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裡吵,我沒有聽見,後來手機沒電,就自動關機了。」裴姝怡面不改色地說。
不管是對裴廷清,還是霍惠媛和其他人,她從第一個謊言到如今各種謊言,已經不用經過大腦就可以順溜地說出來。
於是下一秒鐘,裴廷清說出這樣一句話,「姝怡,你現在連大哥都要欺騙了。」
他知道裴姝怡肯定又因為什麼事情生氣了,只是以往她不開心了,都會直接寫在臉上,而他寧願她發脾氣,如今這個樣子,反倒讓他心裡更堵得慌。
裴姝怡還是仰頭看著漆黑的天空,試圖找出那麼一顆星星來,聞言她歎息一樣說:「是啊,人都會變。從大哥對我,我對大哥都不再是兄妹之情開始,一切都變得不再純粹了。大哥你難道沒有發現嗎?有時候我很懷念最初的那兩年時光。」
電話這邊裴廷清緊抿著薄唇,「愛人和親人本來就不一樣,我雖然也懷念那個時候的你,但我更愛如今身為我女人的你,難道你不是像我這樣的想法嗎?」
裴姝怡自嘲地笑了一下,還想再說些什麼,外面傳來敲門聲,裴姝怡平靜地對裴廷清說:「我喝了些酒,心情不太好,不用在意我剛剛說的話。大伯母給我送湯過來了,就先這樣,待會我也要睡覺了。」
裴廷清想說待會等霍惠媛走了再打給裴姝怡,但裴姝怡顯然沒有再跟他說下去的興致,他的左手攥起拳頭,心像被扎進去鋼針一樣痛,但語氣裡沒有什麼變化,一如既往的溫柔低沉,「好,既然喝酒了,你早點休息。我明天回去。」
「嗯。」裴姝怡掛斷電話,在心裡自嘲地笑了一下,她還真是又彆扭又矯情,分明也是那麼想念大哥,也是那麼想和大哥說話,表面上卻故作冷淡。
裴姝怡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出去把門打開,「大伯母。」
「還沒有洗澡?」霍惠媛無奈地嗔了裴姝怡一眼,端著醒酒湯進來,坐在裴姝怡的對面看著裴姝怡喝著。
整個過程裡霍惠媛一句話也沒有說,凝視著裴姝怡的目光複雜又深沉,等到裴姝怡喝完,霍惠媛又叮囑裴姝怡早點休息,她就關上門離開了。
裴姝怡洗完澡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自從分清楚對裴廷清的感情後,她越來越愛胡思亂想、患得患失,只要大哥不在身邊,她就特別沒有安全感。
她側躺在被子裡,手中握著手機,也知道只要她發個短信過去,裴廷清無論多晚都會陪她,但她還是沒有發。
有時候依賴是一種可怕的習慣。
而這邊裴廷清的手機放在床頭櫃上,他則靠坐在床頭抽煙,他很想裴姝怡,而裴姝怡大概睡了,並且不願意理他,他不想打擾她,那麼害怕被她討厭。
他表面強勢霸道,好像掌控主導著這段感情,事實上心裡卻一點也不清楚裴姝怡對他有多少喜歡,又能喜歡他多長時間。
有些愛情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變淡,直到不再愛了。
他怕裴姝怡對他就是如此。
這天晚上兩個人各自想著對方,也都失眠了。
***
蔚承樹送杜詩嫻回杜家的途中,杜詩嫻讓司機在一條馬路上停下來,她打開車門下去,然後讓蔚承樹回去。
蔚承樹見狀也跟著下去,皺著眉頭對杜詩嫻說:「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回家。」
「不用。」杜詩嫻委婉地拒絕了,「這麼晚了,被一個男生送回家,我還喝了那麼多酒,這不是讓人誤會嗎?」
