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讓人將沐兮裳放下來,抬到隔間鋪著錦繡被緞的床鋪上。他還命人拿來了毛巾和溫水,以及治傷的良藥。
歐陽徹揭開粘連在沐兮裳身上的衣服,握著毛巾,動作輕柔的擦拭著她身上的鮮血,「芙兒,你這又是何苦?告訴我不好嗎?你告訴我!我不僅不會再折磨你!我還會娶你!我們一直幸福的在一起不好嗎?你為什麼,這麼倔強呢?」
「芙兒,難道你忘了,我們曾經是多麼相愛嗎?我被敵軍所傷,生命垂危,是你不眠不休的照顧我!你那麼好,那麼善良,又那麼愛我!這一切本不用改變的!只要你說出龍脈在哪兒,我們就可以回到過去,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歐陽徹一邊輕柔地擦拭著,一邊雙目出神的喃喃自語。
沐兮裳雙眸含淚,緩緩地伸出手,撫上歐陽徹消瘦的臉頰,然後忍著掣肘的疼痛,狠狠地將他推了開去。
「滾!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真恨不得,上前補你兩刀!」她沙啞著聲音嘶聲吼道。
歐陽徹霍的站起身來,將手上的毛巾一把甩進銅盆中,厲聲喊道:「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珍惜,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來人!」
應聲進來兩個青衣僕從,「少爺!」
「抬上她,跟我走!」
世界上最殘忍的,不是經歷過噩夢一般的現實,而是一次又一次的重複同現實如出一轍的噩夢。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那些鏤心刻骨的疼痛,如翻滾的浪潮,一次次拍擊著沙灘,它的名字叫永不遺忘!
還是那一間石室,牆上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散發著明亮而又柔和的光芒。石室中央放著一個白玉的棺槨,裡面躺著一具渾身皺皺巴巴的屍體。
歐陽徹命人將沐兮裳放在棺材裡,同那具死亡多時的屍體放在一起,「告訴我龍脈所在,如果你不想一遍又一遍重溫舊夢的話!」
沐兮裳神智不清的看著歐陽徹離開,看著往昔的記憶,鋪天蓋地的侵襲而來。
她似乎又回到了兩年前的石室,回到了那個承載了她全部傷痛和屈辱的夜晚。咬舌自盡,倒地而亡的父王,滿臉淫笑,眼神猥瑣的兵士,還有滿臉鮮血,神情絕望的自己。
那些噩夢一般的記憶充斥了她的大腦,讓沐兮裳忍不住渾身顫抖著蜷縮起來。她止不住的細語底喃,「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求求你」
淚水無聲無息的從她的眼眶滑落,混合了鮮血,在沐兮裳的臉上暈染開來。她在潛意識中,竟然抱住了那個皺巴的屍體,將滴血的雙手放到屍體的唇邊,「救我,救我,堯,救我,這是命令,起來救我,救我」
歐陽徹冷冷地瞧著,近乎神智紊亂的沐兮裳,「我看你還能堅持多久!走!」說完便大步向門外走去。
沐兮裳不知道是過了幾個時辰,還是幾天,她只知道自己的眼淚已經哭干,只能抽噎著抱著那具唯一能給她溫暖和安慰的屍體,一動也不肯動,甚至連眼睛都不願眨一下。
漸漸地,外面似乎響起了震天的喊殺聲,還有刀劍相碰撞的聲音。
是堯襄來救她了麼?不,她怎麼忘了,月圓之夜,她沒有履行盟約,堯襄便無法循著鮮血的氣味找到她!堯襄,堯襄,你在哪裡,怎麼還不來?
突然,一陣匡啷巨響,石室的門被大力的踹開了。盛怒至極的男人,旋風般直奔而來,卻忍不住滿目震驚的呆立在了原地。
那是怎樣一個觸目驚心的畫面啊!
渾身傷痕的女子蜷縮在棺槨中,她臉上淚痕猶干,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鮮血從結痂和未結痂的傷口中,緩慢的溢出,一滴一滴落在她懷中的屍體上。天啊,她居然抱著一個乾枯的屍體在哭泣,在喃喃自語。
男人的心,像是瞬間被驚雷擊中。他踉蹌著來到棺材旁邊,一手抽掉身上的鶴氅,輕輕的蓋在了快要衣不蔽體的女子身上。
男人動作無比小心和輕柔地抱起沐兮裳,饒是如此,還是惹來了她止不住的戰慄。
感受到溫暖的懷抱和堅實有力的雙臂,沐兮裳從沉迷中回過魂來。她微瞇著雙眼,盯著湊到跟前,滿眼悲傷地俊顏。
他有刀削般的劍眉,挺拔的鼻樑,和薄如紙張的唇,更重要的是,他那一對茶水晶般熠熠生輝的雙眸,是記憶中救她於水火的天神。
「你來了,真好!」沐兮裳嗓音沙啞的說完,便再也支撐不住,暈倒了過去。
宇漓溫暖的大手,動作溫柔的拂開女子額前的凌亂的髮絲,又細心地替她掖好了被角,才站起身,緩緩地退了出去。
門外,上官滄凜一臉嚴肅和低沉,「殿下這麼做,真的好嗎?為了區區一個女子,動用先皇留下的赤焰神兵」
宇漓關好門,青絲掩映下的雙眸冷寒的似乎能讓六月飛雪,「本王只恨自己早些沒有想到,才讓瀟湘受了這麼大的折磨!」想到沐兮裳身上無一處完好,想到她遍佈全身的傷痕,宇漓的心臟就忍不住一陣抽緊。
他一拳猛的打在廊柱上,咬牙切齒的道:「歐陽徹,如果不是因為沒有證據,本王一定讓他血灑當場!」
黑暗似乎永無止境,而沐兮裳則在無窮盡的黑暗中,孤獨的遊走,漫無目的,不知所以。她覺得自己冥冥中,似乎看見了很多人,父王,母妃,還有錦兒,他們紛紛朝她揮著手,聲音靜遠幽長。
「回去吧!回去吧!」他們如是說。
可是沐兮裳不知道應該回到哪兒去,到處都是混沌一片黑暗,到處都是游離飄蕩的魂魄,他們張牙舞爪,面目猙獰可怖!
突然,似乎有一個溫柔的聲音飄渺地響起在耳畔,那樣清澈純淨的嗓音,在耳邊低聲絮語,像是有某種魔力般,指引著沐兮裳找到已經迷失了的光明。
上好的朱漆花梨木床邊,一臉疲憊的宇漓躬身坐著。他的臉頰有些許的消瘦,削尖的下巴上,隱約覆蓋上了一層細細的青色胡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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