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相爺來了!」
司徒長風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那還不快請!」
小廝點頭哈腰的下去了,不一會兒,一個和司徒長風差不多年紀的男子風風火火的進來了。
那男子也四十歲上下,不過看起來卻比司徒長風精神多了。一聲暗黑花紋的錦袍,一撇修整的整齊的小鬍子,看起來特別的嚴肅。能夠年紀輕輕就接下丞相這職位,一看就是有些能耐的。
他的五官端正,與那逝去的周氏有幾分相像。緊抿的雙唇,銳利的眼神,無比在昭告世人,他此刻很生氣。
司徒長風自然也是知道他的脾氣的,見他這副模樣,卻笑容不改的將他迎進門,又讓丫鬟端上香茗,問候了一番之後這才問道。「什麼風把丞相大人你吹過來了,可真是稀客啊?」
除非有很重要的事情,周丞相是不會隨意踏進太師府的。即使是周氏原先對他納妾心有不滿,回娘家告了狀,也不見他親自登門來質問過。如今放下身段過府來,想必又是跟太子有關吧?
他都已經拒絕他好幾次了,沒想到他還是不死心!
「你就是這麼對我們周家的人的嗎?」周丞相一開口,就是質問的語氣。
司徒長風不解的問道:「大舅子這話從何說起?」
聽到司徒長風叫自己大舅子,周丞相的臉色就更難看了。「你還知道我是你大舅子?你看看你是怎麼對我們周家人的,啊?妍秀也就罷了,燕秀可是老太君最寶貝的小女兒,你看看她,嫁進太師府以後,三天兩頭生病,還被你的庶子毒打。你這個做丈夫的,是怎麼護著她的?居然讓她受了這麼大的傷害!」
說起周燕秀,司徒長風的確覺得對她有些虧欠。
但誰叫她生不了孩子呢?那他還浪費時間在她身上做什麼?每個月去她屋子幾天,已經很不錯了。加上這周氏性子變得陰沉沉的,也不像以前對他那般熱誠,有時候甚至對他視而不見,這樣的態度,還奢望得到他的寵愛?簡直是做夢!
「這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舅兄你也是知道的。那孩子已經被我趕出了太師府,難道這還不夠嗎?你丞相府子孫滿堂,而我太師府就那麼一個兒子。做到這份兒上,難道還不足以彌補我對她的虧欠嗎?」
要論這說話的藝術,他司徒長風好歹是太師,不會比丞相差。
周丞相見他這般狡辯,心裡就更來氣。但想到今日來這裡的目的,還是忍住了,沒有翻臉。「好,那燕秀的事先不說。就說說我那外甥女,芸兒的事吧!她如今變成那副樣子,你這個做父親的難道就沒有一點責任嗎?出了那樣的事,她心裡苦,你也沒好好安慰著。就放任著她在府裡,被人欺凌,還得了那樣的病!你那二夫人還真是厲害啊。不但奪了我妹妹的掌家之權,還處處壓迫她的子女!哼,一個妾居然爬到了正經的主子頭上去了,你這樣寵妾滅妻難道就不怕被史官記上一筆嗎?」
提到這史官,司徒長風便又想到了江氏的二哥江華。
如今他可是調到京城,擔任御史中丞一職。雖然品級不算高,但能夠連升三級,他的背後肯定有更強大的勢力。若是能夠與他搞好關係,將來他的位子也會坐的穩。反觀這丞相府,自從投靠了太子,就越來越不像話。大殿之上,皇上還親口指責,說不該結黨營私!這話尤在耳邊,他居然又想著法子來逼迫自己投靠太子了!
他才不會輕易的妥協!
太子的勢力如今大不如前,他就算要找個靠山,也不會將籌碼放在太子身上!要說皇位的有力競爭者,三皇子的勢力如日中天。要選,也要選三皇子才對!
