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知,牧歌的問題,反而如催淚彈一般,把薩拉眼中閃爍已久的眼淚,給逼了出來。
「牧城主,如果你的心中,對吾輩一族還存有一份信任,請跟著我來吧。如果你不想跟來,只需順著這條通道回去,相信,以你的實力,根本不難。」
說完,薩拉也不等牧歌的答案,逕直轉頭走進昏暗的通道,搖曳得身影被拉長,順著牆壁閃現。
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蒼涼。
幼蟻半睜著朦朧的雙眼,不斷啼哭,宣洩心中的不安和無助。
年邁的老蟻,身形蹣跚慢慢挪動步伐,似乎已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多半選擇默默蹲在角落,雙目無神得望著頭頂的天花板發呆。
青壯年獸蟻痛哭流涕,抱成一團,有的身上還掛著大大小小致命傷口,那是在害怕和絕望的逼迫下之下,走上想要以死解脫的錯路,幸運被其他獸蟻發現,及時解救。
牧歌有如雷劈般定在原地,不大的房間容納了上千隻獸蟻,空氣中瀰漫著讓人壓抑氣喘的味道。
銀澈握著牧歌的手緊了緊,身子也不禁朝牧歌更貼近一分,罕見地顫慄著。
「銀澈,回來。」把銀澈收回契約空間,牧歌目光直視薩拉,「我若是沒猜錯的話,今天送上地面的獸蟻,也是這其中的一員吧?」
痛苦地點點頭,薩拉沒有直接進入房間,而是站在房間外,透過天窗的縫隙陪同牧歌一起觀望,「一旦染上這種病,結果只有死路一條,吾輩一族不忍手刃同胞,唯有趁此機會,在它們異變前,借人類的手讓他們的靈魂得以安息。」
薩拉曾說過,異變後的獸蟻,六親不認,變成只知攻擊的凶殘怪物,最終的結局都只有一種,「既然它們最後都要被處死,那麼,它們自殺為何還要救活它們,這不是更加殘忍?」
「留下的同胞,情況並不是特別嚴重,原本打算沙城主出現,就可以讓它們重新恢復,可是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
心中最後一個疑慮消除,薩拉的眼底的痛楚不似作假,牧歌從納戒中取出暗元素碎片,「你口中的神石我有,但是,沙城主並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所以,關於如何救它們,我並不清楚。」
薩拉痛楚的眼睛,在觸及暗元素之珠碎片的瞬間,猛然雪亮,激動異常,「這…沒錯!與記載上所描述的一致!感謝上天,沒有拋棄吾輩一族…」說著,薩拉六足跪地,當場跪伏在地,那不斷抖動的六足,險些不穩摔倒。
跪拜完畢,薩拉抹去眼角的水痕,仰天長嘯,三聲長嘯一聲高過一聲。
薩拉的神情,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與剛才判若兩獸,很快,面前出現了四隻體型巨大的暗黑獸蟻,比地面的每一隻都大上五倍不止,與薩拉體型差不多。
四隻暗黑獸蟻,第一時間發現了牧歌這個異類,當場露出獠牙,準備衝上來把牧歌撕成兩半。
「住手!」薩拉大喝道,不自量力的傢伙,竟然在對手實力不明的情況下,貿然出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族長!他們人類沒有一個好東西!吾輩一族幾千年信守約定,從未傷及一個人類的性命,可是他們是怎麼對待我們的!那麼兄弟的死,我可不會忘!」其中一隻暗黑獸蟻悲憤道,直接躍起,朝著牧歌撲去。
然而,還未觸及牧歌,就被薩拉一巴掌拍飛,薩拉怒不可遏,後足重重敲擊了一下地面,「她是沙中城現任城主,是我請來的客人,你們誰敢放肆!」
牧歌臉上的表情古怪,說是請,不如說是綁來的,更為合適吧。
另一隻頭頂繪著兩顆黃點的獸蟻,當即向牧歌道歉,「還請沙城主原諒我們的無禮,老三它只是最近勞累過度,所以神經兮兮有些失常。」
牧歌發現,四隻獸蟻略微不同,每隻獸蟻頭頂的黃點數量都不一樣。
見牧歌不說話,其它兩隻獸蟻以為牧歌正在生氣,趕緊壓著老三走到牧歌面前,一字排開,深深低下頭,等候薩拉的責罰。
牧歌翻翻眼,她看上去就那麼恐怖,至於嚇成那樣嗎…嗓音微沉,故作深沉道,「不知者無罪,看在你們一直以來信守約定的份上,這次就算了。」
「謝沙城主寬宏大量!」
「還有。」
「呃?」四隻獸蟻傻眼,以為牧歌還要追究它們。
「我姓牧名歌,沙中城現在的城主。」
