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張開雙臂,擁盡天下之勢般說道:「人人都以為我掌握了長生之術,殊不知我心裡的痛苦!每隔一段時間,這些醜陋的疙瘩就會生長,那種疼痛……每次都生不如死……一百年啊,我整整忍受了一百年!」
話到此處,他痛苦的顫抖著身子,伸開的雙臂拳頭緊握,似乎在承受一件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一個人獨居深山,逃離世俗鄙夷與指責,無非就是想逃離心底的那一塊陰暗,可越是逃離,它越會在爆發的那一刻叫囂沖天,如此刻,一發不可收拾。
他漸漸安靜下來,低著頭背對著陳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孤獨,痛苦,凝聚在他的肩膀,一個人挑起了自己一百年的風雨飄搖,這是何等的空寥寂寞!
驀地,停車場外響起一聲聲急促的警笛,由遠至近,彷彿一切已經迫在眉睫。警車呼嘯而至停在教學樓前面,分開兩排的車裡跳下許多武裝警察,最後下來的,是一身戎裝的張少海。
黑衣人和陳瀟雙雙注視著那有一縷陽光射進來的停車場的門口,他神經一緊向陳瀟這邊退了兩步,說道:「有警察,走!」
陳瀟緊跟著他的腳步向停車場的後門撤離,同時看著正門的動靜急切的問道:「李聰呢?帶我去救他。」
黑衣人聳動著肩膀疾走,像是根本像沒聽見陳瀟的問話,他加快步子緊跟了幾步,隨他從那扇平時很少有人去關注的小門裡鑽了過去。
一排低矮的四季青像衛士一般圍繞在陳瀟他們面前,透過四季青的操場上已經停滿了警車,操場的空地上全是手持裝備的武裝特警。那一個個目光如炬的傢伙,整的就像是電影裡的鋼鐵衛士,嚇得那些生性好奇的學生遠遠的圍了一圈,一些普通制服的警察則淡定自若的維持著學生那邊的秩序。
張少海站在一名手持擴音器的警察身邊,看著他對大樓裡喊話。喊了一會兒,樓裡有了動靜,付德洋從一樓大搖大擺的走出來,看著滿院子的人皺眉疑惑道:「出什麼事了,這是怎麼回事?」
一身制服的張少海壓了壓帽子,挑起嘴角滿是自信的笑道:「付校長,恐怕你的動作,是沒有我們快的。」
付德洋故作納悶的指著張少海仔仔細細看了一番,不覺大驚道:「你,張少海?你怎麼……」
手持擴音器的警察接住他沒問完的半句話說道:「他是我們第三警隊的超級精英,張末!你還要再問嗎?」
付德洋眼光裡已經聚齊了殺意,可表面上還是僵硬的挑了挑眉毛,世間良民一般問道:「精,英?你是警察?那……那你跑聖德學院來幹什麼!」
「哼,為的就是抓你,枉顧他命的惡魔。」張少海正義凜然。
付德洋大呼冤枉:「搞錯了,搞錯了,搞錯了!」他一面笑著如釋重負一般向張少海走來,一面揮著手道,「看看,搞錯了吧,我就是個大學校長,什麼惡魔,我哪有那本事?」
張少海冷冷的一笑,身著警服的他體態健碩,一副剛正不阿的英雄姿態。他從後面的人手裡抽出一打照片,一一展示給付德洋看:高端的科技設備,一個個身著白衣的天使,表情卻是滿目煞氣的魔鬼,他們拿著鋒利的手術刀,正在向手術台上一個**男子揮刀舞去。
手術台之外,滿滿的擺放著各種精密儀器,晶瑩剔透的試管裝著不知名的藥水,一台台機器散發著亮閃閃的金屬光澤。照片一一略過,展現在付德洋眼前的這副連環圖,簡直就比美國大片還要驚險刺激。這儼然是個高科技研究室嘛。
付德洋臉色蒼白,驚魂已經去了七魄,他瞠目結舌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瞬間汗水就濕透了全背。張少海收起那些照片在手上敲了兩下,又道:「人證物證我們都已經齊了,上法庭去跟法官解釋吧。」
「等、等等!」付德洋魂歸瞬間,一副冰冷的手銬早已結結實實套在了他的手腕上。他對著那名強拉他上車的小警察奮力掙扎著,聲嘶力竭的做著最後一絲努力,「等等,我要見歐陽幕海,叫歐陽幕海來見我,我要見歐陽幕海!」
匡——警車無情的關上,擠斷了付德洋最後一絲希望。
張少海對著關起來的警車正了正帽子,回頭望向這座高聳的教學樓,陽光之下,一臉正氣。
黑衣人朝陳瀟使了個眼色,半貓著身子朝圖蹭過去。
此時所有的學生都被教學樓前壯麗的景觀吸引過去,偌大的校園裡圖書館前空無一人,黑衣人嫻熟的繞到圖背面,在一個下水道井蓋前面停了下來。
