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螺微笑,問道:「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歐陽霖發窘,支支吾吾低著頭不敢看她,田螺那副花癡般的尊榮歐陽霖可是無福消受。但轉念一想若是擺不平這丫頭,自己和陳瀟恐怕就要被那群鄉野小民打斷雙腿了吧!
想到這裡,歐陽霖一咬牙一跺腳,狠狠心道:「死就死吧!」
「死?什麼死?」聽力極好的田螺捕捉到歐陽霖碎碎念的詞語,歪著腦袋問。
歐陽霖皺著眉頭痛心的歎了口氣,哭一般說道:「是陳瀟!」
「啊?他……他怎麼會死呢?」田螺姑娘大驚失色,歐陽霖強忍著心底的怨氣看著眼前的田螺,滿是悲哀的說道:「其實……其實陳瀟得了頑疾,活不了多久了。」
善良的田螺咬了咬嘴唇,問:「是……什麼頑疾?」
歐陽霖斜著眼睛想了一下,暗自得意道:「好,既然你將這種差事丟給老子,那就別怪我無情啊!像他們這個年代應該管艾滋叫什麼來著?」歐陽霖細細琢磨著,但卻實在想不起來應該用個什麼詞讓她明白艾滋病在這個年代的說法。
「他,男女關係混亂,染上了那個!」歐陽霖湊近,小聲的伏在田螺耳邊說道。
「啊?」田螺一驚,撇了撇嘴,扭頭看了一眼門外問道:「看他樣子不像啊。」
「這壞人能都讓你看見麼?」歐陽霖苦口婆心勸道,「我是好心提醒你,你記得離他遠點。還有,順道兒叫你們鎮上的姑娘都離他遠點。」
田螺默默點了點頭,忽悠抬頭問:「那你呢,你整天跟他在一塊兒,不會也……」
「想什麼呢!」歐陽霖呵斥她道,「我可是堂堂的正人君子,將來還要娶老婆的!」
田螺羞澀,低著頭嘀嘀咕咕:「娶老婆啊?」忽又抬頭問:「那這跟你們放走大關有什麼關係呢?」
「呃……」歐陽霖開始覺得跟她解釋起來超級費勁,語氣梗塞的想了一下,笑道:「哎!還不是因為大關跟他是一樣的人?前些日子他有個相好,不想正是大關的舊情人,聽說大關出了事就拜託陳瀟幫忙解救。你說他好歹睡了人家那麼久,這點小事總不能不幫吧?」歐陽霖說完,簡直太佩服自己的編造能力了,他甚至有點後悔當初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沒有去報考編劇,不然世界上一定又多了許多優秀的電影了。
田螺十分相信的點了點頭,默默說道:「原來是這樣啊!那你們也真是有情有義了!」
歐陽霖走過來環住田螺的肩膀,那丫頭身子一震,小臉蛋竟然變得通紅。她咬了咬嘴唇偷偷看著歐陽霖,心中小鹿亂撞。歐陽霖全然不顧她的羞窘,自顧自的說道:「所以啊,我知道你對我也是有情有義的,我幫了大關,你也會幫我的,是不是?」
「嗯,嗯!」田螺咬著手指頭猛點頭。
「那就說好了,剛才看見的事不能說出去,不然的話我一定會被你爹打斷雙腿的!」歐陽霖鄭重其事。
田螺仰著臉看他,一臉認真的發誓道:「不會,不會,我絕對不會說的!我也不希望……你被爹打斷雙腿!」
「那拉鉤?」歐陽霖伸出一根小拇指,田螺心中一陣歡喜,趕緊低下頭輕輕觸碰歐陽霖的指尖,兩隻手指勾在一起的瞬間,一股電流傳遍田螺全身,她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做心中的悸動。
歐陽霖撇了撇嘴角,看著田螺一副溫順如小花貓的模樣,心中實在佩服自己對待女孩子的手段。其實搞定這個小胖妞實在算不得什麼,他歐陽大少叱吒花叢的本領可是名慣亦都的,多少嫩模明星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間,那些自認為很聰明的女人尚且不能逃出他的美男計,更何況這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呢!
