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那平時總是掛著,若有若無笑意的嘴角,此刻也僵硬無比,彷彿木刻雕琢上去似得,看著讓人莫名不舒服。
此時的牧歌,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猶如失去了靈魂,只剩下一具空殼。
究竟哪裡不對?奧沽丁迷茫,明明心頭有種不協調感,可就是找不出問題出自哪裡。
倏然,陣陣寒氣從奧沽丁腳底升起,沖竄腦門。
「大家小心!」
猛地後退十幾米遠,奧沽丁抽出武器,對準牧歌,握住長劍的手不住顫抖,說出的話,也如他的身體般輕顫不已,「你是誰?」
眾人傻眼,齊齊停下腳步。
瓦爾德從二號臂彎上跳下,拍拍手,逕直走向奧沽丁,「我說你啊,別玩了,就算讓牧歌原地休息,演戲也不用演得如此逼真吧,你看你,還偷偷抹了一層麵粉在臉上。」
「別靠近她!」奧沽丁大駭,阻止瓦爾德的靠近。
「喂,奧沽丁,我說你別玩了啦。」瓦爾德只當奧沽丁是在開玩笑,不信邪得繼續靠近。
中途從牧歌身邊側過之際,瓦爾德只覺腳下一寒,猶如被兇猛的野獸盯住,全身細胞都在叫囂,發出絕望和恐懼的吶喊。
「二號,快把你家少爺…」奧沽丁話還未說完。
就看見「牧歌」已經動了,單手掐住瓦爾德的白皙的脖子,緩緩轉過臉,本該是讓人心安的湖藍色的眼眸,此刻換成了黑漆漆的兩個黑洞。
如地獄深淵,引導人類墮入其中,萬劫不復。
天!那是怎樣可怕,又讓人心悸到無法動彈的眼睛啊!
又是怎樣的冰冷!
板起的臉,就像是從冰山中,剛取出的冷凍了萬年的古屍,散發著森寒之氣,僅僅是看著,也讓人打心底冷入骨髓。
這絕對不是牧歌!在他們面前站著的人,只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一道暗風從香滿堂耳邊拂過,眾人什麼也沒看清,眼睜睜看著「牧歌」鬆開瓦爾德的脖子。
二號快速移步到瓦爾德面前,「少爺,還請您先行退後。」臉色也好不到哪去,剛才若不是一號暗中出手,瓦爾德此刻可能已經魂歸他鄉。
二號心中暗暗下決心,下次定然不能再讓瓦爾德身陷險地。
「無法戰鬥的人統統後退,能迎戰的人全體戒備,準備開戰!」隨著香滿堂一聲令下,藥劑工會的隊伍迅速分為兩個隊伍。
但凡有傷在身,無法自如活動的人全部後退至百米外,身上帶傷,但不影響戰鬥的人已擺開陣形,如獵食的豹子,雙眼緊緊盯著,那不知何時,換了人的「牧歌」,只等一聲時機一到,就集體撲上去,拚個你死我活。
與此同時,另一邊。
走在最前方的牧歌,沒由來的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覺,究竟是哪裡不對,起初她也沒太在意。
又過了好一會,她才發現問題出在哪裡。
是的,靜,周圍實在太過安靜了。
「奧沽丁?瓦爾德?」側目,預期中的身影並沒有出現。
猛然轉身,哪還有一個人影,牧歌怔住,「艾琳?巴特,凱賓,歐克曼?香會長…」一個個名字叫出口,沒有得到任何回應,耳邊寂靜一片,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立於原地。
牧歌的心,一點點跟著下沉,把食指伸到嘴邊,用力一咬,溫熱的液體立刻溢出,淡淡的血腥味散開,在唇邊綻放一抹妖異的艷紅。
痛!
周圍暗黃的地下通道的燭火閃了閃,快到微不可查。
再次把手湊到嘴邊,對著中指咬下,鑽心的疼襲來,心頭彷彿被利刃插了一下似得疼。
掃了眼周圍,這一次,燭火搖曳的頻率加大了不少,如狂風中奄奄一息的火苗,忽暗忽明,飄忽不定,兩分鐘後,一切再次回歸平靜。
牧歌沒有遲疑,把破了兩指的左手遞到嘴邊,頓也不打,一臉咬破,大拇指,無名指和小拇指,五條紅線順著指尖往下蔓延,直至掌心。
牧歌沒有止血的意思,屏氣凝神,仔細觀察著周圍。
都說十指連心,果真不假,一兩根手指咬破尚能忍住,五指同時咬破,那陣陣鑽心的疼,不斷向全身傳遞,痛的牧歌連頭皮都能感到發麻。
這一次,風更加狂暴,如龍捲風侵襲,捲起漫天塵埃,以摧枯拉朽之力企圖摧毀一切,燭火瘋狂跳躍,忽上忽下,讓人不禁跟著揪著心,擔心這微弱的燭火,是否會在在一秒化作一縷青煙。
通道的牆壁逐漸產生細小的縫隙,很快,縫隙逐漸變大,變成一條條黑漆漆的溝壑,縱橫蜿蜒,一路交錯,形成一副渾天然,仿若渾沌未開的畫像。
當那參與的景物一點點剝落,只剩下漆黑的色彩一枝獨秀,如夜空中的霸者,想要獨霸這片領域,是那暗中的王者,容不下除了黑色之外的任何顏色。
驅趕,撕咬,一點點侵蝕,直至吞噬殆盡。
待周圍的景象全部消失,牧歌置身在一片墨色的海洋裡,耳邊是靜到極致的空,連她自己的心跳和脈搏聲,都被這片霸道的墨色掩蓋。
明明沒有一絲光亮,牧歌卻沒有恐懼的感覺,彷彿她以前曾在這片濃稠的墨黑中待過,沒有半點不自在。
牧歌沒有目標,漫無目的往前走著。
這裡是哪裡?為何她會出現在這裡?奧沽丁他們現在可還安好?