他俯身揭開這個看似普通的下水道井蓋,一條和六號實驗室內角落裡出現的那條一模一樣的樓梯出現了。平整光滑的水泥地面砌成的七節樓梯一塵不染,最底端的地面上,是一條泛著金屬光澤的銀色道路。
黑衣人扭頭示意陳瀟一個他原本就看不見的眼神,轉身下到樓梯,陳瀟無聲的跟在他身後,當雙腳踏上那條金屬道路的時候,陳瀟瞠目結舌簡直被自己所看到的景象震得肝膽俱裂。
是一個銀光閃閃的空間,沒錯,泛著金屬銀光的寬敞走廊兩面牆壁上鑲嵌著一整排燈飾,燈光白亮亮一直通到盡頭的一扇門,門壁上同樣一塊空白手掌區域。整條走廊不長,不曲折,但卻亮得耀眼,四周的金屬牆壁配合著明亮的燈光,讓陳瀟覺得這是在外星人電影裡才能看到的景象。
黑衣人伸出那雙老手在手掌區域按了一下,門緩緩打開。
「這個地方只有我和付德洋才能自由出入,所以也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能打開這扇門。」陳瀟驚歎於眼前的事物,眼神不由自主的四處張望著,根本沒聽清楚黑衣人說了什麼,只是木訥的跟著他的腳步,經過一扇扇看似相同的密碼門。
黑衣人突然停住了腳步,指著眼前一道尚未開啟的門對正在出神的陳瀟說道:「你迴避一下,別跟進來。」
陳瀟站著沒動,黑衣人也不多做解釋,兀自開了門走進去。
「外面已經被警察包圍了,付德洋已經束手就擒。」門裡傳出黑衣人淡定自若的聲音,雖然在說一件極其緊迫的事,但讓人聽起來卻有不可思議的鎮定。
接下來的聲音和黑衣人的鎮定形成強烈反差:「啊?警察?不好了,大家快走,從後門走!」一個驚慌失措的老頭說道。
門裡頓時亂哄哄一片,繼而傳來蹬蹬急切的腳步聲,腳步漸遠,黑衣人從門內閃出身子對著陳瀟點了下頭。他迅速的進入那道門裡。
陳瀟跟著老狐狸這麼些年,自認為見過不少高科技的東西,所有無論是遙控的還是聲控的,無論是生活用品還是跟蹤設備,雖然不能和白鯊一樣如數家珍,但也都略知一二。但今天,面對眼前一樁樁見都沒見過的玩意,陳瀟才覺得自己這只井底青蛙真是有點高估自己的見識能力了。
高端、耀眼這是陳瀟僅能想到得詞。三米多高的長方形實驗室的牆壁上,竟是掛著些類似閉路電視一樣的玩意,牆角處一台機器正在檢測著手術台上那個**女人的每一項指標,她的頭上身上插滿的電線一直接觸到那台機器上。機器的旁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手術工具,再旁邊,則是一些試管和不知名液體,接著還有些見都沒見過的像是電腦顯示器一樣的器材。
站在門口的陳瀟連腳步都忘了移動,屏氣凝神的眼神不知所措的來回飄著,黑衣人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實驗室,開口說道:「這裡,才是真正的六號實驗室。」
陳瀟吸了一大口氣,像個無知小民一般盯著黑衣人問道:「什麼是六號實驗室?」
「喔,我是說,這裡……具體要做些什麼?」看著那些外太空生物一般的器材,陳瀟補充道。
「我是六號,這裡是六號實驗室,顧名思義,就是研究我,也就是研究長生之術的實驗室。」黑衣人仔細的解釋道,「你看到的這些都是研究人體壽命相關的器械,還有她……只不過是我們眾多小白鼠中的一隻。」
黑衣人指著手術台上的**女人平靜的說著一些天方夜譚般的話,女人閉目平躺,胸/前雙/峰挺/拔陡峭,腰際曲線柔美,白嫩細滑的肌膚一直延伸到塗有紅色指甲油的腳趾,**更是有種說不出的風情氣韻。
她的胸部起起伏伏微弱的呼吸著,臉頰白皙鼻子高挺睫毛修長,這樣一張精緻的臉加上這副凹凸有致的身材,她這般睡美人的模樣,簡直比童話故事裡需要王子吻醒的公主還要靚麗幾分。陳瀟不知道那群魔鬼一樣的「醫生」都對她做了什麼,只是這樣一個人間尤物讓男人垂涎三尺的絕妙美人兒**裸的出現在年方二十的血氣方剛男子面前,換誰也得口鼻噴血方寸大亂。
陳瀟的呼吸變得越發沉重,緊握了握拳頭,他知道此刻不是想**的時候,他收回有些飄忽的眼神,盡量將目光轉移到黑衣人身上。黑衣人有些鄙視的斜了陳瀟一眼,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態說道:「哼,事業理想對於男人來說,遠比女人重要得多,有的男人為了實現自己的抱負,寧可暫時收起骨子裡那份最原始的獸慾,懂嗎?」
