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任務和民調局以往處理的事件不同,加上蕭顧問的極力推薦,高局長思量再三後,決定由蕭和尚帶隊、我和孫胖子還有那個神秘的第三方人員帶著黃然到香港進行交接。孫胖子聽完蕭和尚的話後,皺著眉頭說道:「老……蕭顧問,除了我們幾個人之外,還有什麼第三方的人?不是我說,這個人是幹嗎的?靠不靠得住?別我們辛辛苦苦的,他再把東西一勺燴了。」
說到這個第三方人員,蕭和尚有點卡住,最後還是高局長替他說道:「這個人是臨時找的,和尚不是很熟悉。」說著,高局長在辦公桌裡找出來一張照片,將照片遞給我和孫胖子,照片上是一個三十七八歲的精瘦的男子,高局長指著照片上的男子說道,「就是這個人,他叫金鑫,在古玩古董圈子裡有個外號叫金不換,是歐陽偏左的朋友,在古玩圈裡也算是小有名氣。」
孫胖子看了一眼照片,看著高亮笑瞇瞇的表情,猶豫了一下,說道:「高局長,這次要我和辣子去香港,不會還有什麼特別的事吧?」高局長聽了孫胖子的話,笑了一下沒有作答,倒是蕭和尚表情古怪地遞過來一張照片,說道:「是我推薦你們倆的,宗教委那邊第三方是我們的一個熟人。」照片上是一個五十多歲的香港人,還真是我們的一位熟人馬嘯林。
孫胖子看清照片上的是馬嘯林,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笑了幾聲,抬頭對蕭和尚說道:「蕭顧問,不是我說,你還真是疼我。」蕭和尚也不忌諱高亮,他仰著臉點了點頭,說道:「你這倒不用客氣,上次的事還有三分之一落在我身上,和這個姓馬的還有一筆賬要好好算一算。」
高亮咳嗽了一聲,看了一眼蕭和尚,說道:「你們的事情我不管,但是這次的香港之行千萬不能搞砸了。」說到這裡,高亮頓了一下,拿起已經列好的清單遞給蕭和尚,接著說道,「黃然當年順走的東西你都見過,真偽自然瞞不了你,要注意的是下面這幾件東西。」蕭和尚按著順序看了一遍,看到清單上最後幾個交換品的時候,他突然抬頭對著高局長說道:「這裡面怎麼還有十方銅鏡?郝……閩天緣這是不過了?宗教委員會壓箱底的東西都拿出來了?」
高亮微微笑了一下,說道:「是他們著急要黃然回去,當然要額外滿足我的一點小要求了。我要這面十方銅鏡就是獅子大張口,本來是等他們還價的,沒想到郝正義這麼痛快,竟然一口就答應了。早知道我就再加上幾樣了。」
蕭和尚看完,將清單收了起來,嘴上對著高局長說道:「他們怎麼這麼下本?郝正義這是要還當年的人情?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郝正義是民調局派去的特務,你在這邊漫天要價,他就在宗教委那裡充冤大頭。話說回來,黃然在這裡待了這麼久,他們怎麼現在才著急?早幹什麼去了?」
「閩天緣不行了」高局長淡淡地說了一句,他倒是沒有避諱我和孫胖子的意思,歎了口氣,高亮繼續說道:「閩天緣早就油盡燈枯了,以前是閩天彪和煉鬼在幫他撐著,現在就剩他自己,已經撐不住了。閩天緣想在自己死前,把黃然換回去,應該有什麼事情要交代他,看樣子是要黃然回去制衡郝正義。」
說到這裡,高局長沉默起來。嚴格說起來,閩天緣現在的這個樣子也是拜他所賜,閩天緣怎麼說也是這個圈子裡的前輩,抗戰的時候還立下不少功勞。但是當時如果不指使吳仁荻處理煉鬼,等再過幾年,煉鬼真的成了事,再想對付它,除非吳主任趕巧還在現場,否則再想要剷除煉鬼,只怕就算賠上一兩個主任,也阻止不了煉鬼全身而退。