蔚承樹聽了這話,心口猛然一陣抽痛,霓虹燈火下他凝視著杜詩嫻,目光裡頭透著一種無奈,「詩嫻,我覺得至少我們還可以做朋友,畢竟我們之間沒有深仇大恨,為什麼要把關係搞得這麼僵硬?」
杜詩嫻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兩人還站在路邊,那司機見這一對情侶一時半會吵不完,他就讓蔚承樹付錢。
蔚承樹從錢包了抽出一張,也不等司機找錢,他不由分說地拉著杜詩嫻到了人行道上。
過了一會,杜詩嫻還是不說話,蔚承樹抿了抿唇,「好,不說這些,我就問你是怎麼了,從你進酒吧開始,我就在你不遠處了。你一個高中生,臨近高考了,喝那麼多酒做什麼?」
「這跟你有關係嗎?」杜詩嫻這才看向蔚承樹,此刻她的面色泛著不正常的青白色,越發讓人心生憐惜,卻是冷笑著譏地反問蔚承樹,「你為什麼替我擋那個酒瓶子?你應該關心的人是姝怡,而不是我吧?」
蔚承樹一怔,他也被問得啞口無言,只是杜詩嫻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蔚承樹垂下去的手攥緊,「如果你必須要一個理由的話,我想在那種情況下,換做其他女生,我也會去救,並非是只有裴姝怡。」
杜詩嫻就笑了,悲涼又自嘲的,眼中淚光閃閃,她匆忙別開臉去,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原來是這樣,學長真是博愛又善良。」
蔚承樹肩膀一震,頓時語塞。
「謝謝英雄救美,我該走了,學長也早點回去吧。」杜詩嫻說著,轉過身就往馬路上走,步伐不穩搖搖晃晃的。
蔚承樹見狀幾步走上前拉住杜詩嫻的手腕,堅決地說:「我送你回去。」
「我說了不用!」杜詩嫻用力甩開蔚承樹,回過頭對蔚承樹大聲吼了一句,這一瞬間積聚在眼眶裡的淚水洶湧而出,她瘦弱的肩膀顫抖著,淚流滿面地看著蔚承樹。
蔚承樹也凝視著杜詩嫻,夜色裡車子一輛一輛從身邊經過,霓虹燈火中兩人對視著,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蔚承樹上前一步,雙手捧住杜詩嫻的臉,突然低下頭用力吻住杜詩嫻的唇。
「唔」杜詩嫻難以置信地睜大瞳孔,第一次被親吻,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只感覺到滾燙的舌頭鑽了進去,在自己的口腔裡攻城略地,香醇的酒精味道蔓延,喝酒的時候沒有太醉,此刻杜詩嫻卻渾身發軟動彈不得。
這個吻綿長、深邃、火熱,幾分鐘後杜詩嫻早就分不清東西南北,堪堪地跌落在蔚承樹的胸膛,又被蔚承樹彎起手臂抱住。
蔚承樹貼在她耳邊,喘息著,灼熱的氣息傳遞給她,沙啞地呢喃著她的名字,「詩嫻。」
杜詩嫻這才反應過來,緊接著猛然推開蔚承樹,抬起手臂「啪」一個響亮的耳光,甩到蔚承樹俊美的臉上,她屈辱又難堪地說:「蔚承樹,既然不喜歡我,就不要做這些讓人誤會的舉動。」
「我」蔚承樹也無法解釋剛剛那一刻的衝動,或許他也是喝多了酒的緣故,垂下眉眼低聲說:「抱歉。」
杜詩嫻搖搖頭,什麼也沒有說,轉過身攔了一輛車子,她坐進去後就讓司機開車,從後視鏡裡看到蔚承樹挺拔的身形立在原地久久不動,她閉上雙眼,淚水滾滾而下。
不過就是男人的自尊心而已,她不喜歡他了,他就不甘心,反過來玩弄她的感情,根本不是對她動了心,既然如此,她何必作踐自己?
