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餐後,周醫生開車,蔚惟一和囡囡坐在後面,蔚惟一戴了墨鏡,車子停在校門口時,她也並沒有下去。
顧景年把顧相思交給周醫生,他走過去敲了敲車門,等蔚惟一同意後,顧景年打開車門坐上去。
蔚惟一拿下墨鏡,溫和地笑著對顧景年頜首,「顧先生,早上好。」
「嗯。」顧景年淡淡地點點頭,緊抿著唇線斟酌著開口,「一個多小時前我看到報道了,上面說蔚小姐曾經有兩年時間做段敘初的情婦,我想問是純屬謠言,還是確有此事?」
蔚惟一的肩膀顫動了一下,料到顧景年既然上車,應該就是這件事,她眉眼低垂著並沒有為自己辯解,「無風不起浪,報道上寫的都是真的。十年前我為了我的家族,賣身於段敘初。」
「你不要介意,我並不是八卦。」顧景年看到蔚惟一有些僵硬,他抬手按在蔚惟一的肩膀上。
蔚惟一這才看向他,顧景年的眸色漆黑很深邃,他低沉地說:「不管報道上怎麼寫,我自己有眼睛會看。首先段敘初不是那種沒有擔當的男人,他若是結婚了,必定會負責任,而既然離婚了,可見他最初就不想和江茜結婚。」
「我也可以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來他對你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的,所以我不相信你是插足他和江茜婚姻的第三者,僅此一條,報道的真實性就有待考證。我並不是閒著沒事愛八卦,只是這種報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在背後操作,蔚小姐你待我家相思如親生女兒,如今遇到了這種困境,我會盡我的力幫你們。」
蔚惟一聽完後愣了一下,忽然一大顆淚珠子滾落而出,她咬著唇感激地說:「謝謝顧先生。」
先不說顧景年是否會幫到她,至少顧景年的信任已經足夠讓她感動,她可以不在乎自己身敗名裂,但醜聞曝光後也意味著她會失去很多朋友,而事實證明顧景年卻是如此睿智通透的男人,不僅不像一般人那樣對她改觀,而且還主動提出幫助她。
蔚惟一又想到什麼,連忙對顧景年說:「阿初在外地,還不知道這件事,我不想連累他。」
顧景年點點頭,「我知道了。」,他抬手在蔚惟一的腦袋上拍了拍,像是一個兄長一樣安慰著蔚惟一,「事已至此,你也看開點。」
「嗯。」蔚惟一鬆開攥在一起的手指,抬眸對顧景年笑了笑,「我沒事。」
說實話在顧景年見過的美女中,蔚惟一算是數一數二的了,不管男人或是女人,她的一顰一笑都讓人心動。
當然,別的女人再好,他也只愛白傾念一個,顧景年見時間差不多了,跟蔚惟一打過招呼後,他下車後離開。
「蔚藍集團現任掌控人曾經做過地下情婦」這件事上了頭版頭條,但凡不與社會脫節的人,半天之內都會看到,就算瞞段敘初,也瞞不了多久,只是至少蔚惟一不想讓段敘初在談生意時,還擔心她。
開車去蔚藍集團的路上,蔚惟一尋思著要不要給盛祁舟打電話時,盛祁舟就打來了,開門見山地說他會幫蔚惟一壓下緋聞,隨後不久裴言瑾也打來電話。
蔚惟一忽然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不像幾年前在大雪中失去囡囡的那一刻那麼孤單無助,不管他們能幫她多少,至少有那麼多人和她站在一起,給了她精神上的支撐,讓她不至於那麼害怕。
雖說有記者堵在蔚藍集團大樓下,但蔚惟一不可能不去上班,躲不掉只有面對,她離很遠看到那些蹲點的媒體記者,蔚惟一冷笑一聲,剛踩下剎車,那些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記者一次性地湧上來。