蕭和尚知道高亮的想法,他想要勸解幾句。還沒等他說話,外面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我跑過去剛想要開門的時候,局長辦公室的大門已經從外面打開了。門外站著兩個人,伸手開門的是五室主任歐陽偏左,他旁邊站著的人我看著眼熟,仔細看了幾眼才認出來,這人正是剛才照片裡露了一臉的金不換。金不換本人比照片中顯老,現在看上去他有四十歲出頭,梳著一頭二十年前流行過的大背頭,外套一件土黃色的豎領大衣,裡面是一套黑西裝,腳上卻穿著一雙火紅色的喬丹籃球鞋。
「咦……你這瓜娃也在咧。」歐陽主任說話的時候,已經帶著金不換進到了辦公室內,歐陽主任來回看了一眼高局長和蕭顧問,他好像感到了屋裡有些壓抑的氣氛,只走了幾步,就開始考慮後退了,「高局,仍額給你帶來咧,剩哈的事情你們就看著辦,額還有事莫有辦完,就不陪你們咧。」
看起來金不換也不是第一次和高局長見面了,也不見外,先是自來熟地向我們點頭笑了一下,之後,對高亮賠著笑臉說道:「高局,有日子沒見您了,您倒是一點都不顯老。聽歐陽主任說,您這是有什麼好買賣要關照小號?」
高局長又拿出一張和剛才一樣的清單遞給金不換,說道:「要勞煩你跑一趟香港,替我們把這些東西拿回來。」金不換接過清單,沒有細看,只是大概地在上面掃了一眼。但就是這一眼,已經把他驚著了,金不換瞪大了眼睛,又重新仔細看了一遍名單上面的東西,看完之後,他沒敢收下,將清單放還在高亮的辦公桌上,說道:「高局,您別開玩笑了,裡面的東西我雖然認不全,可也知道一樣兩樣的。您還是讓我多活兩年吧。」
「讓你去交接一下,又不是送你,了不起就是沾沾手,你瞎忌諱什麼?」高亮板了板臉孔對著金不換說道,又向我們這邊一仰下巴,對著金不換接著說道:「我們有人陪你去,但是交接的時候我們的人不方便出頭,你交接清點完之後,交給我們的人就行了。」
金不換扭臉看了我們三人一眼,猶豫了一會兒,神色有些扭捏地對高亮說道:「高局,您給句實話,這趟算不算是去走私的?您可是知道的,走私這行當我有好幾年不碰了。」蕭和尚忍不住了,有些挖苦地對金不換說道:「真要是走私就不用你了,清單上面的列表是一位海外華人的捐贈,但是由於一些特殊的原因,我們不能出面接收,這歐陽主任才推薦了你來的。如果你不同意,我們就再聯繫別人幫
忙。」
金不換乾笑了一聲,說道:「我這不是同意了嗎?各位領導,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第二天上午,我們一行人從民調局出發直奔首都機場。好久沒有露面的黃然終於從地下三層裡放出來了。我本來還疑惑著我們這一老二少的組合,能不能看住這只胖狐狸,但是看見他本人的現狀,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顧慮。
兩個多月沒有見,黃然現在看上去比在妖塚那時又胖了一圈兒,可能是在地下室待久了不怎麼活動的緣故,又白又胖的,只是本來還烏黑的頭發現在竟然變得花白了。他走了沒兩步就步履蹣跚地吁吁帶喘,只是從大門走到停車場這點距離,他的耳邊鬢角處就虛汗連珠一樣地流了下來,就像剛剛洗完頭似的。我遞過去一包紙巾,等他擦了幾下之後已經變成一堆濕答答的紙屑了。
黃然氣喘吁吁地上了車,我和孫胖子一左一右將他夾在了後座。孫胖子看得直搖頭,說道:「老黃啊,不是我說,這才幾天沒見,你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了。就你現在的樣子和你三姥爺比,就像哥兒倆似的。」聽了孫胖子的話,黃然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卻什麼都沒有說。坐在副駕駛的蕭和尚從後視鏡裡看著黃然的樣子,輕輕地歎了口氣,對孫胖子說道:「小胖子,你好好看看他,這就是玩火玩大了的下場。」
