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怡敏銳地感覺到什麼,她的面色驟然一白,連忙伸手把言嶠拉過來,抱在她的懷裡後,她才稍微安心下來,而言嶠雖然不懂他們這些大人在說些什麼,但無論怎麼樣,他都會跟媽媽站在一起,乖巧地坐在媽媽的腿上,言嶠拿著媽媽的手把玩著。
裴宗佑不以為然地掃過護著言嶠的裴姝怡一眼,他低聲說:「我們裴家想把你的這個孩子認回去,讓他名正言順地成為裴家財閥的少爺。」
「不可能!」裴姝怡斬釘截鐵的三個字,雖然剛剛也預料到了,但此刻裴宗佑提出來,她的胸腔裡頓時湧出惱恨來,臉色都有些發青了,裴姝怡緊緊地攥著言嶠的手,冷嘲熱諷地說:「當初不是千方百計地讓我拿掉這個孩子嗎?現在不僅不嫌棄他,還想要回去?原諒我理解不了你的想法。」,裴姝怡說著看向霍惠媛,她的語氣到底緩和幾分,「如果你們真的想抱孫子的話,讓裴少和少奶奶生多少都不是問題吧?」
言嶠是她活在這個世上的唯一信念,若是裴家人把言嶠帶走了,讓他們母子分離,她一個人還怎麼支撐下去?但不把孩子給裴家,裴宗佑就不會救言嶠,所以這種情況下,她只能試圖讓他們打消這個念頭。
「不管大人之間怎麼樣,孩子是無辜的。」霍惠媛在這時開口,她私心裡當然希望把言嶠帶回裴家,霍慧媛心平氣和地對裴姝怡說:「我們從來沒有嫌棄言嶠這個孩子,而你難道要帶著言嶠嫁入項家嗎?先不管項家那邊的人同意不同意,你有沒有考慮過言嶠的感受?廷清始終是他的爸爸,他肯定不願意認項先生做爸爸吧?」
裴姝怡也知道言嶠不願意,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項宇曜待言嶠如親生兒子,他會給言嶠一個完整的家,各方面都有了保障,言嶠也會健康快樂地成長。
但言嶠若是被帶回裴家,寧憐夢肯定不願意接受言嶠,光是有寧憐夢這個後媽,言嶠就要受多少苦?何況是在裴家那樣複雜的環境下,言嶠怎麼能無憂無慮地長大?
霍惠媛指責她不考慮言嶠的感受,而霍惠媛就真正想過言嶠是否願意離開她這個媽媽,而回裴家嗎?不可能的,無論她去到哪裡,言嶠都會跟著她這個媽媽。
「你們再爭也沒有用,在帶這個孩子回去裴家這件事上,我不會退讓半步。」裴宗佑制止霍惠媛的懷柔政策,他唇邊勾出冷意看向裴姝怡,「除非你想讓這個孩子死,你只能二選一裴姝怡。」
最近這兩天趙蘭蓉和霍惠媛像是約定好了一樣,幾次提起讓他救言嶠,帶言嶠回裴家,而當初或許可以下手讓裴姝怡拿掉孩子,但如今這個孩子三歲了,活生生地站在人的面前,那麼漂亮乖巧,饒是他這樣的人也會動一時的惻隱之心。
再者說寧憐夢暫時不能生育,他白撿了一個現成的孫子,對他並沒有什麼壞處,他何樂而不為?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若是言嶠離開了人事,裴宗佑覺得裴姝怡也會生無可戀,他絲毫不懷疑裴姝怡對孩子的感情,那麼裴姝怡死了,裴廷清會怎麼樣?
