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然是對榮成翰說的,但是榮成翊的目光卻是看向了老王爺。
「你大哥性情肖母,最為仁善。」老王爺歎氣道。這是肯定了是榮成翊主張留下紅翡的說法。
「現在你已經知道了真/相,就沒必要再調查下去了。」老王爺又對榮成翰道。
如老王爺所說,事情似乎是真/相大白。然而,榮成翰的心裡卻並不輕鬆。相反,他反而覺得心裡更加沉重了。揭開了一層迷霧之後,看到的東西清晰了起來,但是卻詭異的有種並不真實的感覺。
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大對勁兒。
老王爺卻看著榮成翰,等待著他的回答。老王爺瞭解這個兒子,榮成翰性情絕強,但是卻言出必行。他需要榮成翰承諾不再調查下去。
但是榮成翰卻並沒有給出任何的承諾。
「留下紅翡,不是因為事情另有疑點?」榮成翰沉聲問道。
「事情已經再清楚不過,是我難忘舊情,才留下她的性命。」榮成翊再次道。
榮成翰就點了點頭,似乎是相信了榮成翊的說法。
「事情過去了這麼久,且是上一代的恩怨。從今以後,你們誰都不許再提及此事。不要讓你們母妃知道。」老王爺就囑咐道,「還有,老三,你媳婦那邊,你也跟她說。不許她再找人詢問這件事。」
老王爺深知榮成翰和柳若姒小兩口感情好,幾乎是無話不說。柳若姒方才又那麼急著趕過來給榮成翰解圍,這家事情十有八/九柳若姒也是知道的,所以老王爺才會這麼囑咐榮成翰。
「是,父王,我知道了。」榮成翰這次立刻答道。
老王爺微微歎氣,臉上略顯倦色。榮成翊和榮成翰兄弟兩個交換了一個眼色,就都站起身來。向老王爺告辭。
「父王不必為此事憂慮,當好生歇息才是。」
「嗯。」老王爺點了點頭,示意兄弟兩個可以走了。
榮成翊和榮成翰走到門口,卻都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兄弟倆相視一笑,這次卻是榮成翊邁步先走了出去。榮成翰並沒有跟出去,而是又將門關上,轉回身走到桌案前。
老王爺此刻坐在桌案後,他並沒有抬頭,聽見腳步聲回來,老王爺以為是榮成翊。
「阿翊……」老王爺輕輕地叫了一聲。
榮成翰兄弟三個。唯一有幸被老王爺如此親暱稱呼的只有榮成翊。榮成翰腳步微頓,面上有絲悵然的神色一閃而過。
「父王,是我。大哥先走了。」榮成翰提醒道。
「哦,老三。」老王爺這才抬起頭來,見果然是榮成翰,就哦了一聲,「你還有什麼事?」
「是的。」榮成翰走到桌案前慢慢地坐了下來,目光卻一直在老王爺的身上。「父王,我還有一件事情請教父王。」
「你……哎。你從小就是這個脾氣。」老王爺有些疲倦,面上露出無奈之色。
「父王,這裡再沒有別的人,還請父王一定不要有所隱瞞。」榮成翰繼續道。
「哦……」老王爺打量著榮成翰。心中暗暗思索,榮成翰到底想要問他什麼。剛才榮成翊的一番講述,應該是將過去的事情都說明白了。榮成翰看似也接受了榮成翊的說法。
「毒害大哥的事情,母妃是完全無辜的。對嗎?」榮成翰直視老王爺,鄭重地問道。
原來是問這個。作為蘇氏的兒子,榮成翰最為關注的是這件事。蘇氏是否無辜。
「是的。」老王爺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給出了答案。「你懷疑你母妃?」
「不。」榮成翰搖頭,「父王,事情離我太遠,我怎麼會無端猜疑什麼。我只是需要真/相。」