陳瀟掘強的搖了搖頭,黑衣人也不做解釋,一直手指指向角落裡,道:「他在那裡。」
一張手術床上躺著一個人被一整張白布蓋著,若不是黑衣人指路,陳瀟恐怕就會以為是個死人或者又是個驚艷的**美人兒了,他可不敢貿貿然掀開。
不等黑衣人再說什麼,陳瀟早已猛然掀開白布,李聰平靜的躺在白布之下,只穿了下面一條褲子。陳瀟搖晃著叫了幾聲,李聰像是死了一樣毫無反應。陳瀟回頭問道:「他怎麼了?」
黑衣人不看,說:「只是被注射了麻醉劑,時間過了就會醒。」
陳瀟懸起的心總算釋然,經過了這麼久緊張時刻,此時他的臉上才露出一絲淡淡的欣慰笑意,黑衣人不給他一點安心的餘地,又轉過頭來問道:「知道為什麼要抓他嗎?」
陳瀟搖了搖頭。
「你翻過他的身體看看他後背上有什麼。」黑衣人說。
陳瀟扶起李聰,只見他裸露的脊背上,是一條陳瀟在老狐狸照片上見過的蝴蝶型胎記。陳瀟愕然道:「他……」
「不錯,他就是歐陽幕海的兒子。」黑衣人站在距離陳瀟兩米遠的地方,注視著他的反應。
握著李聰肩膀的手收緊了些,陳瀟仔細盯著這條熟悉又陌生的胎記狠狠嚥了口口水。像是被人抓住小辮子一樣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要用怎樣的話去面對黑衣人接下來的問題。
他問:「那你來告訴我,你是誰?」
陳瀟嘴角勾起一條淡淡的弧度,他坦然的放下李聰的身體,起身站直,正面面對著黑衣人的目光,不躲不藏的微笑道:「跟你一樣,一個為了自己理想的人而已。」
「哼!」對於陳瀟的回答黑衣人發了聲冷笑,又說,「你?不像。」
有的時候越強則強,有的時候面對敵人硬生生的質問,不免心中會生出一絲疑竇,陳瀟皺了下眉毛,笑道:「喔?那你說我像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他此刻很想聽黑衣人對他的評價,正面的也好,反面的也罷,似乎從眼前這個百詢老人嘴裡,他可以看透一些一直看不透的東西,說是請教也好,說是隨便聽聽也罷,這有點像在路邊遇到個算命先生,讓人忍不住想蹲下來詢問下自己的命數,無論結果是好是壞,總有個端詳參考的樣本,若是陞官發財財運滾滾,那就會笑著打賞些小錢給他,若是命運多舛禍福不定,那就當花錢看了場電影,不必當真。
黑衣人搖了搖頭,像是在笑,他說:「你啊,如果真的是為了理想捲進這場漩渦裡來的,叫我看頂多就是別人的一顆棋子而已。」
陳瀟如釋重負,對於他的話,並不想深究真偽,他又不是算命先生,再說就算他是,那他算的也未必準確,說不定就是個坑蒙拐騙的神棍也說不定。
「不信?」黑衣人第一次用挑的老高的語調問他。
「你怎麼知道我是顆棋子,而不是個野心勃勃的傢伙?」陳瀟笑問道。
「接觸了這麼久,我還是瞭解你的為人的,你很聰明,但心地善良,絕對不是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傢伙,自然不會把那些身外之物看得重要,但是如果違背了你的本性而做了一些事的話,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被人利用了。」
陳瀟望了一眼門口,緊閉的密碼門並沒有什麼動靜,警察沒有衝進來查獲這裡的不法設施。他低頭抹了下鼻子,說道:「那你呢?我是不是應該為付德洋感到難過?」
六號實驗室裡響起黑衣人仰天大笑,像是聽到了一個極為好笑的笑話一般肆無忌憚的笑著說:「我早就說過了,你很聰明,你怎麼知道那個小警察手上的照片是我給他的?」
陳瀟一笑,說道:「他們並沒有下來,可見並不知道這裡。而這裡部署精密,也不是外人能進來隨便拍照的,也只有一種可能,就是自己人幹的,付德洋在這場遊戲裡只不過是一隻比較高級的小白鼠,只是我不太明白的是,為什麼要犧牲掉他?」
黑衣人笑著搖了搖手指,說道:「聰明,只可惜付德洋太愚蠢,他到現在也看不出來其實自己和她一樣,都是我們的小白鼠。付德洋暴露了太多秘密,他這隻小白鼠已經不安全,必要的時候必須放棄,要知道,不要試圖去挽救一條沒有價值的生命,也不要試圖去留住一條對你有危害的生命。」
黑衣人奧神莫測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