管家。這人是個家內老賊!把主人的家底都快掏空了。」

    鄧肅道:「賢弟既知主人不賢,為何不勸?既知其家有內賊,為何不揭發?」

    「勸?」楊應麒苦笑道:「他家人也勸他不了,何況我這個外人!至於那個老賊,若我有能力拉他下台,那個家也不至於敗成這樣了。再說,這個家的問題最終還是出在那敗家子身上,要不是主人沒出息,怎麼會容一個賊管家胡作非為?唉!這世道也不是我一人之力所能左右,一切盡力而為罷。」

    鄧肅聽楊應麒這樣說,也深知世事多有無奈處,唯有代為歎息而已。

    兩人相攜入肆飲酒,酒罷,鄧肅又放聲高唱東坡詞,楊應麒聽完道:「鄧大哥,你我性子也算相投,交淺言深,我也就是不怕冒昧,說幾句不當的話。若說的不妥,你就當我是醉中言語。」

    鄧肅道:「夫子有云:益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只要彼此肝膽相照,說話何必顧忌!」

    楊應麒琢磨了一會,說道:「其實,我家在海上的生意做得很大,因為身在汴京,所以我有些話現在不能說,將來若鄧大哥知曉了,希望你能見諒。這是第一件事情。」

    鄧肅點了點頭道:「我也覺你對我與胡兄有所隱瞞,不過只要你做的是堂堂正正的事情,我們便當你是朋友。」

    「堂堂正正不敢說,至少是無愧於心。」楊應麒道:「至於第二件事情……鄧大哥,我看你個性太直,如今汴京奸臣當道,未必容得下忠直之人。」

    鄧肅笑道:「朝廷容不下忠直的人,難道我就要去屈就它也混濁起來不成?大丈夫身處仕途,難道真只是為了做官而做官?那也太無趣!」

    楊應麒道:「小弟不是這個意思。小弟是想說,若鄧大哥有不如意時,且來登州清陽港小住。小弟在海邊無相得的良才秀士為友,甚是寂寞。若得與鄧大哥一起觀海讀書,也是人生一樂。」

    鄧肅聞言也是一歎,說道:「你這等天資,將來成就非小,只是無心效力朝廷,可惜,可惜。」

    楊應麒道:「國無道則浮於海,心為中華,則雖處夷狄也必中華之。如此而已。」

    鄧肅聽了這兩句話擊節讚歎,把酒又歌,至晚放散。

    第二日天色不霽,但楊樸擱著一個楊應麒在身邊終究是怕夜長夢多,不令改期,逕向登州方向而來。

    離開汴京以後,楊應麒才問起盟約談得怎麼樣了。楊樸道:「七將軍你記得這事啊,我還以為你全忘了呢!」

    楊應麒道:「我哪裡會忘記,只不過你辦事我放心。如今事情辦完,我也該問問知道一下情況。」

    這兩句話是表示他對楊樸的信任之意,楊樸聽了十分受用,說道:「這些天來公談私議,不知費了多少口水,總歸來說主要有五件事情。第一,宋廷建議,將來金宋聯軍起兵之後,金軍不得過松亭、古北、榆關(即後世之山海關)之南,以免兩軍相見,生出難以預測的事情來。」

    楊應麒點頭道:「這個應該沒什麼問題。」

    楊樸又道:「滅遼之後,金宋兩國地界可以到時再議,然暫時且以松亭、古北、平州東榆關為界,這是第二件事情。」

    楊應麒又點了點頭,楊樸繼續說:「第三,西京道轄地裡面,以蔚州、應州、朔州何大宋邊界最近,將來舉兵,先取此三州,其餘大同府、歸化、奉聖等州,待捉到遼主以後再交割。」

    楊應麒沉吟不語,楊樸說道:「這一條有問題麼?」

    楊應麒道:「有沒有問題,要看大宋到時候怎麼反應,你繼續說吧。」

    楊樸道:「第四,事定之後,當於榆關之東再增設一榷場,以便陸路商人往來。第五,國主本來索取財物,要大宋以澶淵之盟北輸財貨之數轉輸大金,但大宋朝臣以為兩國以義理通好,不宜如此,希望將這一條除去。」

    楊應麒問道:「就這樣了?」

    楊樸道:「大體如此。」

    楊應麒道:「似乎衝突不大,看來這盟約可以成。」回首西望,心道:「若按照這盟約,金、宋聯手,大遼絕無還手之力!可惜我對夢中那段『歷史』知道得不細,也不知道在夢中那個『歷史』裡兩國的關係後來怎麼會搞得那麼糟糕!難道是溝通不力的緣故?也許現在已經改變了吧。不管怎麼樣,我漢部身處其間,只要妥善處理,或許能讓金、宋和平相處。趙佶作為一個皇帝雖然讓人失望,但汴梁畢竟是中華道統政統藝統所在。能夠太平的話,還是不經兵火的好。」

    楊應麒扭過頭來,不再西顧。那座千古大梁城,漸漸消失在夕陽的餘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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