「你大哥說的就是真/相了。」老王爺就道。
「如此,甚好。」榮成翰低下頭,隨即又抬起頭來,「父王,留下紅翡,真的是大哥的主意?」
「是你大哥向我求情。你大哥母妃早逝,將紅翡看得與親娘也不差什麼。他那個時候,還是個孩子。」老王爺點頭。
「大哥求情,父王就答應了?大哥當時年紀小,想不到許多。但是父王當時已經盛年,父王不應該答應的。」榮成翰看著老王爺。就算當面答應哄住了榮成翊,轉身也該除掉紅翡,不該將紅翡留到現在。
「還要考慮你二哥……」老王爺歎氣道。
「這並不像父王的行/事。」榮成翰卻並不買賬,「父王還有什麼事情隱瞞?」
「我說的都是實情,你不要疑神疑鬼。」老王爺立刻就道,一面打量榮成翰,「老三,你不相信父王。」
「不是我不信父王。」榮成翰沉默了一會,依舊說道,「僅僅是大哥說的緣故,父王不會留下紅翡。」
「要我怎麼說你才能相信。」老王爺無奈地扶額,「事情就像你大哥說的那樣。你在懷疑什麼?……老三,你還年輕。你認為瞭解父王,但是……你還太年輕。」有些事情,必須要有足夠多的經歷才能夠去體會。
「你去吧,不要再多想。」老王爺乾脆對榮成翰下了逐客令,「無論到什麼時候,你只需要記住一條。你們兄弟三個,都是我的兒子。上一輩恩怨如何,與你們無關。不要讓這件事影響了你。」
榮成翰見老王爺這樣說,就明白事情到
此為止,他是不能在老王爺這打聽到更多的消息了。
「我明白了,父王放心。」榮成翰就起身說道。至於他讓老王爺放心什麼,卻並沒有直接說出來。
「嗯。」老王爺滿意地點了點頭,見榮成翰往外走,突然又將榮成翰叫住,「你母妃那裡,就算她問起,你也不要說。更不要去向你母妃詢問這件事。……剛才你大哥的樣子你也看到了,誰都不願意想起這件事。」
雖然被下毒的並不是蘇氏,但是蘇氏同樣是那件事的受害人。說到受傷害的程度。蘇氏並不亞於榮成翊。
榮成翰本就沒有打算向蘇氏詢問,自然點頭應承了。
等榮成翰離開了一會,老王爺才叫了兩個心腹的家將進來。
「家廟裡的人,要挪一挪。」老王爺在書房內背著手慢慢地踱著,一面就吩咐道。
「王爺,人要挪去哪裡?」兩個家將忙小心地問道。
「暫時先挪去西山的莊子上吧。」對於這個問題,老王爺也頗費躊躇。要瞞過所有人圈禁著紅翡,再也沒有比家廟更好的所在了。這麼多年都沒有被發現,就很好地說明了這一點兒。但是如今卻不能讓紅翡再留在家廟裡。以老王爺對兒子的瞭解,他知道榮成翰很有可能會繼續調查下去。而且。家廟那邊也傳話過來,說是最近頗有些不妥。榮成翰能發現紅翡,別人不管早晚也有可能發現。
西山的莊子比較偏僻,王府中人極少有往那裡去的。而且,那莊子裡正好有個藏人的好所在。
老王爺細細地向兩個家將吩咐了,又特意的囑咐兩個人。
「只你們兩個人,不可再讓第三個人知曉。……行/事要萬分小心,走漏了風聲,我拿你們試問。……不管誰問起。你們應該知道怎麼說。」
兩個家將都趕忙行禮,發誓會將事情辦好,而且會守口如瓶。
這兩人都是老王爺一直帶在身邊的心腹,老王爺信任他們。才會將這樣機密的事情安排他們兩個人去做。
「現在就去,不可耽擱。」老王爺就命令道。
兩個家將領命出去了。
老王爺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心中很是不能平靜。榮成翰的一番舉動,彷彿是將一道陳年的傷疤再一次揭起來。雖然過去的年月久了。但是那傷口還是血淋淋的。回想往事,老王爺獨自一個怔了半晌,直到有蘇氏打發小丫頭過來提醒時辰不早。該歇息了,老王爺才醒過神來。