二人正在柴房「你儂我儂」的時候,忽聽前院如煮沸的開水般喧嘩起來,先是有人大喊著什麼,然後就是轟轟隆隆眾人的腳步聲。田螺看了眼歐陽霖,他一把拉住田螺道了一聲:「走!」二人便衝出了柴房。
前院裡,原本在吃宴席的賓客一個個騷動起來,男人們摩拳擦掌般跟著舉著棍棒的田家家丁衝出大門,女人則探頭探腦的小聲議論著,張望著。一時間,擁擠的院落裡凌亂不堪。
田老爺和田豪氣憤的指揮眾家丁道:「快,千萬別讓他們跑了!」
那些粗壯的家丁聽令,一個個像官府的衙役追捕逃犯一般跑了出去。田螺和歐陽霖來到前院的時候,院子裡就只剩下了一些女人和孩子,田老爺和田豪也早已經跟著追了出去。
「出什麼事了?」田螺拉住一位虎頭鎮女人問道。
女人斜眼看了田螺一眼,有些譏諷般說道:「趕緊的吧,你姐姐跟著男人跑了!」
「就是啊,這大婚之禮還沒行呢,媒婆就跑來說她跟著大關從後門跑了。」又一女人應和道。
一傳十,十傳百。剩在院子裡的長舌婦們紛紛低頭議論著,對著田螺田家指指點點。那些看不得敗壞風俗的貞潔女人一個個斜著眼睛趾高氣昂的嘲笑著,彷彿等待看笑話般盼著田家再出點什麼家醜,也好為她們茶餘飯後增加些笑料。
「哎,真是不知廉恥啊!」有人說道。
「就是,就這麼跟著男人跑了,還要不要臉?」又有人說道。
「哼哼,要我說,是田老爺管教無方,真是敗壞田家的臉面,這日後,田老爺還怎麼在虎頭鎮立足?」有人冷笑。
「哈哈,立足就別指望了,能抬起頭做人就不錯了!」一聲聲,一句句,彷彿毒刺一般刺入田螺心裡。她欲哭無淚,站在院子裡承受著那些女人鄙夷的眼光,彷彿在說她們姐妹是一樣的行事作風,一樣的敗壞門楣。
歐陽霖看著她難過的模樣,心裡竟莫名其妙生出一絲不忍。他一拍桌子對著那些肆無忌憚嘲笑的女人喝道:「一個個的放什麼狗屁?你們除了落井下石之外,還能做些什麼?滾,都滾!」
女人不服氣,挑著眉毛說道:「哎?你算什麼東西,敢在這裡教訓老娘?」
另一個陰陽怪氣的女人擠了擠眉毛,挑向田螺笑道:「阿珍嫂,這你還用問嗎?一個跟著男人跑了,另一個就在這裡勾搭男人,她們姐妹倆啊……哎!只可惜,這男人真是沒見過世面,什麼樣的女人也敢要。」
兩個女人得意的笑著,田螺無地自容。歐陽霖徹底火了,一把狠狠拍在桌子上,對著那倆女人罵道:「你們——」
「哎呦呦,怎麼,你還想打我不成?」女人不怯懦的湊上前來,歐陽霖握緊拳頭真想給她一拳,他可不是不敢打女人的紳士。田螺見狀趕緊拉了他,哭著說道:「算了,不要再生事了。」
「哼,我們走!」歐陽霖狠狠白了那兩個女人一眼,拉著田螺走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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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路滑,大關拉著一身新娘妝扮的田鳶芷匆匆忙向著山上奔跑。浪子極為廣闊,山上的植被也極為茂盛,所以想要躲過虎頭鎮村民的追趕,這浪子山便是極好的去處。
「快走,快走!」大關在前,田鳶芷在後,他跑著不時向後張望,此時一身華妝的新娘早已累得氣喘吁吁再也跑不動了。
「快點,到山上就安全了!」大關拉著她說道。
田鳶芷實在沒了力氣,硬是拽著他停下來搖著頭,喘著氣回道:「我……我實在是跑不動了。」
大關看看跑過去的那條路,黑漆漆的山林裡面晃動著點點燭火,火光不定,且越來越近。大關心急,他知道這是田家的人發現新娘子不見帶著村民追趕出來了。如果被他們抓回去,先打死自己不說,田鳶芷也還是要嫁的,而且已有一次私奔棄婚經歷的她,又怎麼能夠繼續在虎頭鎮立足?