「舅兄說的也太言過其實了!芸兒在府裡,有誰欺負她了?她依舊是我的嫡長女,太師府好吃好喝的供養著她,不曾讓她受任何的委屈。江氏也不是妾,她可是平妻!她的女兒,即將是世子妃,舅兄莫要再胡言亂語,免得傷了和氣!」
周丞相被他一席話堵得半晌都沒有說話,顯然是氣得不輕。
「你…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當初要不是丞相府,你焉有今日?!」人一旦生氣起來,就會衝動。
衝動的說狠話,衝動起來就會便魔鬼!
司徒長風自然不願意承認自己是靠裙帶關係爬到今日這個位子的,老臉漲得通紅。「舅兄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太過了!我司徒長風豈是那種借用女人的關係往上爬的人?這般無禮的話語,也虧你說的出口!」
「哼,你有種做出這些事來,就不怕別人說!」周丞相也是得理不饒人。
揪住了司徒長風的小辮子,就盡情的奚落。
司徒長風沒想到事情會鬧到如此地步,心一橫也不管後果了,就跟丞相兩人對罵了起來。反正女兒是世子妃,沐王府是強有力的靠山。比起一個區區丞相府來說,勢力要強大多了!而且聽沐王爺的意思,他並不打算支持太子上位。所以,就算是跟丞相府翻臉了,他也不會考慮站在太子一邊。
「真是欺人太甚!你個老匹夫,我忍你很久了!這是我太師府的家事,豈容你一個外人指手畫腳,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你說什麼?你居然罵我老匹夫?你這個小白臉兒,吃軟飯的!」丞相被羞辱,也火了。兩個人就在書房裡開罵起來,連帶著整個府裡的人都驚動了。
司徒錦知道周丞相上門,肯定是為了周氏以及司徒芸的事情而來。只不過沒想到的是,司徒長風居然不顧後果,與丞相府翻了臉,這還真是意想不到的收穫啊!
沒有了丞相府的支持,那周氏要想翻身,就難了!
這樣正好,再也沒有人爭得過娘親了!
「這樣的好戲,真是難得一見啊!」
就在司徒錦笑出聲的同時,緞兒一臉驚慌的跑了進來。「不好了,不好了…二夫人要生了…」
司徒錦一驚,從椅子裡站了起來。「你說什麼?娘親要生了?不是還沒到時候嗎,怎麼就…」
「二夫人也是想要去勸架,不知怎麼的,被丞相大人推到了,就動了胎氣…」緞兒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她也是剛剛得到消息,這才飛奔回來稟報的。
司徒錦焦急的向門口走去,但走了幾步又停住,大聲的問道:「朱雀人呢?」
「她有事,出去了…」緞兒不明所以的說道。
「立即派人將她找回來,我有事交待她!另外,去花郡王府上一趟,務必請花郡王過來一趟。其他人,我不放心!」說完,司徒錦便大步走了出去,正是往江氏的院子方向。
緞兒也知道此事很嚴重,於是派春容和杏兒出去找人。
距離二夫人生產的日子還有個把月的時間,如今發生了這樣的事,恐怕有些不妙。想到這裡,緞兒的身子就忍不住抖了抖。
「快去請產婆!」司徒長風大聲的吼道。
他抱著江氏急急地衝回內院,一邊跑一邊心疼的看著懷裡的女人。江氏下體已經被獻血染紅,她沒想到丞相居然下這麼重的手。想必那些人都恨透了她,不想她生下兒子吧?