他們把蔚惟一攔在車門那裡,每個鏡頭都對著蔚惟一,一個一個尖銳犀利的問題拋了出來,「請問蔚小姐真的做過段家財閥現任掌控人段敘初的情婦嗎?」,「蔚小姐是否承認自己是段敘初和江家財閥長女江茜兩人婚姻中的插足者?」
蔚惟一的面色緊繃著不打算理會,推開鏡頭疾步往前走去,而公司裡的保全人員也在這時過來幫蔚惟一擋掉那些人。
蔚惟一在一陣動亂中好不容易才坐上電梯,透過明亮的電梯壁看到自己的頭髮有些散亂,這讓向來注重形象的蔚惟一有些煩躁,無論如何她也要保持姿態。
蔚惟一在辦公室裡理好自己的頭髮,拿過文件鎮定自若地走去會議室,剛推開門就聽見那些人的議論聲。
而在她進去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射到她的身上,原本鬧哄哄的會議室裡突然間變得死寂無聲,那些人的眼神全方位打量著蔚惟一,含義不明卻都又帶著相同的鄙視和厭惡,整個會議室裡的氣氛詭異而又僵硬。
蔚惟一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她面不改色地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一邊翻開文件夾,「現在我們來開會。」,卻是半天沒有人回應,蔚惟一緩慢地抬頭掃向眾人,尚算溫和地問:「聽不到我說話?」
那些人接觸到蔚惟一冰冷的眼神,又低下頭裝作翻手邊的文件,只有平日裡總是跟蔚惟一唱反調的章經理,仍舊抱著手臂靠在那裡,用嘲諷的目光斜著蔚惟一,「都這種時候了,蔚小姐還能這麼氣定神閒,也難怪能扮演某個角色那麼久。」
蔚惟一的手指頓在那裡,柔美的面容一點點變得僵硬,她抿著唇沒有說話。
章經理以為蔚惟一理虧詞窮,他越發囂張起來,「蔚小姐自己不顧及臉面,但蔚藍集團還要對外打造形象,像蔚小姐這種人品,怎麼能算是一個優秀的上司?上樑不正下樑歪,公司裡的人都跟蔚小姐學了怎麼辦?」
「不要含沙射影的。」蔚惟一「吧嗒」一下合上文件,她靠回椅背,唇畔勾著一抹譏誚,「敞開天窗說亮話,關於今天的頭版頭條,有點閱歷的人都知道媒體向來擅長捕風捉影添油加醋,我不否認我認識段敘初,跟他的關係也不算生疏,但僅僅只限於普通朋友間的往來,不知道為什麼就被媒體拿出來大作文章了。」
「我看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毀我形象吧?畢竟閒著沒事幹專門抨擊別人的人太多了。」她說這話時冷眼看著章經理,笑意漸深似有所指,「你說是不是章經理?」
蔚惟一估量過目前的形勢,媒體那邊暫時只獲取了她和段敘初一起吃飯的幾張照片,並沒有過於親密的舉動,這種情況下媒體的證據不足,蔚惟一完全沒有必要自亂陣腳,又是辯解又是澄清,那樣的話反而越描越黑,她只需要等待周醫生他們幾人壓下輿論。
蔚惟一那話說完後,底下的一群人紛紛把目光轉移到章經理身上,平日裡也就只有章經理最不認同蔚惟一,有膽子挑戰蔚惟一的權威,不排除他為報復而黑蔚惟一的嫌疑。
章經理面上漸漸掛不住,鐵青著臉色給自己找台階下,「這番話蔚小姐對我們說沒有用,現在蔚藍集團大廳外已經被媒體記者堵住了,蔚小姐若是清白的,就應該把他們打發走,而不是讓公司成為社會大眾的輿論中心,耽誤職員的正常工作。」
