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嫂也不用幫著她隱瞞了,如今京城之中誰不知道景陽郡主心氣兒高,誰家的男兒都看不上,偏偏看上了國舅爺?」龍霜輕抿了一口茶,無謂的說道。
司徒錦暗暗吃驚,到底是誰將這事兒給捅出去的?這事關王府的顏面,若是讓父王母妃知道了,想必又是一場驚天駭浪。
「公主的意思是,整個京城都知道了郡主的心思?」
「可不是嘛!別說是民間了,皇宮內也在盛傳此事。昨日父皇還將皇叔宣召進宮,問起此事呢!」
司徒錦聽了這個消息,震驚不已!父王既然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那他為何沒有多大的反應,還由著郡主在府裡亂走?今日去請安的時候,母妃也避而不談,她還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呢。
「這景陽郡主也真是,看上誰不好,居然看上那死對頭家的公子,也活該她自己受罪!」龍霜對莫家的人沒好感,同樣的,對皇后一族的人也看不順眼。故而說起話來的時候,不帶絲毫的同情。
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司徒錦心想著郡主是個可憐人,便也就不計較以前的種種了。
「這都是每個人的造化。」她感歎著。
「可不是麼?就拿隱世子來說吧,誰會想到他能娶到一個冰雪聰明的娘子呢?外界可是傳的神乎其神的,說世子自從大婚後,都變得有人性多了。」龍霜一邊說著,一邊捂著嘴笑。
關於世子懼內的傳聞,在京城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了。恐怕,也只有司徒錦這個深閨貴婦,還被蒙在鼓裡吧。
司徒錦有些羞赧,這事兒前些日子,龍隱曾經親口告訴過她。當時她還不怎麼相信,以為他是拿那些話來羞她呢,沒想到竟然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這…有些言過其實了。我真的有那麼凶嗎?」
龍霜笑著打趣道:「這哪裡是世嫂的錯,是世子爺寵妻罷了,有什麼好難為情的!」
司徒錦臉色潮紅,言語間也變得尷尬起來。這些閨房裡的事情,她實在沒辦法在外人面前提起。只得支支吾吾,掩蓋了過去。「讓公主見笑了。」
「這也是世嫂的福氣。放眼整個大龍,又有幾個男兒能真正做到一心一意只對一個女人好的?縱使是我那父皇,也做不到對母妃專寵呢。」龍霜羨慕的說道。
「公主將來人美心善,有溫柔大方,必定也能覓得如意郎君的。」司徒錦也只能將話說到這個地步。
兩個人閒聊了許久,忽然一個侍衛模樣的人向著湖心亭飛快的奔來。見到龍霜之後,便恭敬地跪了下來。「參見益陽公主!」
「何事如此驚慌?」龍霜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一眼便瞧出那人的不對勁來。
那個侍衛是皇上身邊的暗衛,她常常見到,所以看著有些眼熟。而且他一直不離父皇身邊,想必是有什麼急事,故而有此一問。
那侍衛恭敬地抱拳,稟奏。「奴才奉齊妃娘娘之命,請公主速速回宮!」
「宮裡發生了什麼事,需要你親自前來?」龍霜眼中閃過一絲焦急,但仍舊大方得體的保持著高雅的姿態。
司徒錦對她的這一轉變,感到非常的敬佩。皇家公主,當如此!
那侍衛見周圍有很多閒雜人等,不便開口。司徒錦也不敢過問皇宮內院的事情,便找了個借口,告退了。
等到亭子裡只剩下公主一人,那侍衛才開口說道:「啟稟公主,皇上…皇上在寢宮裡暈倒了!」
「怎麼會這樣?」龍霜驚慌的站起身來,儼然沒有了剛才的冷靜。
「奴才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御醫已經宣召進宮在為皇上診治了。」那侍衛跟隨皇上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絕對不會說謊。
龍霜對他的話深信不疑,於是立馬下了決定。「來人,備馬。本公主要回宮!」
服侍的宮女應了聲是,便一路小跑著出去了。
公主一行人,匆匆忙忙的離開,司徒錦心裡也生出幾分疑慮來。依照公主的性子,斷不會這般失態。想必宮裡,是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了。
算算日子,難道是那些丹藥產生了副作用?自古以來,帝王都追求長生不老之術,希望可以延年益壽,一直執掌朝政。然而,這世間哪有真正長生不死之人?那些所謂的靈丹妙藥,不過是暫時振奮精神的毒藥。實際上都是些外強中乾的藥物,吃多了,對身體無益。
想到那個將煉丹的老道士引薦給皇上的人,司徒錦嘴角不由得翹起。
看來,皇后一黨,是真的沒有耐心等下去了。
如果皇上出了什麼事,在未立皇儲的情況之下,那麼太子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者。就算三皇子本事再大,也越不過這個法制去。他想要奪得天下,就要背負謀朝篡位的千古罪名!