牧歌此刻心中,充滿了一連串的疑問,還有對這從未見過的墨色世界的好奇,這究竟是哪裡?
不知走了多久,在這裡,牧歌感覺不到累,也感覺不到餓或是渴,彷彿她的機體功能暫時停止,不會消耗,時間定格。
迷茫中,牧歌忽然想起幽米米,當下心中試著呼喚幽米米兩聲,卻沒有得到一丁點回應,牧歌不解,莫不是幽米米在休息不成?
牧歌在腦中一邊邊回想,努力回憶,以前看過的樹上,是否有類似的介紹,不管她回憶一遍兩遍或是三遍,得到的答案都是沒有。
洩氣得停下腳步,頭頂是墨色,腳下的實質的墨色,周圍四面八方,依舊是墨黑到濃稠的色澤。
等等!
腦中一副畫面悄然飄過,還好牧歌反應夠快,及時調出那部分記憶,牧歌回想起,之前與史蒂芬的那場生死之戰。
魔方空間!
沒有錯,在她被史蒂芬強行帶入魔方空間裡,第一眼所看見的,不正是這種墨黑嗎?只不過,魔方空間的黑色,沒有這裡這般濃稠,也比不上這裡的精純。
想到這裡,牧歌喜上眉梢,立刻從納戒中把魔方空間取出,「魔方空間,你可知這裡是哪裡?」
一縷黑煙從魔方空間溢出,逐漸形成一個模糊的人影,人影腰部一下的部分並沒有腳,取而代之的是一縷青煙狀的飄忽,如阿拉丁神燈的燈神一般,無法整個身體從裡面脫離出來。
人影先是環視一圈四周,很快,便震驚在原地,儘管臉型模糊,牧歌依然看出了他的震驚。
良久,就在牧歌以為,魔方空間是否要融化在這片墨黑中時,魔方空間又驚又喜開口,「怎麼會!這不可能…」語氣中滿是不敢置信。
「這裡,有什麼問題?」
「這裡!有朝一日,我竟還能再回到這裡!」魔方空間聲音帶著明顯的輕顫,肩膀跟著上下欺負,與魔方連為一體的煙狀身體,不由得拉直,似乎想更靠近這片墨黑一般。
「你是說,你來自這裡?」饒是牧歌,也不禁有些驚駭起來。
魔方空間的恐怖,她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不僅親眼見過,更是親身體會過,魔方空間說,魔方里面連接著另一片虛無空間。
倘若魔方空間所言不假,那她豈不是正身處於另一片虛無空間?牧歌一顆跌入谷底。
元素之珠還未尋齊,紫蘇,童雅風,蘭卡威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眼看萬年一次的宿命輪迴,就要再次來臨,偏偏在這種節骨眼上給她來這一手?
「呵…」牧歌先是自嘲的低聲笑了聲,接著轉為不間斷的長笑,「呵呵…」
牧歌一直以為,她的命運早已被安排好,她只需順著命令的軌道,按部就班往前走就好,不到最後時刻,都無需她操心。
直到此刻,這片墨黑的虛空世界,猶如迎頭一棒,把牧歌從妄想中敲醒。
她竟然忘了白所說的話,「主神已下界,他的目標是你和副神。隨後,我得知主神手下的諸神叛亂,他們想讓主神永遠留在人界。」
叛亂的諸神變成墮神,恐怕神界早已大亂,受神界管理之下的人界,又豈會平安無事,不受任何影響?
恐怕,一系列的負面影響早已降臨,只是還沒被人所察覺到罷了。
想到這次的「進擊神跡」之行,牧歌斂了斂眉,「魔方空間,你可知,這裡屬於神界嗎?」
感動到無以言復的魔方空間,過了好久,才緩緩壓下心頭的喜悅和無法言語的激動,回答道,「是,也不是。」
「那到底是呢,還是不是呢?」
「是…但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