孫胖子眨巴眨巴眼睛看著黃然,嘴裡慢慢地重複了一遍蕭和尚的話:「玩火玩大了……這是毀佛的後遺症嗎?」黃然聽了這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看見孫胖子還在有些憐憫地看著他,黃然索性眼睛一閉打起盹兒來。
等我們趕到機場的時候,金不換已經提前等候在那裡了。他是標準的自來熟,只是昨天見過一面,話都沒有說過幾句,今天再見面的時候已經「小沈、小孫、蕭顧問」地叫著了。可能是高局長或者歐陽偏左跟他多少透漏過一點黃然的事。金不換看見他時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就連稱呼都免了。
過海關的時候,由於之前給我們行李辦好了免檢手續,倒是沒有遇到什麼麻煩。但是在上飛機的時候,黃然在舷梯上突然身子晃了一下,他眼前一黑差一點就要從舷梯上掉了下去,還好我在他後面抓住了他,掐了人中又按摩了心臟之後,黃然才悠悠轉醒,我和孫胖子連拉帶拽地將他拉上了飛機。這個小插曲讓飛機門口的空姐嚇了一跳,過來詢問黃然這個什麼突發病症,還能不能繼續飛行旅程。孫胖子替黃然說道:「沒事兒。他早上沒有吃早飯,現在有些低血糖了。放心好了,只要你們的飛機不掉下來,他就死不了……」
三個半小時後,我們乘坐的飛機降落在香港國際機場。到達候機大廳的時候,就看見在顯眼的位置有三個人正在那裡等候著,其中兩人的手中各舉著一個大紙牌,兩個紙牌上面都是寫著同樣的五個大字接黃然先生。另外一個為首的長得乾瘦乾瘦的半大老頭兒,他皮包骨頭的身子外面掛著一套西裝,抬頭向裡面張望著。這正是半年前將蕭和尚和孫胖子坑進公安局的馬嘯林。
馬老闆好像和金不換得到的信息差不了多少,只知道來機場接個人,再交付一些有歷史價值的物品,收了佣金之後就算結束了,打死他也想不到我們這幾個人會一起過來。兩方面的目光同時接觸了一下,馬嘯林是大近視眼,看清我們這幾個人之後,愣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我們一行人已經到了他的身邊。
馬嘯林轉身想走,被蕭和尚和孫胖子一前一後將他夾在中間,只剩下我一個人在攙扶著黃然。馬老闆的兩個手下看到不好,扔了紙牌就過來幫忙,卻被馬嘯林左手做了個手勢攔住。馬老闆有些尷尬地向孫胖子和蕭和尚笑了一下,說道:「孫先生、沈先生、蕭大師……梨們都來了……」
孫胖子嘿嘿一笑,說道:「馬老闆,半年不見,你倒是沒怎麼變,還是一副倒霉樣子,怎麼樣?最近那個衰神沒來找你敘舊嗎?不是我說,他可能不記得去你家的路了。不過沒事,你家怎麼走我還記得,我這次會給他指條明路的。」
聽到孫胖子這麼說,半年前的那一幕又出現在馬嘯林的腦海裡,那種感覺讓他不寒而慄:「孫先生,上次的事情是個誤會啦,偶也聽說梨們出了事情,偶也系很遺憾的啦。那些古玩也系偶真金白銀買回來的,沒有想到會給梨們造成這麼大地麻煩。偶這邊已經預備了一些心意,這次交割手續辦好之後,就送上偶的心意。」
「我說幾位,這不是說話的地兒,這兒人來人往的,有什麼話咱們換個人少點的地方再說行嗎?」金不換聽了幾耳朵,他心裡猜到了八成,但是看著孫胖子沒有算完的樣子,遠處已經有機場警察在注意這裡了,我們的箱子裡還有一個叫「羅四門」的蠟屍,雖然是海關免檢,但要是現在動靜太大,警察要求開箱檢查就麻煩了。
「系呀系呀,偶的大宅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還有什麼話,去偶那裡聊聊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