如此鬧出這麼大動靜,想必皇上真的是被那些丹藥所累了吧?
「夫人,朱雀送來的消息。」緞兒從門外急匆匆的進來,將手裡的字條遞給了她。
司徒錦迅速的掃了那封信一眼,再一次確認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這大龍,就要變天了…」
她喃喃自語著。
只是,不知道最後,到底是太子登基,還是三皇子成功篡位?亦或是,他們為了他人做嫁衣,落得一無所有?
「夫人,王妃叫您過去一趟呢。」不一會兒,門外出現了個大丫鬟模樣的丫頭,恭敬的對她行了個禮。
司徒錦認得她,不敢有失。於是上前兩步,客氣的問道:「不知母妃找我有何事?」
「世子妃去了就知道了,奴婢不敢妄言。」那丫鬟是個懂規矩的,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司徒錦見她嘴巴很緊,也沒有再說什麼。整理了一番著裝,就跟著那丫鬟去了芙蕖園。
剛踏進芙蕖園的院子,司徒錦便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詭異氣息。原本有條不紊的秩序,被打亂。丫鬟婆子一個個都心不在焉的在一旁閒聊著,似乎都隱含著愁緒。
莫非是宮裡出了事,王妃已經得到消息了?司徒錦猜測著。
王妃找她過來,會是什麼事呢?
「世子妃,裡面請!」珍喜見到她到來,親自迎到門口。
「有勞珍喜姑姑帶路。」對於王妃跟前最得寵的人兒,司徒錦一向都頗為尊敬。
據說,這位姑姑一輩子都未嫁人,一直守護在王妃身邊,忠心不二,頗得王妃器重。加上在古佛寺那幾年,這位姑姑就一直陪著當時還是沈家千金的王妃,不離不棄。這份情誼,任誰都無法忽視。
珍喜倒也是個本分的,沒有因為王妃的器重,就目中無人。她個性與王妃頗為相似,看起來很柔順,但也是個不能輕易得罪的人物。
司徒錦跟隨著她來到內室,見王妃微微有些發愣。於是上前屈了屈身,恭敬地請安。「兒媳給母妃請安。」
「你來啦?」沐王妃放佛從夢中驚醒一般,看著司徒錦的眼神有些迷濛。
司徒錦笑著上前一步,攙扶住王妃的手,問道:「母妃宣兒媳過來,可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
一般情況之下,王妃喜歡一個人清靜,極少要她過來陪伴。如今打破常規,急急地宣召她過來,定是遇到了難事。
「唉…你父王自打昨日出去之後,就一直沒有回來。我…」沐王妃一邊說著,一邊有些哽咽。
她與王爺冷戰的事情,全府上下誰不知道?
王爺突然轉了性子,開始憐惜起王妃來,這本是好事。但王妃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哪是那麼容易原諒他的?但在王爺不屑的努力之下,王妃總算是鬆動了一些,偶爾同意讓王爺留宿在芙蕖園。
說到底,王妃心裡還是惦記著那個姓許的公子。就算王爺是她的夫君,是她的今生的依靠,但那份初戀的情懷,還是不容易忘記的。
不過,都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王爺近來的表現,可圈可點。就連司徒錦都覺得,公公做到這份兒,已經很不錯了。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是皇上的親兄弟。如此不顧顏面的哀求,低聲下氣的與王妃說話,已經極為難得。
如今,王爺失蹤了一日,王妃擔心也是正常不過的。
王妃也不過是個女人,一個很正常的女人。自己的夫君出了事,她不可能無動於衷。更何況,最近他們之間的感情好了許多,那份在意就更加的濃烈了。
「母妃請勿著急,父王出府未歸,想必是因為某些事情耽擱了,不礙事的。」司徒錦作為兒媳,只能這般勸導。
隱世子早上出去之後,也一直沒有回府。想必他們父子二人,都在同一處吧?
