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追上來後,並沒有太多注意金一二,對於他的問話也是充耳未聞,反倒是把注意力更多地落在了沐浴在妖界熏風裡的金澤身上,眼睛中露出幾分戒備,幾分疑惑,還有幾分崇敬。
金一二也不見怪,暗暗收斂起身上的氣息,他已經看出來人的身份,他的原身應該是一頭妖狼,一頭金色的妖狼。
狼妖一般都是銀灰色,青狼已經是妖狼中的上位者,金色的妖狼更是少見,一般是萬年才會出現一隻,而這樣的妖狼也會理所當然地成為狼妖們的王。眼前這只妖狼顯然就是這樣一隻少見的狼妖。光看他身體周圍淡淡流轉的妖光就能讓人感覺到他的不簡單。
看見妖狼目光炯炯地盯著金澤,金一二調笑道,「狼王,你這般飢渴地盯著我兄弟,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你有什麼特殊愛好呢!」
「哼!」狼王露出個不屑的表情,隨手一揮,一道妖氣就朝金一二襲來。
「呵呵,這樣就生氣了啊?」金一二繼續奸笑,眼睛卻是危險地瞇成了一條縫,道,「這不是妖界的待客之道吧?」
妖氣到了金一二身邊,突然消失了,一點徵兆也沒有。
狼王雖然把注意力放在了金澤身上,但是見到金一二不動聲色地解決了自己發出的妖氣,還是微微有些吃驚,只是狼王不愧是狼王,所有的情緒都掩飾得很好,吃驚的情緒只在他眼睛中一閃而過。
狼族是相當驕傲的種族,這一族的妖天性高傲,不肯輕易服人,對自己看不順眼的人或者事物都是不屑一顧的,而且這一族的妖生性冷酷殘暴,殺人是最常見的事,但是他們對於自己認定的王卻也是死忠的,一旦認定了狼王,這個狼王在其力衰之前都會是族裡唯一的王。總的來說,狼妖是一個很團結的種族,不像有的妖類是一盤散沙。
金一二心裡自然有些不悅,他是個左右逢源的人,很多人都被他身上的氣質所吸引,並不願意和他為敵,可是這個狼王無視自己也就算了,竟然一言不和就動起手來。雖然剛才他那道氣刃並無凜冽的殺氣,但是修為稍微低些,出醜是必然的。不過,金一二心裡雖然有些不舒服,但也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
但是多多卻不幹了,自己的老大被「欺負」,連帶得自己這個做小弟的面子上都過不去,他「哼」了一聲,一朵指甲蓋大小紫色的火鐮就順著狼王隨手扔過來的氣刃邊緣朝狼王奔去。
別小看這小小的一朵火鐮,這樣的一朵小小的火鐮蘊涵的力量可比得上渡劫期修真者的全力一擊。本來依多多的性格,這火球是越大越威風,但是金一二認為若是能量聚集,火球密度增強的話,威力會更好,所以就要求多多按照自己的方法訓練。多多修煉已久,發出個指甲蓋大小的火鐮倒是手到擒來。他也是個機靈的小傢伙,看出金一二無意責難,所以出手還是很有分寸的。
狼王發現金澤渾身的氣息開始由寒轉熱,週身也開始散發出肉眼可見的暗紅色,微一怔忪,這會兒被多多的火鐮襲到,心頭火起,強烈的妖氣便在揮指間朝多多湧起。
金一二眉頭一皺,身形一晃,躲過了狼王的攻擊。
就在這時候,金澤的吼聲突的拔高幾個聲調,周圍的空氣就像水面被碰觸了一般,泛起圈圈漣漪。
金一二心裡一驚,感應到周圍的空氣已經完全在金澤的掌握之中,絲絲空氣都開始透出一股強烈的殺意,淡淡的血腥味已經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狼王顯然更加吃驚,身體已經做了最誠實的反應,防禦已經張開。他身後的狼群像是感應到什麼恐怖氣息一般,突地住了嘴,既不後退,也不敢前進,在地上半趴著,瑟瑟地抖著。
就在這時候,一個清越的聲音穿過周圍的波動而來,「有這麼好玩的事都不叫我啊?!」
