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隱瞞了什麼事兒?」白逸宏本能的感到一絲不妙,強作鎮定的笑道,「自從我來到法拉城,無論是華人圈還是美國政商兩界的上流社會,從來沒有人說過我做人不坦誠。我真沒想到,水青青你會這樣形容我。」
白逸宏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居然還有這麼不要臉的人?
水青青覺得她的選擇是正確的,今天一定要和白逸宏把事情說清楚,她不敢再跟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尤其還有一個樂樂,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她要她的樂樂成為一個誠實、守信、重義的好男兒,而不是白逸宏那種虛情假意的偽君子!
「好,你要我說,那我就說,你可別後悔!」水青青狠狠地瞪著白逸宏。
「我問你,這次前往台南,跟龍邦有什麼關係?」水青青咬了咬下嘴唇,長痛不如短痛,她當機立斷的問了出來。
龍幫?白逸宏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這個詞又從水青青的嘴裡蹦了出來。
「我和龍幫是相互競爭的關係,這次前往台南就是處理和他們的糾紛。自從龍邦先後兩次綁架樂樂和你後,我就一直打壓他們。」白逸宏說到這裡的時候,語氣有些黯淡。
「呵呵,既然你自己提到了綁架,那我們就不妨再說說。你說你的手下小癩子阿三背叛了你,投靠到喬毛毛的身邊,是他策劃了綁架樂樂的計劃。可現在,那個小癩子阿三怎麼又成為你手下白虎堂的堂主?」水青青氣極反笑,「還有派人綁架我的那個喬毛毛,現在怎麼也成為你手下人口中的『喬叔』?」
「我手下白虎堂的堂主不是什麼小癩子阿三,你今天要是不提到他,我都要忘記這個人了。還有,江湖兒女之間表面上都是尊稱,叫喬毛毛喬叔並不是什麼幫內職務……」
「夠了!你的謊言要說到什麼時候!」水青青打斷了白逸宏的狡辯,深深吸了一口氣,把眼淚吞了回去,「龍幫也是你幕後操控的,對吧?如果我早一些知道,高橋就不會白白送死,對吧?」
白逸宏被水青青口中的問題嚇到了,整個人愣在原地,腦海中亂的猶如一團亂麻,找不到頭緒。他不知道水青青什麼時候得知這些的,猜不透除了這些之外,水青青還知道多少。
餐廳裡,蔣媽早已經擺放好了美味佳餚,撲鼻的香氣隨著空氣的流動來到了二樓的臥室,可白逸宏卻像是失去了嗅覺,聞不到一絲香甜。
「青青,咱們之間有些誤會。」白逸宏低著頭,既然水青青得知了有關龍幫的事情,那這件事就沒辦法掩蓋下去了。
「好,我跟樂樂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為了你的偉大事業受點驚嚇沒什麼。」水青青呼出一口氣,轉而問道,「那蘇憶遙呢?她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受了重傷,你除了陪著我去看過兩次,怎麼就不管不顧了?為了打消我的懷疑,你可以捨棄佩特科維奇,若是以後為了別的什麼事情,你是不是也可以捨棄我跟樂樂?」
「不是的,我忙……佩特科維奇他背叛了我……」
「你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嗎?當我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心裡有多恐懼!一想到可能跟你這樣一個惡魔生活在一起,我渾身都在顫抖!」水青青打斷了白逸宏的話,猛然轉過身,忍不住用雙臂抱緊了上身,她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涼颼颼的氣息,蔓延在她的四周。
「水青青,不管我對別人多麼無情無義,可我對你們兩個好不好,你比誰都清楚!我這輩子不可能再愛上別人,我只認定了你,我們是要在一起度過一生的人!」白逸宏一改先前頹廢的模樣,走進了兩步,似乎想要將水青青擁入懷中,用他的體溫去融化她心中的堅冰。