「錦兒,難道你不擔心隱兒嗎?」沐王妃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道。
「兒媳自然是擔心的。不過兒媳信任夫君,知道他一定沒事的。母妃也該信任父王的本事,他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司徒錦神色絲毫未變,可見是真的信心十足。
沐王妃見她如此態度,心裡也漸漸平息了一些。
「錦兒可聽說了?宮裡…似乎出了大事了。」沐王妃刻意壓低聲音,小聲的與她交談著。
司徒錦沒有隱瞞,點了點頭。「兒媳早在公主離開的時候,就收到消息了。」
「公主可有說什麼?」沐王妃雖然吃驚,但依舊保持著良好的儀態。
司徒錦搖了搖頭,說道:「公主並未說什麼,只是兒媳猜測而已。」
「唉…」沐王妃長她一聲,說道:「朝堂風起雲湧,本不關我們這些婦孺之事。但生在王侯之家,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母妃說的是。雖然我們女子處在深閨,但也是憂心憂國的。眼下,怕是京城會有些動亂。母妃還需要早早示下,讓府裡的人禁止外出,以免惹禍上身。」不是她太過小心,而是非常時期,就要有非常的防範。
沐王妃聽了連連點頭,讚許的道:「確實該如此。」
說著,就命珍喜傳下話去,王府內的所有人等,不許外出。若有違反,以叛逆之罪論處。雖然下人們惶惶不安,但也不敢不聽王妃的命令。畢竟那叛逆之罪,可是要株連九族的!這府裡的丫鬟,大多是家生子。命掌握在主子的手裡,不聽也得聽啊!
司徒錦安慰了王妃好一陣,這才回到慕錦園。
「夫人,瞧您一身的汗,奴婢命人送些熱水進來,您洗洗吧?」緞兒心疼的看著自己的主子,好心的建議道。
司徒錦也覺得身上黏糊糊的,怕受了寒,便命她去準備了。
勞累了一天,她都有些吃不消了。趁著丫鬟們燒熱水的這段時間,司徒錦躺在床榻上,閉目養神。自從嫁人之後,她從未感覺到如此累過。
緞兒進來的時候,司徒錦已經陷入了沉睡。那綿長而均勻的呼吸,證實她真的是累極了。緞兒不敢打攪她休息,便命丫頭們將水放在炭火旁繼續烤著,想等夫人醒過來之後,再沐浴更衣。
就這樣沉睡了片刻,已經是申時了。
司徒錦打量了一下周圍,發現自己躺在被子裡,猛地記起自己想要沐浴來著,這麼就這麼睡著了呢?
「夫人…您醒啦?」春容端著茶水進來,見到她醒過來,頓時露出驚喜的笑容。
夫人這一睡,就是好幾個時辰,都把她們給嚇壞了。不過,緞兒姐姐摸過夫人的額頭,沒見發燒,便沒有驚動別人。
司徒錦揉了揉眼角,問道:「什麼時辰了?」
「已經申時了,夫人。」春容乖巧的答道。
「我怎麼睡了這麼久?」司徒錦喃喃自語著。
「夫人最近一直操心著府裡大大小小的事務,想必是累了。」春容將厚厚的棉衣拿過來給她披上,服侍的細心周到。
司徒錦穿好棉衣,這才發現腹中飢餓難耐。「爺可曾回來?」
春容微微一愣,繼而答道:「回夫人的話,世子爺還未回來。」
司徒錦猶豫了一陣,說道:「下去吧。」
春容福了福身,轉身出去了。
用過了晚膳,司徒錦窩在炭盆跟前的軟榻上,了無睡意。世子出去的時候,她還在睡夢當中。如今都過了整整一天了,也不知道他在哪裡,做著些什麼?