「哎?」四隻獸蟻趕緊改口,「謝牧城主寬宏大量!」
這一會功夫,周圍已聚滿了形態各異的獸蟻,大多好奇地伸著腦袋,想要看清薩拉身邊的牧歌,一個巨大,一個嬌小,兩者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四隻獸蟻早在第一時間,把牧歌的身份傳開,以免有哪個冒失鬼像它們四個那樣,衝撞了牧歌,再次惹薩拉不快。
等獸蟻來的差不多,薩拉一個手勢,周圍的獸蟻立刻噤聲,後面的獸蟻也慢慢跟著靜下來,一雙雙獸眼盯著薩拉,眼中寫滿了疑惑,這種時候召集大家,所為何意…
「著急大家不為別的,是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吾輩一族的危機終於有望解決了!」在眾人歡呼前,薩拉再次抬手,「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向大家介紹一下,我身邊這位乃沙中城的新城主,牧歌,牧城主!是她拿出神石,願意幫助吾輩一族,渡過這次危機!請向她獻上吾輩一族,最崇高的謝禮!」
周圍有瞬間的沉寂,不是無聲,而是連呼吸都停止,包括四隻暗黑獸蟻在內,眼中寫滿震驚。
薩拉徐徐轉向牧歌,如拜天一般,衝著牧歌六足跪地,「獻上吾輩一族,最崇高的謝禮!」
四隻獸蟻眼中寫滿不甘,不情不願跟著跪下,後面的獸蟻才後知後覺跟著照做,遠處的獸蟻不明所以,看見前面跪下,也紛紛跟著跪下。
就算牧歌再不清楚獸蟻一族的禮儀,也猜出這不是尋常的謝禮,「如此大禮,牧歌擔待不起,我只能拿出這個,如何解決還看你們自己。」牧歌把暗元素碎片遞給薩拉。
顫抖地接過暗元素碎片,薩拉再次深深一拜,「牧城主大恩,吾輩一族謹記於心,等事情解決,必定原物奉還。」
準備回去的牧歌,剛走出十幾步,像是想起來什麼,在幾千雙獸蟻的注視下,再次折返,對著薩拉伸出手,「你還是先把那個還給我吧。」
居然把他們的救命之物又要了回去!獸蟻眾怒,這分明是耍它們玩!
薩拉恍惚地把暗元素碎片還給牧歌,極度喜悅和極度打擊,兩者同時出現,它的腦袋還沒平復下來。
牧歌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那個,我忘記說了,這個本事就有危害,一般人貼身存放,只會對自身造成傷害。」
「…」
眾獸蟻齊齊摔倒,老大!這種事情你要早點說好不好!
薩拉呆呆得望著,剛才接過暗元素碎片的手心,不知是否是它的錯覺,為何感覺手心一陣火熱?身體也有些麻,有些酸痛,有些僵硬…
「咳咳!」牧歌打斷薩拉的被害妄想,「只是短暫接觸不會有事啦。」
「可是我的手…」
「那只是你太久沒有活動,三番兩次行這種大禮,身子骨當然受不了。」牧歌小聲嘀咕。
前排的獸蟻低頭悶笑,這可是事實。
「牧城主英明!族長已經三千歲了,是年紀最大的一位。」剛才見面就想襲擊牧歌的老三,這時全然忘記了之前的事,雙眼崇拜,自揭薩拉老底。
「老三!」頭頂兩顆黃點的獸蟻,按住老三的頭喝斥道。
沒看見他們的族長,一張臉黑的已經不能再黑了嗎,他們族長唯一的大忌,就是不能聽旁人在他面前提起「老」這個字。
牧歌提了一次,薩拉可以不計較,可是老三這種時候跟風,那不是自找死路嗎。
果然,薩拉一字一頓,咬著牙緩緩開口,「老三啊,接下來集合族人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啊,但凡有一點染病跡象的族人,立刻先行召集過來,絕對不能有任何紕漏,記住了嗎。」
「族長…」頭頂三顆黃點的老三,臉瞬間垮了下來。
「怎麼?嫌任務太輕?」
「沒有,屬下領命!」老三頭也不回,拔腿就跑,它可不想繼續被薩拉蹂躪。
剩下三隻暗黑獸蟻,集體為老三默哀。
「那還請牧城主留下小住幾日了。」面對牧歌,薩拉已重新掛上淡淡的笑容,及其體貼,「是否需要我們給上面的人送個口信?」
「不用。」
喚出時雨,讓它和奧沽丁他們知會一聲,順便讓他們暫時停止挖掘工作。牧歌是否有事,時雨也能即使感應到。
其實,牧歌本身也對這種病況好奇,隱隱約約,有種熟悉的感覺,卻想不出在哪裡見過。透過縫隙看得並不真切,加上身處地底,不管是視線還是感官,都會比在地面遲緩很多。
牧歌不知,她不傳口信還好,一傳口信,反而引得奧沽丁等人擔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