上次裴廷清為裴姝怡而自殺,不要說是霍惠媛,就連他也被嚇到了,雖然如今裴廷清或許放下裴姝怡了,但若是裴廷清知道所有真相後,那麼局面就不能控制了,他不能把裴廷清逼向死路,更不能失去裴廷清,這也是他當年為什麼放裴姝怡離開,而如今又要救言嶠的最大原因。
裴姝怡的臉上一點點褪去了所有血色,裴宗佑每次都把往她絕路上逼,只給她一個選擇,而對於她來說,最重要的確實是讓言嶠活著,只要言嶠好好的,就算帶言嶠回裴家,她也不得不妥協。
這是命運跟她開得玩笑嗎?為什麼每次都要她捨棄一些,才能得到想要守護的?三年前她為言嶠而捨棄裴廷清,如今她想要言嶠活下去,就要把言嶠給他們裴家,那麼兜兜轉轉,到頭來她究竟守住了什麼?失去了最愛的男人,也將要失去最珍貴的兒子,她的人生走到這一地步究竟是為了什麼?終究是一場空,多麼可悲。
裴姝怡越發抱緊言嶠,她真想說寧願陪著言嶠一起死,也不把言嶠給他們,但她怎麼能做到?有希望救言嶠,她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言嶠死。
「好。」裴姝怡用了很大力氣才應下這一個字,如剜著自己渾身的肉一樣,骨血相連她心痛得難以抑制,艱澀地開口問道:「既然是認回裴家,那麼你怎麼跟裴廷清解釋這個突如其來的兒子?」
「裴家其他人我自然會應付,而讓寧憐夢接受孩子,那也是我一句話的事,至於怎麼跟廷清說…………」裴宗佑頓了一下,面無波瀾地看著裴姝怡,「我們就說你跟項二少爺發生關係的時間,和跟廷清發生關係的時間差不多,所以當時你也分不清楚肚子裡懷的是誰的孩子,但你愛的人始終是項二少爺,而在做過親子鑒定才知道孩子是廷清的。我們也就有理由認回這個孩子了,你和項宇曜補一場婚禮,廷清不會起疑的。」
裴姝怡聞言豁地一下起身,「你…………」,她心裡屈辱到連罵也罵不出來了,直接端起面前的一杯茶,「刷」地一下對著裴宗佑的臉潑了過去,忍無可忍的時候,不能再忍,她已經做了太大的退讓,裴宗佑竟然還這樣羞辱她。
裴姝怡握緊手指,胸腔劇烈地起伏,瘦弱的肩膀不停地顫抖著,她用刀子一樣的眼神刮著裴宗佑,最好不要有她報復的一天,若不然她保證裴宗佑會死的很慘。
霍惠媛擔心裴姝怡真的會惹怒了裴宗佑,見狀連忙抽過紙巾給裴宗佑擦臉,而項宇曜也起身環住裴姝怡的肩膀,低沉地安撫著她的情緒,言嶠攥著裴姝怡的手,用那雙眼睛仇恨地瞪著對面的「爺爺奶奶」,裴姝怡看到言嶠這個樣子,她不敢去想以後言嶠去了裴家會怎麼樣,當即眼睛一紅,淚水湧了出來。
後來幾人還是坐下來心平氣和地繼續談,裴姝怡給言嶠夾著菜,她自己沒有一點胃口,放下筷子對裴宗佑說:「不管怎麼樣,首先要救言嶠。」,至於其他的,她想先緩一下拖延著,到時候等言嶠康復了,無論如何她也要帶言嶠回日本,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
「好,手術時間定在明天下午,我會請最專業、最優秀的醫療團隊來做這場手術。」裴宗佑這樣的商人向來殺伐決斷,更何況他有把握裴姝怡會答應,所以前天開始就在安排了。
裴宗佑讓下屬拿來協議書給裴姝怡簽名,上面列的都是剛剛他們談過的,但就算她簽名了又怎麼樣?這種私人協議不受法律保護,她不做這個君子,事後遵守不遵守,那就另當別論了,再者說裴宗佑要控制她,她能跑到哪裡去?這份協議也太多此一舉了。
裴姝怡望過項宇曜一眼,見項宇曜也沒有什麼意見後,她這才簽下自己的名字,裴宗佑拿一份協議,為了避免裴宗佑過後在協議上動手腳,裴姝怡自己拿了一份原協議,這讓裴宗佑不得不承認裴姝怡的聰慧和戒備之心,除了威脅外,他確實很難再給裴姝怡下套。
裴宗佑沉默片刻,低沉地對裴姝怡說:「我會讓你大伯母和項家那邊商量,你名義上以裴家千金的身份嫁過去,也算是門當戶對,想必項家也是樂見其成吧?,裴宗佑說著,溫和地看著項宇曜,「項家二少你怎麼看?既然裴項兩家聯姻,這個婚禮自然不能敷衍了事。」
裴姝怡聞言身子一顫,她沒有想到裴宗佑竟然是這樣算計的,原本她說過要跟項宇曜在一起,他們兩人結婚,那也是在言嶠也願意接受項宇曜的情況下,若是言嶠不願意接受她嫁給項宇曜,那麼他們就做言嶠的思想工作,直到言嶠願意接受為止,反正不管怎麼樣,她首先考慮的就是言嶠的感受,而如今裴宗佑卻要大辦他們的婚禮,裴姝怡猝手不及根本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感覺像被雷劈了一樣,面容蒼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項宇曜應付著裴宗佑,說是會讓家裡近期內安排這場婚禮,真正到了這一時刻,裴姝怡忽然就退縮了,她拉開椅子猛地起身,「你們先吃,我出去透透氣。」,打過招呼後,裴姝怡牽著言嶠的手,把言嶠也帶走了。
走出餐廳後,裴姝怡拿著手機,遲疑很久她把電話打給裴廷清。
她握緊言嶠的小手,冬日夜晚一大一小的影子映在地面上,裴姝怡眼中的淚水無聲地淌下去,「我想有一件事我必須親口告訴你,有關於言嶠的。如果你現在有時間的話…………」
「你要對我說什麼?」
裴姝怡的話說到一半,身後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裴姝怡握著手機的動作一下子僵硬在那裡,她猛地回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