從此遠離吧,以後再也不見面,不給他傷害自己的機會。
車子停下來,杜詩嫻擦掉眼淚,付錢給司機後走去屋子裡。
不出所料,母親正坐在客廳裡的沙發上等她,原本以為這個樣子又會被母親打,但母親也只是歎息了一聲,什麼也沒有說就去廚房了。
杜詩嫻轉過頭看著母親單薄又沉默的背影,她用手摀住嘴,眼淚無聲地湧出來。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樣放縱自己,以後她還是會做回知書達理的杜家大小姐,乖巧賢惠一切都聽從母親的安排。
***
裴姝怡宿醉,晚上又沒有睡好,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坐在床上扶著額頭,只覺得頭痛欲裂。
她看過時間已經是10點多,拍了拍昏沉的腦袋,裴姝怡下床走去浴室洗漱。
今天霍惠媛並不在,方管家讓裴姝怡去餐廳吃早飯,裴姝怡的頭還是痛得厲害,無精打采地吃過幾口,就沒有胃口了,準備去樓上繼續睡覺。
方管家在這時端著一杯清水走到裴姝怡身邊,把手裡的藥片遞給裴姝怡,溫和地說:「大少爺幾個小時前在電話裡說,若是姝怡小姐實在不舒服了,就吃點藥。」
裴姝怡愣了一下,又一次被裴廷清的體貼和溫柔感動,想想自己昨晚那些傷人的話,而他一如往常不跟她計較,這讓裴姝怡心裡愧疚,點點頭接過藥吃下去。
裴姝怡想到這幾天光顧著談情說愛了,基本上沒有看書,這樣下去她又怎麼能考上日本那邊的大學。
試卷和習題還沒有做,而明天就要去學校了,她也沒有心思想其他的,就回到房間認真地學習。
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裴廷清直到黃昏時還沒有回來,晚上應該會回來吧,裴姝怡左手中的筆轉來轉去,想到裴廷清,她又沒有心思再做試卷了,難怪說戀愛影響學業。
裴姝怡發著呆,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一個多小時,蔚承樹在這時打電話過來,約裴姝怡一起吃晚飯,而地點就在蔚承樹的公寓裡。
裴姝怡和蔚承樹太熟悉,覺得去蔚承樹的住所很正常,她也沒有多想,答應後下樓跟霍惠媛說了一聲,裴姝怡讓裴家的司機送她過去。
到了蔚承樹的公寓,蔚承樹已經把飯菜做好了,裴姝怡見蔚承樹的眉宇間一片灰白,眼睛裡也浮起淡淡的血絲,她就知道蔚承樹有心事。
而跟蔚承樹從認識到現在,男女朋友做不成,裴姝怡覺得他們兩人更適合做兄妹,或者說,她可以是蔚承樹的紅顏知己。
蔚承樹打開了一瓶紅酒,卻只拿了他自己的杯子,坐在裴姝怡對面的餐椅上,倒過大半杯酒,「我沒有什麼事,就是想找你來陪陪我。」,蔚承樹抬頭看著裴姝怡,笑了一下。
只是比起以往,那樣的笑泛著苦澀意味,看得裴姝怡很是心疼,她吃了一口青菜,試探性地問:「是因為詩嫻?」
蔚承樹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裴姝怡忍俊不禁地說:「女人的直覺很準。」
蔚承樹也是笑著點點頭,他並沒有動眼前的菜,空腹喝下去半杯酒,低沉地說:「昨天晚上送她回去,我們吵了一架,然後我強吻了她。」
「啊?」裴裴姝怡怔了一下,還沒有問出口,蔚承樹下一句就解答了她,「我認真想了整晚,不得不承認,我喜歡上了杜詩嫻。」
裴姝怡點點頭,並沒有多少驚訝,畢竟在那天蔚承樹跪地求婚時,她就看出了蔚承樹對杜詩嫻的情義。
「小小姝。」蔚承樹用那雙漆黑的眼睛看向裴姝怡,那裡頭仍舊溫柔又深情,「我並沒有背叛我們之間的感情,我還是很喜歡你,把你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只要你需要,我可以把我的命給你,哪怕是杜詩嫻也無法超越,但我不會再試圖跟你在一起了。有些感情更適合放在心裡,默默守護著,你能懂我的心情嗎?」
裴姝怡看著蔚承樹,輕聲說:「我明白,我能得到承樹你這樣的感情,是我的榮幸。」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裴姝怡沒有去理會。
對面蔚承樹的神情放鬆下來,唇畔勾起笑,「我覺得只有跟你說了,得到你的諒解,我才沒有負罪感。」,他說著起身走到裴姝怡那邊的餐椅上坐下,展開手臂對裴姝怡說:「擁抱一下,來為我們這段感情告個別,從此以後我會勇敢地追求杜詩嫻。」
「好。」裴姝怡的眼眶紅了一圈,伸手跟蔚承樹擁抱,埋首在他寬厚的肩膀上,直到這一刻她才覺得不再愧對蔚承樹了,裴姝怡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從眼角滑出。
蔚承樹越發收緊雙臂,眸子裡浮起濃烈的血紅色,他呢喃著,「小小姝,我真的很喜歡你。」
「嗯。」
裴姝怡這一個字音應下,恰在這時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裴姝怡一顫,驚訝地轉頭看過去,對上裴廷清那張陰氣沉沉的臉,他薄唇勾著一抹似笑非笑,讓裴姝怡從頭冷到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