司徒錦趕到的時候,江氏已經痛得沒有力氣,額頭上滿是虛汗。
「娘親…你有沒有事?」
看到女兒那焦急的模樣,江氏十分的心疼。儘管已經痛得嘴唇發白,但她還是不忍讓女兒擔心。「娘親沒事…錦兒乖,快出去吧…」
司徒錦搖著頭,不肯離開她半步。
司徒長風知道,婦人生產,他們都不宜呆在這院子裡。於是大喝一聲,讓丫鬟婆子將司徒錦給拉了出去。
「不…我不出去,我要在這裡陪著娘親…」司徒錦此刻只擔心江氏的平安,其他的早已拋開。即使司徒長風下了令,但她還是任性的掙扎著,不肯出去。
司徒長風看著她倔強的樣子,放佛又看到了以前那個女兒,心裡一時頗為感慨。「錦兒…你還是出去吧?你娘生孩子,你也幫不上忙…」
「不…爹爹…錦兒不出去,錦兒要看著娘…」
江氏原本可以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如今卻要被迫早產,加上她年紀也不小了,高齡產子,危險又高了幾成。她實在是放心不下將娘親一人留在屋子裡,再說了,那宮裡來的嬤嬤說不定早就被周氏收買了,她不能拿娘親和弟弟的生命作賭注。
「老爺,您和二小姐趕快出去吧?這裡有老身就行了。二夫人如今已有早產現象,如果再耽擱下去,恐怕性命不保!」正在此時,一個宮內嬤嬤妝扮的人出現在屋子裡。
司徒錦也是見過這個嬤嬤的,自從她到府上之後,就一直在照顧江氏的飲食起居。只是這院子裡都是她安排的人,她一直沒有機會下手。
此人一看就不是個善類,生的一副賊眉鼠眼,見到江氏如此痛苦,也沒有半點兒憐憫之心,鎮定如常,臉上的神色都未變一下。
司徒長風聽了那嬤嬤的話,就更加堅定的將司徒錦弄了出去。任憑她再掙扎,也沒有放鬆,還專門派人把守住了屋子,不准任何閒雜人等進去。
司徒錦見到那嬤嬤進了屋子,頓時急的不得了。
那老婆子一看就是狼心狗肺的,若是她在裡面動什麼手腳,那她娘親和弟弟肯定都會不保!想到娘親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還有那個弟弟,司徒錦就更加不放心。
「爹爹…女兒已經去請花郡王,請他過來為娘親護駕。女兒懇求爹爹,不要讓娘親一個人在屋子裡,不要一個人…」
司徒錦這還是第一次在司徒長風面前痛哭流涕。
司徒長風面有難色的看著女兒,對於她的要求很是不能理解。那花郡王雖然醫術超群,但畢竟是個男子,如何能夠幫婦人接生?
「錦兒你多慮了!有宮裡的嬤嬤幫你娘親接生,不會有事的!」
嘴裡雖然這樣說,但司徒長風卻還是有些不放心。江氏的情況不容樂觀,他生怕那孩子保不住。
江氏早已痛得沒有了力氣,看到那嬤嬤往床尾一站,她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昨日她曾經婉轉的向司徒長風提出,自己已經請了產婆,不需要勞煩宮裡的嬤嬤幫忙接生。但司徒長風卻堅持,說那宮裡的嬤嬤是給皇上的嬪妃接生的,定能給他們的孩子帶來福氣和好運,並沒有聽取她的意見。
如今看到那婆子一臉陰沉的對著自己笑,她便知道自己的大限將至。
她死不足惜,但是她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啊!她好後悔,好後悔去了書房,後悔不該體現自己的賢惠,而將自己置於危險當中。
「錦兒…。」就在她心灰意冷之時,聽到女兒在外面嘶聲力竭的哭喊,頓時燃起一絲的希望來。
那婆子見她不斷地往門口張望,便冷笑著對她說道:「二夫人,你還是留些力氣準備生產吧?若是孩子卡在宮口出不來,那可是一屍兩命啊!」
面對這婆子的威脅,江氏隱隱感到害怕。儘管她做過很多的設想,但真正面對這些歹毒心腸之人時,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尤其是聽到司徒長風那番話,她整個人猶如墮進萬丈深淵,絕望之極。
「爹爹…求求你,讓花郡王幫幫娘吧!」司徒錦急的滿頭大汗。如果司徒長風真的不允許花弄影進去,她就算背負著大逆不道的罵名,也要讓花弄影進產房。
一陣陣強烈的刺痛傳來,江氏忍不住大聲的嘶喊。「啊…。好痛…」