緞兒做完了手裡的活兒,走進來,發現主子在發呆。不禁想到世子爺出去了一天,尚未歸來。「夫人可是惦記著世子爺?」
「就你這丫頭貧嘴!」司徒錦被她逗笑了,心情好了許多。
緞兒見她重展笑顏,心裡也替她高興。「奴婢說的都是實話,夫人倒是錯怪奴婢了。不過夫人也不必擔心,爺的本事大著呢,不會出什麼事的。」
司徒錦自然也是信得過龍隱的,畢竟他早些年就已經揚名立萬,那可不是吹噓出來,而是經過戰場上的洗禮,慢慢成長起來的。他那一聲詭異的功夫,這世間怕是沒幾個人能夠敵得上的。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那蕭小之人,使出不光明的手段,那也是防不勝防。
「夫人別太憂慮,您可得注意自個兒的身子。」緞兒好言相勸道。「若是爺知道夫人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怕是又要生氣了。」
說到這個,司徒錦的臉不禁又紅了。
這事,還得從許久前的一件事說起。那時候正值初冬,天氣已經轉涼了。那段日子,她喜歡上了喝茶。聽說早間起床,去搜集晨間的露珠,煮出來的茶會特別的清香。為了能夠搜集那些晨露,她大清早就爬起來,去院子裡的樹葉上搜集露水。有時候起得晚了,她情急之下,都忘了多穿一件襖子。當身子凍僵了,她才發現冷。後來這事,不知道怎麼的被世子爺知道了,狠狠地數落了夫人一頓。當然,這數落也是心疼夫人。
服侍他們的丫鬟,可是看在眼裡的。故而,司徒錦只要不愛惜自個兒的身子,丫鬟們就拿世子爺出來壓她,讓她不得不多顧著點兒自己。
司徒錦被提及這段往事,心裡也是甜滋滋的。「好了,我知道了。」
被夫人幽怨的眼神掃到,緞兒不由得咯咯的笑出聲來。
主僕二人正說笑著,忽然窗子外傳來一陣響動。接著,一個黑色的身影一閃而過,落在了軟榻旁邊。
緞兒正要呼救,卻被黑衣人點了穴道。
司徒錦起初也是嚇了一跳,不過在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味之後,她的身子就漸漸地軟了下來。「緞兒,別叫,是爺回來了。」
那蒙著面的黑衣人聽了司徒錦的話,頓時展露笑顏,一把將蒙面巾給扯了下來。他一邊走近心愛的女人,一邊對著窗戶外吩咐道:「謝堯,把你的女人帶走!」
窗子外的人愣了許久,終於有了動作。
看著緞兒被同樣是一身黑衣的謝堯給抱了出去,司徒錦不由得愕然。他們倆什麼時候這麼親密了?瞧緞兒那嫣紅的臉蛋,似乎很享受嘛!
「娘子…」龍隱似乎覺得自己被冷落了,有些不高興的將她的注意力給喚回。
司徒錦打量了他一眼,問道:「為何這身裝扮?回自己府裡,也這般偷偷摸摸的。」
龍隱警覺的望了望周圍,沒有發現可疑之處,這才壓低聲音在她的耳朵旁邊說道:「皇上昏迷不醒,大限將至。太子和三皇子各自為政,都在為爭奪皇位而積極籌備著。如今王府四周,都是他們派來監視的人。若不是我與父王不在府裡,恐怕他們早就進來抓人了。」
「怎的這般嚴重?」堂堂王府,竟然成了他們想進就進的地方?
龍隱眼中閃過一絲戾氣,但很快消失不見。在他的娘子面前,他是不想表現的太過暴戾,怕嚇著她。
輕輕地將她摟入懷中,龍隱的心有著難得的平靜。「我不能待太久,只想抱著你說說話。近幾日,京城會有些亂,不管什麼原因,盡量不要出府。如今,那兩邊的人都防著我們王府,但我與父王一日不在府裡,他們就不敢動王府一根汗毛。千萬記住,別輕舉妄動。在府裡乖乖等著我回來,嗯?」
司徒錦點了點頭,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對於朝廷之事,他比她要看的通透。不管將來發生任何事,她都會為了他保重自己。「你在外面,也要加倍小心。那些人都不是善良之輩,你和父王千萬不能有事。」
龍隱親吻著她的額角,動情的說道:「錦兒,為了你,我一定會沒事的。」
司徒錦眼中隱含淚意,但卻不想讓他瞧見,便將頭埋進他懷裡,雙手緊緊地圈住他的腰身,不肯放手。
「時辰不早了,到床上去睡吧。」龍隱在府裡不能待得太久,在走之前,他希望能看著她入睡。
司徒錦點了點頭,任他抱著去了床榻之上。
司徒錦怕他擔心,便安心的閉上了雙眼,盡量她自己的呼吸平靜而柔和。不知過了多久,再次睜開眼,龍隱已經不見了蹤影。
司徒錦睜著眼睛,一夜無眠。
翌日,京城處處禁嚴,大街上都不見一個人影。
「怕是要變天了啊,瞧著陣勢…」
「可不是麼?只是不知道,將來會有個什麼樣的帝王統治大龍。希望能向聖武帝這般,體恤咱們老百姓!」
「太子跟三皇子之間的鬥爭,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也不知道這最後,是誰坐上皇位?」
「還是莫要瞎猜了,萬一讓他們的人知道了,還不惹上麻煩…」
看著那蕭條的街道,坐在某個茶館裡悠閒品茶的白衣男子,卻只是蹙了蹙眉,絲毫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緊迫感。
「公子,已經戒嚴了,您千萬別隨意走動,免得惹禍上身。」掌櫃的瞧著這人渾身充滿貴氣,不由得好意提醒道。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不甚在意的說道:「真是有意思!沒想到剛來京城,就遇到這麼好玩的事情!」
聽了白衣男子的話,掌櫃的差點兒沒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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