「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們母子倆,我們會主動的走開,不會干涉你的偉大事業!」水青青臉上一陣煞白,瘦小的身體不住的顫抖,彷彿站在她面前的的確不是一個人類,而是一個來自未知世界的惡魔。
「夠了!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才做了那些事!為了看到你幸福,我躲到了美國法拉城;為了讓你忘記陸斌,我展開了針對陸氏集團的收購;為了讓你對我死心塌地,我導演了一場英雄救美,只是沒想到被那個小日本鬼子給破壞了!水青青,我做的這些,全都是因為我愛你!」白逸宏被水青青企圖離去的想法刺激到了,索性也放縱自己變成了一頭失去理智的猛獸,發出歇斯底里的吼聲。
聽到白逸宏這樣理直氣壯的承認了過去犯下的纍纍罪行,水青青抱著雙臂,慢慢的蹲下身,把頭埋在臂彎裡,避開了所有的光線,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的傳出,撲簌簌的淚水染濕了身上的羊絨衣。
「青青,你願意再相信我一次麼?我真的愛你,我是真的離不開你!」
過了半響,白逸宏彎下腰,伸手去拉水青青的手。
「你這個惡魔給我滾開!」水青青像是條件反射一般的跳了起來,甩開了搭在身上的手。
樓下的蔣媽見白逸宏和水青青遲遲沒有下樓早已經預感到了事情不妙,聽到水青青這一聲,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躲在廚房裡瑟瑟發抖。
樂樂表情驚恐,僵在沙發上,不知所措。
白逸宏毫無防備,被水青青大力的一甩,暈頭暈腦的跌坐到床上,不可置信的看著水青青。
「水青青,我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白逸宏說話的語氣有些低落,「我會給你們一輩子的幸福,只有我能給你們。」
「我要離開你,我會帶著樂樂消失在你的視野裡,你的愛施捨給別的女人吧!」水青青幾乎是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
白逸宏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覺的微笑,兩眼一眨不眨的盯著水青青:「好好好,你想怎樣就怎樣,我愛你,就尊重你的一切決定。」
白逸宏攤了攤手,像是早有預料一般。
「不要再說『我愛你』那三個字!我怕你侮辱了愛情!」水青青的小拳頭捏的緊緊的。
白逸宏起身,與水青青擦身而過,逕直走進了臥室旁的書房。
他的心裡,沒有害怕。
最近五年多來,水青青根本就沒有工作,他身上幾乎沒什麼錢。離開了他,水青青又能去哪裡呢?
回到陸斌的身邊?
不,不可能。沒有人比他更瞭解水青青了,她絕對不會厚著臉皮回到陸斌的身邊,尤其是蘇憶遙毀了容,還是因為他們的婚禮毀了容。
遲早有一天,水青青還會帶著樂樂回到他的身邊!
「光當」一聲,白逸宏用力的關上了書房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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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青青沒有想到白逸宏能這麼容易的放過她,答應她離去的選擇。
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就沒必要在抱有什麼奢望。
水青青望了一眼沙發上的樂樂,衝著他笑了笑,轉身進了臥室。
當燈光照亮了臥室的時候,水青青才驚詫的發現,屋內的燈光竟是如此的晃眼。
水青青搬出了旅行時所用的皮箱,她跟樂樂的身份證件以及護照全在裡面。
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水青青奔下樓,請蔣媽喂樂樂吃飽肚子,而自己返身上樓,繼續收拾著自己的私密物品。
水青青前跑後進的穿梭在房間裡,響聲不大,但是她知道白逸宏一定能聽得見,可是書房裡始終都是靜悄悄的。
往事,就隨著一些衣物和物品,被水青青一股腦兒的全部塞進了那個沉重的大皮箱裡。
就這些行李了!
水青青的身前,是一個裝滿了她與樂樂在美國所有記憶的大皮箱。
白逸宏,我與你就到這裡吧!
法拉城,我們走了!
