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惟一覺得段敘初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優點就是不記仇,一般情況下他在當時就把賬跟蔚惟一算清了。
不管對蔚惟一犯錯後的懲罰有多可怕,只要蔚惟一服軟,放低姿態,段敘初就不會再跟她計較,更不會出現秋後算賬這種情況。
這幾天兩人因為各種原因,或是雞毛蒜皮的事,依舊爭吵不斷,每次未必能分出勝負,但事後蔚惟一發現段敘初會避免同類事情的再度發生。
比如自從那天蔚惟一哭著控訴段敘初不過來,憑什麼還要她待在別墅裡,以後的每個晚上,無論時間有多晚,段敘初都會回到兩人的住所,並且留下來過夜,似乎連女兒他也不陪了。
蔚惟一無法確切地定義他們兩人現在的關係。
若說段敘初是他的金主,但比起其他被包養的女人來,蔚惟一除了陪段敘初上床以外,她不僅不對段敘初言聽計從,甚至處處跟段敘初針鋒相對,每天兩人相處的氣氛都是劍拔弩張的。
但若是戀人,那麼江茜又如何自處?
只能說她是一個十分不稱職的情人,在他熟睡時抱緊他,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這晚蔚惟一驚叫一聲從噩夢中掙扎出來,正要從床上坐起身,男人一條手臂箍住她的腰,把她拉回他的胸膛,「怎麼了惟惟?」
大概是被她吵醒的緣故,他的聲音比白日裡多了幾分慵懶,透著初醒時沙啞,在寂靜無聲的黑暗裡聽起來性感迷人。
蔚惟一這才知道自己並不是一個人,她躺在段敘初炙熱的胸膛上,感到安定的同時,心裡卻也止不住發酸,「沒什麼。」
段敘初的大手撫上蔚惟一的臉,在她的額頭上觸摸到細密的汗水,他手指一頓,「做噩夢了?」
這樣低聲詢問著,他用乾燥的掌心拭去那片汗水,「虧心事做多了,難免會被噩夢纏身。」
本以為蔚惟一會像往日一樣反擊他,但蔚惟一卻破天荒地應了一聲,「嗯。」
段敘初眉頭一皺,有點不習慣這樣安靜的蔚惟一,像那晚他誤以為她要跳湖尋死一樣,此刻他心底也有些不安。
段敘初的唇抿成一條線,沉默片刻他用下巴抵在蔚惟一的頭頂,重重摩挲兩下,「做了什麼噩夢,跟我分享分享,嗯?」
蔚惟一自然不會告訴段敘初她又一次夢見了自己死去的女兒,那個女嬰渾身鮮血淋漓的,血淚從眼中淌出來,一邊往她身邊爬,一邊問她為什麼不救她,而當她跑過去試圖抱住女兒時,雪地上只剩一灘血水。
她還夢見自殺的父親,夢見病重的母親在得知她懷孕後,狠狠甩了她一個耳光,然後讓她一直跪著,直到她願意打掉孩子為止。
不久後母親死了,於是她贏了——她把孩子保住了。
可是後來……後來——
她愧對母親寄予在她身上的希望和期待,她執意把孩子生下來,讓母親死不瞑目。
這樣一想之下,似乎所有人的質問聲都迴盪在耳邊,蔚惟一的腦子彷彿炸開一樣,轟轟作響。
她瘦削的肩膀不停地顫動,兩片蒼白的唇瓣緊緊咬著,竭力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嘶叫。
蔚惟一試圖抱住腦袋緩解這種無形的疼痛和凌遲,她整個人卻被段敘初抱在胸膛,手掌按得她死緊。
他沉下去的聲音,透著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擔心和慌亂,「蔚惟一,你有完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