「我會盡快解決沒有錯,但像章經理這種胳膊肘往外拐,看不清事實真相愚蠢地被媒體牽著鼻子走的下屬,我看也沒有必要再留下了。」蔚惟一這次並沒有做出退讓,她望著章經理的眼神凌厲,整個人透著一股子的肅殺,「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被蔚藍集團解雇了,我會讓財務按照合約賠償給你,另一方面章經理的某些違約行為,也會算清楚。」
章經理面色大變,豁地站起身一掌拍在桌子上,他的五官扭曲著惱羞成怒地罵道:「蔚惟一,做了婊子還立貞節牌坊,你真是給蔚家財閥長臉了!」
蔚惟一的雙眸忽地一暗,側過頭示意身後的簡素,簡素接收到指令後出去叫來保全人員,兩個男人直接把章經理架了出去,而其他人皆是一臉慌亂,噤若寒蟬一句話也不敢說。
蔚惟一在這時站起身,身形纖細卻是氣場十足,眼神銳利地掃過眾人,「還有誰站在媒體記者那邊攻擊我這個上司的,現在就可以遞辭呈了。」
沒有人敢接話,其中有幾個人都低下頭去,他們多數都是太現實的人,上司的私生活怎麼樣,他們看看笑話娛樂娛樂就可以了,不能為此而把工作丟了。
而其中有幾個腳踏實地有骨氣的人,他們有自己的判斷能力,平日裡章經理的行事作風怎麼樣,蔚惟一又如何一再忍讓包容,他們都看在眼裡,也不會輕易相信媒體,所以他們也不會因此而辭職。
蔚惟一殺一儆百的做法很有效果,在聽不到其他反對聲後,她重新坐下來,「我們繼續開會吧。」
這種時候還能臨危不亂,在某種程度上蔚惟一已經讓原本對她頗有微詞的幾個人刮目相看,心裡猜測或許真是章經理製造出來的緋聞,又紛紛選擇支持蔚惟一。
兩個小時後結束會議,蔚惟一回到辦公室後看到一個多小時前段敘初發來的訊息,「我坐在車子上看到一種很漂亮的花木,拍下來發給你。」
蔚惟一點開彩信功能接收,果真看到手機屏幕裡大朵大朵盛放的火紅色鳳凰花,也有他的一行字,「惟惟,我說過要陪你看花開花落,哪怕我不在你的身邊,我也會跟你一起分享,讓你知道每當這時,就是我最思念你的時候。」
蔚惟一抬手摀住嘴,眼淚沒有預兆一瞬間洶湧而出,連忙又擦掉,她輸入一行字發給段敘初,「嗯,今年我們可以一起看鳳凰花了。」
緊接著手機就震動起來,蔚惟一嚇了一跳,連忙調整好情緒,接通後她柔婉地喚著段敘初,「阿初。」
段敘初沒有聽出蔚惟一聲音裡的異常,他的心情很好似的,帶著笑低沉溫柔地說:「我們心靈相通,我剛準備打電話給你,你就回我訊息了。」
「我也是剛結束會議,看到你發來的訊息後一點也不敢怠慢,立即回復給你了。」蔚惟一心裡酸澀,唇畔卻是含著笑,「我們家的鳳凰木也該快開花了吧?好期待能和阿初你一起看。」
「我也是。」段敘初停頓一下,忽然問道:「你的聲音聽著不對勁,是不是哭過了?」
蔚惟一原本還能承受得住,聽到他溫柔的詢問,她剛止住的淚水又湧出來。
電話那邊段敘初聽到蔚惟一的哭泣聲,他的語氣裡透著心疼和焦急,「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你不告訴我的話,我現在就回去。」
「我沒事。」蔚惟一立即說道,裝作很開心很解氣的樣子,「我剛剛跟章經理大吵了一架,終於把他解雇了,以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老婆了。」
蔚惟一想到章經理罵出來的那些話,之前她以為自己可以承受,但真正聽到了,她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無所謂。
電話那邊的段敘初皺著眉,睿智敏銳如他,怎麼可能判斷不出蔚惟一話裡的真假?但他並沒有多問,「嗯,你早該這樣做,我支持你。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有時間再給你打。」