水青青抹了一把眼淚,拖著大皮箱下了樓,樂樂已經吃了晚飯,悶悶不樂的窩在沙發上。
「夫人,您這是要幹嘛啊!」蔣媽見水青青費力的拖著皮箱,急忙問道。
「蔣媽,謝謝你對我們的照顧。」水青青仰起臉露出一個笑容。
「這可怎麼行?夫人,多恩愛的夫妻也少不了拌嘴的時候,您跟先生的小日子還長著呢!」蔣媽伸直了脖子衝著樓上大叫,「先生,先生,您快來勸勸夫人吧!」
然而,樓上靜悄悄的,沒有半絲聲響。
水青青尷尬的笑了笑,將皮箱放到門口。
「媽媽!」樂樂跳下沙發,跑到門前抱住了皮箱和水青青的雙腿。
「媽媽,你要去哪裡?」樂樂揚起那張稚嫩的臉問道。
「樂樂,先去穿上大衣,然後過來換鞋,媽媽要帶你回家。」水青青伸手摸了摸樂樂光潔的腦門。
「回家?這裡不就是家嗎?」樂樂眨了眨眼睛,天真的望著水青青,「在法拉城的那個家沒有這裡好玩,老傑克家的小湯姆也去夏威夷度假了。」
「夫人!這兒就是您的家啊!不要因為和先生賭氣,就離家出走啊!」蔣媽幫著腔。
樂樂和蔣媽說的沒錯,可他們卻不知道,這個美國的家已經不是她的家了。
既然已經得知了真相,她又怎麼能繼續和他一起生活下去呢?
就像是五年多前,當父親被陸斌間接害死後,她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回到他的身邊,即便內心中已經原諒了他。
畢竟,父親在天堂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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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青青見樂樂換上了大衣,一手拉起皮箱,一手拉著樂樂,逕直往門口走。
儘管樂樂心裡很不情願,不過還是聽話的跟在水青青身旁,時不時的回頭看著樓梯的方向……
「樂樂,換鞋。」水青青命令道。
樂樂彎下了身,像個小棉球似的坐在地上,穿起了保暖的小靴子。
水青青看了看屋外黑漆漆的夜色,轉而低頭瞅了瞅小小的樂樂,不禁有些猶豫。
難道自己忍心讓樂樂跟自己到機場度過一夜嗎?
就在訂購了返回洛水的機票,電話預約了從白家莊園駛往法拉城國際機場的出租車後,水青青身上的錢已經不夠他們支付高昂的酒店住宿費了。
為了樂樂,再等一晚嗎?可是,如果白逸宏反悔了,那該怎麼辦?
「媽媽,鞋子換好了。」樂樂熟練地繫好了鞋帶,站起身,他的頭已經超過了皮箱。
樂樂這句話像是一個定心丸,安定了水青青急速的心跳,又像是一塊橡皮泥,修補了她那顆受傷的心。
溫室裡的花朵看似美麗,實則嬌弱。沒經歷過風雨,怎麼能懂得珍惜彩虹的來之不易;沒感受過嚴寒,怎麼能明白溫暖的得來不易?
樂樂已經長大,到了承受艱苦環境的年紀。只有這樣,他才能茁壯成長為一個有擔當、有氣節的好男兒。
水青青不再多想,一手拉過樂樂,一手伸向門把手。
就在這個黑夜,水青青要帶著樂樂返回洛水。
「等一等,夫人!」蔣媽的聲音喊住了她們,「這是我下午做給少爺吃的點心,帶在路上墊墊肚子吧。夫人,一路保重!」
「謝謝。」水青青的眼眶中滿滿的都是淚水,「蔣媽,再會!」
說完,水青青拉著樂樂,頂著勢頭越來越猛的風雪,離開了白家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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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兩人費勁了周折趕到法拉城機場的時候,已經接近夜裡十點,多年來養成的生物鐘正在提醒著樂樂,該睡覺了。
樂樂這個小傢伙一手緊緊的拉著水青青,另只手時不時的揉著眼睛,就連小嘴也不停的打著哈欠。
看著樂樂滿臉困意的表情,水青青皺著眉頭,咬了咬牙,加快了腳步。
航站樓,近在眼前。
水青青拉著樂樂走進相比起室外溫暖很多的航站樓時,大廳裡並沒有多少人,稀稀拉拉的散坐在四處。
忍著疲憊辦理了相關的手續,總算是可以前往候機室坐一會兒了。
樂樂趴在水青青的腿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水青青也很睏,可她卻不敢如樂樂那樣熟睡,就在恍恍惚惚間,冬日早晨的一束陽光照到了她的臉上。
這是一個晴朗的冬天早晨,朝陽寧靜地照耀在白色的雪地以及得到清理的飛機跑道上。
一天之後的早晨,她們母子倆就能走下飛機,踩在洛水那片熟悉的土地上,開始全新的生活。
見時間差不多了,水青青溫柔的叫醒了樂樂,一大一小兩個人,過了安檢,順著人流登上了準備展翅騰空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