「別跑,在那裡,給我抓住他!」身後有人舉著火把喊道。
田鳶芷臉色蒼白,神情慌亂的回頭看去,只見那熙熙攘攘的火把如滿天繁星般密集,也不知道黑暗裡實則來了多少人。大關又猛地拽了拽她的手臂,退著腳步說道:「不好了,他們追來了,快走!」
田鳶芷凝眉猶豫,身體本就不太好的她此時已經沒有力氣跑下去了。可是若是不走,大關必定被這幫野蠻人生吞活剝了。她直身子推掉大關的手,說:「我跑不動了,你自己走吧!」
大關一愣,看著她蒼白無血的臉色,月光下顯得更加憔悴不堪。他有些無奈的看著田鳶芷身後的火光,再一次一把拉過了她,田鳶芷甩開,吼道:「我叫你自己走!」
「我不走,要走一起,要留也一起!」大關堅決的說道。
田鳶芷這下可急了,身後的腳步聲越發濃了起來,夾雜著吵吵鬧鬧的呵斥咒罵聲,那些被風俗門楣教養了幾代的虎頭鎮村民,一個個怒火沖天般前來捉拿這對不知廉恥的狗男女。
「別跑,都別跑!」叫囂聲越來越大,腳步也越來越沉重起來。
田鳶芷奮力將大關一推,呵斥道:「快走,來不及了,你快走!」
「我說過,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不會扔下你不管的。」第一次,這個性格有些自卑的男人對她毫不掩飾的說出心裡話。一行清淚淌下,她有些怨恨命運的捉弄,為什麼偏偏要在這個時候,他才肯表露自己有多麼在乎,多麼堅決?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難道要為了一時衝動,就這麼白白斷送掉他的性命?
田鳶芷狠狠搖了搖頭,想說什麼,開口卻吐不出一個字。此時二人的目光已不再被身後的腳步聲牽動,他們看著彼此,目光流轉間,彷彿已經許訂終身!
滄海桑田如何?時態變遷又如何?一生一世如何?剎那芳華亦如何?人說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或許此刻大關和田鳶芷正能深刻的感受這句話的深刻含義。他們不再糾結了,牽手,轉身,迎著那翩然越近的火光,義無反顧!
村民中領頭的是新郎二關和田家大少爺田豪。此刻二關已經卸下胸前的大紅花,只穿了件嶄新的馬褂。田豪表情憤怒,他的身後站著一群舉著火把對著面前狗男女指指點點的虎頭鎮村民。
「跑!跑啊,我讓你們再跑!」田豪瞪著凶神惡煞般的目光看著二人,村民人數眾多,田鳶芷害怕大關吃了虧,便很自然的將他護在身後對大哥求道:「哥,我求你放過我們吧!」
「你這不要臉的賤人,還有臉跟我說這種話!跟我回去拜堂成親!」田豪指著田鳶芷說道。
衣著鳳冠,新娘子卻在這夜黑風高的山林裡哭成個淚人,如此情景任誰看了會不心疼?但早已被名利利益沖昏頭腦的田豪,已完全顧不得親情這種東西,他只知道叫她嫁給二關,二關必能為他所用,如此一來他的理想達成便指日可待。
「對,不能放過他!」
「不能放過他!」
「殺了他!」
「殺了他!」舉著火把的村民呼聲逐漸高起來,參差不齊的聲音裡卻都在喊著同一句話,那就是大關不死,門風難清。原本走在後面的田老爺和乾瘦鎮長在眾人停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終於趕上了大部隊。這兩個全鎮最有威望的老傢伙在管家老田的攙扶下,深一腳淺一腳的從末尾擠到了最前面。
跟在眾人身後的,是陳瀟這鬼鬼祟祟的身影。
村民氣憤難以平復,此時若不是用大關的性命來安撫,恐怕那些好事的鄉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田鳶芷看著那如狼似虎的面孔,自己和大關這被孤立的可憐人兒,情急之下,她豁然屈膝跪了下來。
「爹,鎮長……求求你放過大關吧,只要能放過他,我什麼都聽你們的。」田鳶芷說道。
「不要求他,不要求任何人,快起來!」身後,大關努力拉著她的身體。
田鳶芷回頭看他,那一個動容的神情彷彿在乞求,眼神裡夾雜了絕望和無可奈何。是的,他們已經走投無路了,即便束手投降,換來的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大關身子一震,隨著漸漸半跪下來,悲憤的說道:「為什麼我贏得了獵物,贏得了戒指,卻贏得不了你?」
「大關……」她情意綿綿。
「拖開!給我拖開!」看著二人四目深情對望的樣子,新郎二關再也受不了當眾帶綠帽子了,他一揮手,那些自認為正義的村民舉著火把將大關團團圍住,剎那間,那個身強力壯年輕人便被一群人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