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漫天的風雪席捲了梵城,鵝毛一般的大雪覆蓋了街市,店舖還有或大或小的家庭院落。沐兮裳斜倚在鋪了厚厚的狐毛毯的貴妃椅上,看著窗外,片片飛雪落在樓閣的青石瓦上,落在凍結成冰的湖面上。
這是宇巽精心修建的一出暖閣,即使外面溫度驟降,冷得凍天徹地,這裡還是有著春天般的溫暖,絲毫感受不到來自室外的寒意森森。
「朕只是想,在你來到我身邊以後,再也不要感受風雪和嚴寒……」宇巽曾這樣情動的說。
不是不感動,這樣一個相貌俊逸,丰神俊朗的男人,君臨天下,後宮嬪妃無數,卻獨獨對她情有獨鍾。正如如宇漓所言,宇巽後宮中承蒙盛寵的妃子,長相或多或少,都像極了一個人——少女之時的芙蓉公主。
他愛她,他對她的愛,已深入骨髓,成為一種習慣。
只是,沐兮裳早已不是少女春心萌動的年紀,她感動於宇巽為她所做的點滴,卻依然記恨著他有可能的滅國之恨。
堯襄悄無聲息地出現,一如他往日的做派。他走到窗邊,關上了窗外的寒風陣陣,也關住了沐兮裳目光中的遙望和思緒。
「人,帶回來了……」沐兮裳收回目光,看向蒼藍色目光中,略帶著得意的堯襄。
堯襄輕點了點頭,「我把他關在了地牢裡,只不過……我把奪魄和樓岸給放跑了……」
「我能知道理由嗎?」沐兮裳抬起眼眸,眸色中的光芒溫和而平靜。
「我只是想讓歐陽祈知道,他面對的,是一個怎樣強勁的對手!」堯襄頗有些炫耀的道,「省得他,一天到晚的想辦法,找你的麻煩!」
沐兮裳聞言失笑,「他早就知道了,你有多強勁……」
「這麼說,我是多此一舉了?」堯襄撇了撇嘴,用手撓了撓頭髮,「要知道,我就直接一刀解決了那二人,以報當日你被他們抓去的仇恨!」
沐兮裳微笑著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地轉移了話題,「走吧!我們去瞧瞧,歐陽徹這只待宰的羔羊。」
芙蓉別莊的地牢,是沐兮裳吩咐堯襄,特意修建在假山之下的一座水牢。牢中並沒有多少用於審訊的刑具,只有一組組關押用的牢籠,在更深一層的地底。
沐兮裳坐在楠木椅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牢籠之中,猶自做著困獸之鬥的歐陽徹,冷冷的嗤笑道:「歐陽公子,你的死期已到,就不用多做掙扎了吧!」
「沐兮裳,我父親和我哥一定會很快來救我,我勸你最好放了我,不然他們會讓你在梵城,再無片刻立錐之地!」歐陽徹揮舞著手腕上的鐵鏈,一臉猙獰的威脅道。
「哼,一個棄子,也敢如此囂張!」沐兮裳語氣不屑的冷嘲道:「歐陽徹,違抗皇令,戕殺公主,是株連九族的罪名,而歐陽家至今安然無恙,你難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棄卒保車,你,已經被歐陽家丟棄了!」
「你胡說!我可是歐陽家的三公子,是父親最寵愛,最引以為傲的ど子!」歐陽徹怒極的瞪著血紅的雙眼,死命的盯著沐兮裳。
沐兮裳俯下身,狠厲的雙眸,回視著接近暴走的歐陽徹,「是麼?可是我怎麼聽說,歐陽延老將軍在朝堂之上,義正詞嚴的呈稟聖上,說此等逆子,目無國法,欺君罔上,死不足惜!」
「不,不,我爹不可能這麼說的,就算他這麼說,那也是為了保住歐陽家,只有保住了歐陽家,才能保住我,他不是派人來救我了嗎?所以我才沒有被凌遲處死!」
沐兮裳冷哼了一聲,接過堯襄遞過來的紅茶,輕抿了一口,「那不過是因為,他尚且顧念一點父子之情!而奪魄和樓岸會護送你,還是在於你大哥對你的兄弟情義,所以現在你落在了我的手裡,他們已經仁至義盡,絕對不會再救你了!」
「你騙我,沐兮裳,你一直都是個騙子,我才不會相信你的話!」歐陽徹咆哮著,連連後退。
「信不信,由你!現在你為魚肉,我為刀俎,我可沒有騙你的必要!」沐兮裳勾起唇角,近乎殘忍的冷笑道:「歐陽徹,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其實你是知道的吧!論智謀,你不及歐陽祈,論勇猛,你又不及歐陽烈,在歐陽延心中,你一直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所以你才會不惜違抗皇令,謊報信息,也要奪得沐澤國的龍脈,在歐陽延面前討喜!」
沐兮裳頓了頓,幽幽一歎道:「可惜……」
「可惜,我父親還是不肯正眼看我一眼!」歐陽徹歇斯底里的嘶吼:「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因為大哥二哥是嫡出,而我是庶出,所以無論我多努力,做的有多好,在我父親眼中,我永遠都比不上他們……哈哈…哈哈哈…我為了討好父親,才用盡心機,去奪得龍脈,沒想到…沒想到…我還是被棄如敝履……」
沐兮裳望著近乎癲狂的歐陽徹,心底突然升騰起一種難以言語的悲哀。這個男人,窮盡一生,都在追求父親的親睞和欣賞,可到最後,卻仍是落得滿盤皆輸的境地。可是,這並不能改變,歐陽徹覆滅沐澤國,屠戮沐澤國朝臣和國民的事實。
他該死,而且必須死!
沐兮裳輕瞟了堯襄一眼,堯襄便會意的從旁拎過來一個竹條編製的筐子,放到沐兮裳的腳下。透過細密的縫隙,可以聽到細微的呲呲聲,還有物體來回爬動的聲音。
「你想幹什麼?沐兮裳,你究竟想幹什麼?」歐陽徹眼神恐懼的盯著竹筐,眼前浮現了一種通體寒涼的軟體動物,它爬過身體的冰涼,讓任何一個人不寒而慄。
沐兮裳站起身,眼神輕蔑而冷酷的盯著困在地下牢籠中的歐陽徹,「我只是仁慈的給你一個活命的機會,殺了它們,你是生是死,我再不干涉!」說完,沐兮裳便單手一揮,一整筐花花綠綠,粗細不一的毒蛇,便被盡數倒在了地牢之中。
「啊,啊,啊……」毒蛇張開嘴,伸出信子,露出尖利的毒牙,咬在歐陽徹的身上,腿上,手臂上,各種劇毒的汁液,滿滿的滲進了歐陽徹的身體裡。
「沐兮裳,沐兮裳,沐兮裳……」歐陽徹依舊不死心的怒吼著。
「我們走吧!」沐兮裳重新裹好身上的大氅,面無表情地抬步向外走去。
「是!」堯襄微微頷首,恭敬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