「好。」蔚惟一收起電話,打開電腦看到她不給回應躲避記者的報道,蔚惟一無力地靠回椅背,猛地闔上雙眸。
而這邊的段敘初從某個餐廳走出來後,他坐回車子把電話打給周醫生,言簡意賅地問:「周醫生,那邊發生什麼事情了嗎?關於惟一的。」
周醫生不主動告訴段敘初,但既然段敘初打電話過來了,她只有如實匯報給段敘初。
段敘初聽到後面色微微一變,不是他不夠冷靜,而是他擔心蔚惟一的處境,想到剛剛在電話裡蔚惟一的哽咽聲,段敘初的心一陣絞痛。
他攥緊手指壓著怒火吩咐周醫生,「你聯繫盛祁舟他們幾人,讓他們威懾那些媒體雜誌報,先把在蔚藍集團蹲點的那些人記者清除掉,其餘的交給我回去處理。」
「我知道了。」周醫生提起來的心一瞬間就放了下來,在她眼裡只要段敘初出面,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段敘初掛斷電話後,又自己第一時間訂返回的機票,隨後對前面開車的下屬說:「把所有的行程取消,現在立即去機場,不要再返回酒店了,我放在酒店裡的東西,你之後再幫我送回去。」
「是。」下屬有些吃驚,不明白t市那邊發生了什麼事,讓向來從容不迫的段先生如今緊張,甚至丟下幾個單子不要。
***
中午快下班時周醫生在電話裡告訴蔚惟一,他們利用各種關係聯繫上與媒體雜誌有合作的幾個客戶,讓他們撤銷對那幾家雜誌的贊助。
雜誌社的生意受到威脅,也知道是惹了不該惹的大人物,於是上司只好把在蔚藍集團蹲守的記者叫回去,承諾停止報道這件事。
蔚惟一長鬆了一口氣,並沒有想到段敘初干預進來,「我知道了,麻煩周醫生了。」
周醫生安撫著蔚惟一,「不用擔心,不是多大的事,我們會解決好。」
發生了這種事,段先生不可能讓蔚小姐一個人獨自面對,幾個小時後段先生回來,一切就好辦了。
蔚惟一掛斷電話,簡素在這時敲門進來,「蔚小姐,樓下的那些媒體記者已經走了,蔚小姐可以下班出去用餐了。」
蔚惟一準備打包回來吃,只是想到這樣不愛惜自己,若是被段敘初知道了,段敘初不僅會責怪她,他自己也很心疼,蔚惟一甜蜜地笑起來,起身拿上包走出去。
大廳外確實沒有媒體記者了,蔚惟一欽佩周醫生他們的辦事效率,一個人走去地下停車場,把車子開出來,駛向某傢俬房菜館。
誰知車子停下,打開車門時的一瞬間突然有個不明物體向蔚惟一的額頭飛過來。
蔚惟一目光一厲,側過身子躲掉,那個雞蛋便碎裂在車窗上,蛋黃在乾淨的玻璃上拉下一大片痕跡。
蔚惟一正驚訝間,第二個東西又向她砸來,她又一次躲開後猛地回過頭去,不知何時身後已經站了一群大媽,手中提著菜籃子紛紛把裡面的番茄雞蛋之類的砸來,口中持續罵著「情婦」、「小三」、「婊子」、「賤人」之類的污穢字眼。
毋庸置疑這些人必定都是湯鈞恆找來故意鬧事的,蔚惟一連續被砸到後,圍觀的群眾也越來越多,認出她是頭版頭條上的人物,也紛紛加入其中。
蔚惟一扶著車門低頭站在陽光下,看著頭髮上的蛋黃淌下去,感覺到身上的疼痛,聽著那些侮辱謾罵聲,她死死地咬著唇不言不動。
過了兩分鐘到達了的忍耐極限,蔚惟一打開車門準備坐進去,再撞出一條路後離開。
忽然間她被人從後面抱住肩膀,那人用挺拔的身形和健碩的胸膛將她纖柔的身子完全籠罩住,抵擋著那些謾罵和砸來的東西,將她保護在安全的空間裡。
耳邊似乎也變得安靜,蔚惟一看到男人黑色袖口上精緻的紐扣,她猛地回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