很快,從地下跳出有一名身著平常布衣的男子,男子雙手環胸,一副在等待的樣子,雖然說著玩笑的話,嘴角卻是噙著一絲陰冷,跟狼王的冷酷是不同的。
男子長至大腿的直髮傾瀉於肩與背,微駝瘦弱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單和蕭條。他極為平常的轉移視線,往金一二身上睞了眼。猛烈的黑暗氣息朝金一二撲面而來,這氣息帶著古怪,帶著陰暗。
金一二眉頭皺了皺,他已經感覺到那男子對他施了術,但也明銳地發現他並無殺氣,所以也站著不動。半晌後,那古怪的黑暗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種極為祥和的精神力場。
「修魂。」浪王粗曠的嗓音變得極為低沉,宛如由空無的灰暗裡傳出的聲音。
男子有些吃驚,嘴角的陰笑迅速換上了一抹欣賞,對金一二微微一點頭,倦懶的打了個哈欠,轉身面對狼王道,「屍牙,好久不見。」
他有一副柔媚**的輕柔嗓音,能勾起聽聞到它的人由魂魄裡引發的戰慄,像是酥了骨頭似的輕易消滅任何戰意。僅僅光是這把好嗓子,他就有蠱惑人沉浸於不可自拔的本錢。可惜令人非常扼腕的是,一頭隨意且凌亂不堪的劉海,正好遮覆了男人的靈魂之窗。男人的面容看不清晰,展露在外的是俊挺的鼻樑以及美麗的唇際,還有尖銳削瘦的下巴。
他的唇不厚也不薄,大小適中,卻沒有任何特色,既不飽滿也不細緻。可就是這張簡單的唇畔蠕動間流動起令人暈眩的弧線,他的唇畔沒有什麼血色和光澤,仿若久病纏身的病者般的孱弱乾澀。他的膚色也同樣如此,比死人還要慘白的顏色是久不見光的證明。男子有頭色澤妖詭的頭髮,鬢角與透露上外兩層是漆黑如墨的黑髮,而靠近頸脖的裡層卻潔白如紙張。
金一二看見被喚做「屍牙」的狼王臉色變了變,怒道,「你來做什麼!」
「呵,我真有這麼可怕麼?」一聲極為清柔的笑聲自乾澀的唇間逸出,男子毫無特色的唇邊不由微微上挑。剎那間,極端平和的氣質在轉變。黑暗的味道猛然爆發,極其古怪邪冷的靈韻從男人身上散發。妖詭的陰陽兩發被風無端拂起,露出了一雙魂魄之窗。
那是張超脫了性別之分的相貌,看似十**歲的少年。濃眉與他的唇般毫無特色可言,大小長短適中,卻給人留有極美的印象。尖利的下頷和面部輪廓裡鑲嵌著一雙桃花電眼,深刻般的雙眼皮和長而直的睫毛間,有比之陰陽妖發更為古怪的雙眸色澤。他的左眼眸心為亮紅,眸珠為熒藍,右眼卻與其截然相反。一顆宛如紅綢裡熠熠的藍寶石,一顆如同海洋裡燃燒的火種,是如此異樣的不自然,如此異樣的詭怪,卻彷彿磁石般吸引人的凝視和探究。
金一二怔住了,木然而愣愕的盯視他。直到貌似男子的少年再次開口時引起的戰慄,他才恍然回神。但是,一項靈敏的思路卻在他面前失去慧黠,整個處於癱瘓狀態。
「為什麼我不可以來呢?」少年淺笑淡語的聲音傳到了金一二耳朵裡,驚走了他的怔忪,那柔到極致的聲線卻容易讓人忽略他語言的意思,只想不停的聽他的聲音直到亙古。迥異雙色的桃花眼裡無比的沉默,像是有訴說不盡的深寂和柔蜜。可明明該似無邪的神情,卻使金一二嗅聞到無比詭譎的邪惡感。
沒錯。少年毫無血色的臉龐儘是慵懶,輕喃的聲音溫意綿綿,身上卻繚繞邪冷魔魅的氣息。他蒼白的膚色與金澤的極為相像,可卻多出份他身上所沒有的病態美感。金一二直觀地認為少年應是種極會隱藏情緒的人,應是活在黑暗中的生物。
「他的身上,其實有和我相同的氣味。」少年柔雅聲音響起,像是在吟曲,又輕又軟。輕輕的低笑聲好像帶有某種戲謔和譏諷,說是好像,只是因為它被柔軟的嗓音覆蓋了,叫人幾乎聽不出它的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