外面的人聽到那淒慘的喊叫聲,全都將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司徒錦更是心急如焚,看樣子娘親已經發作了,不得不生產。可是想到那惡毒之人在裡面接生,她就心痛難忍!重活一世,如果她連娘親都保不了,那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夫人,用力啊…」產房裡除了那宮裡來的嬤嬤,還有另外兩名穩婆。她們都是江氏找來的,但因為有那婆子在,她們便近不了二夫人的身,只能在一旁打下手。
其中一名李姓的穩婆,看到江氏那慘白的面容,心裡有些不忍。「嬤嬤,二夫人這樣下去不成,老身去找些補充體力的東西給二夫人含著吧?」
那老嬤嬤瞪了她一眼,說道:「你這是在指責老身不會做事嗎?宮裡的貴人都沒有這般嬌氣,她不過是個平妻!囉嗦個什麼勁兒,給我一邊兒呆著去!」
李婆子被數落了一頓,只好閉了嘴。
江氏痛得死去活來,又聽見那老嬤嬤如此說話,心裡更加的難受起來。這就是司徒長風找的好產婆,在這麼重要的時候,她想的不是挽救她的生母,而是謀財害命!哈哈,真是太諷刺了!
「二夫人暈過去了!」另一個張姓的婆子見江氏緩緩閉上了眼,便尖著嗓子叫了起來。
外面的人聽到裡面的動靜,全都緊張的不行。尤其是司徒錦,聽說江氏昏過去了,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兒也暈死過去。
「小姐…花郡王來了!」緞兒衝進屋子,看到自家小姐跪在地上,立刻上前去攙扶。
聽到花郡王的名號,司徒錦總算是找回了一點兒意識。「他在哪裡?在哪裡?」
「不僅如此,世子爺也來了!」緞兒望了一眼周圍的人,毫不避諱的說道。
剛才屋子裡的情形,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老爺分明是聽信了夫人的話,將那個宮裡的嬤嬤留下來幫二夫人接生。這就是讓二夫人去死啊!到時候,她再隨便說個無能為力,二夫人就是一屍兩命啊!
想到那些,緞兒就忍不住火冒三丈。
老爺真是太糊塗了!居然聽信那人的話,將自己的妻子和兒子的命交給一個不知底細的人!
她這個做奴婢的,也看不下去了!
司徒長風也聽到了世子爺這個稱呼,整個人頓時愣住了。「你說什麼?世子爺來了?在哪裡?」
不等他前去迎接,兩個瀟灑的身影便自己走了進來。
司徒錦一見到花弄影,便顧不上什麼禮節,衝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急切的說道:「快,快救救我娘親!救她!」
花弄影和龍隱都被她這副模樣給嚇到了,花弄影更是醫者父母心,不忍心看到她這樣難受,便要往屋子裡走。
司徒長風反應過來,反射性的將他攔住。「郡王殿下,您不能進去!」
花弄影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道:「我若是再不進去,你就等著為二夫人母子收屍吧!」
司徒長風聽了這話,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他怎麼要如此詛咒自己的妻兒,實在是太過分了!正要反駁,花弄影已經推門而入,而另一雙手也攔住司徒長風面前,阻止他去找花弄影的麻煩。
「被人算計了,還在這兒自以為是!簡直愚蠢之極!」那雙的主人,正是龍隱。
司徒長風被人這樣羞辱,頓時羞紅了臉。
只是對方那樣的身份,他想要回擊卻又沒那個膽子,只好忍下這口氣,問道:「世子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還會害了我的妻兒不成?」
龍隱瞥了他一眼,道:「你的一番好心,卻是別人最好的武器。沒查清楚那婆子的身份,就往岳母房裡送,你這不是想害死她們母子還是什麼?!」
司徒長風被他一頓訓斥,整個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