「讓王妃先歇息吧,我這還有些事情要辦。」老王爺打發了來傳話的小丫頭,抬手翻了翻桌案上的卷宗,卻又放了下來。
「世子在做什麼?」老王爺就問道。
就有人忙去後院查看,一會的工夫回來,稟報說榮成翊現在正在梨香園裡帶著那一班小優們彈琴唱曲。
老王爺苦笑,慢慢地站起身來。
「前面帶路,我去看看。」老王爺打算去看看自己的大兒子,爺兩個好好說說話。
雲水居
榮成翰剛剛向柳若姒轉述完書房中的對話,就有春暉堂的小丫頭過來,說是蘇氏要榮成翰過去說話。
「母妃怕是也聽到了什麼。」榮成翰讓小丫頭先走,他隨後就去,一面就換衣裳。
柳若姒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卻什麼也沒說,臉上也沒有表露出來。剛才榮成翰還換了一套衣裳,現在又要換。榮成翰平時可不會做這樣的事。柳若姒就挑了一件家常的寶藍團花箭袖袍幫榮成翰換上,回想剛才榮成翰說的那些話,柳若姒就猜到榮成翰是不想往春暉堂去見蘇氏。
榮成翰不肯說,但是柳若姒知道,榮成翰在懷疑蘇氏。因為老王爺對紅翡的處置。榮成翰需要一些時間緩衝,才能去面對蘇氏。
「我閒著沒事,正要走走。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柳若姒就向榮成翰提議。
「天晚了,你不要出去,只管在屋子裡等我。我去去就來。」榮成翰換好了衣裳,也收拾好了心情,就往春暉堂去了。
春暉堂
蘇氏在榻上坐著,眉頭緊鎖,一面緊張地聽著外面的動靜。聽到榮成翰來了,蘇氏忙在榻上挪了挪,勉強將眉頭舒展開。她不想讓榮成翰看出她的焦慮。
等榮成翰進來,蘇氏略說了兩句閒話,就似乎是不經意地詢問榮成翰。
「怎麼剛才聽著,你父王叫了你去說話。你惹你父王生氣了?」蘇氏有些緊張地盯著榮成翰。
果然問的是這件事,榮成翰心中瞭然,面上卻不顯。
「回母妃,兒子並沒有惹父王生氣。只是叫了兒子去談些公事。」榮成翰淡淡地答道。
「是嗎?」蘇氏將信將疑,「怎麼我聽著你媳婦也跟過去了,還驚動了世子?」
「阿姒懷著身孕,總是心思難安。我最近又忙碌了些,讓她擔心了。大哥是父王打發人叫去的。」榮成翰就道。
「哦。」蘇氏聽榮成翰這樣說,似乎就有些放心。「倒是嚇了我一跳,以為你父王跟你生氣。」
「母妃過慮。我並不敢惹父王生氣,父王也難得和我生氣。」
「你……這些年,你做的很好,沒有讓你父王為你操心……」蘇氏就道。
「多虧母妃的教導。」榮成翰淡淡地道。
「你父王的脾氣你也知
知道。如果有什麼事,你多順著他些。」蘇氏就又囑咐榮成翰。
母子倆不鹹不淡地又說了幾句,榮成翰見蘇氏不再問什麼,就讓蘇氏早些歇息,一面告辭出來。
從春暉堂出來,榮成翰就得知,老王爺往梨香園去了。
對於榮成翊沉溺梨園這件事,老王爺是深惡痛絕的。即便是過了這麼多年,老王爺心中也對將榮成翊拉到正途這件事絕了念想,並且對榮成翊的愛好採取了眼不見心不煩的態度。但是老王爺是從來不肯往梨香園去的,他也非常不喜歡聽戲。
現在這個時候,老王爺卻親自去了梨香園,自然是去找榮成翊了。
「父王是極心疼世子爺。」柳若姒聽了,就笑道。
「父王是有話要跟大哥說。」榮成翰卻道。老王爺和榮成翊兩個一定是共同隱瞞了他些什麼,這讓榮成翰心中更加疑惑。
「阿翰,你不要多想。」柳若姒心知榮成翰的心思,就勸慰道,「事情並不一定像你懷疑的那樣。那時候到底發生了多少事,我們又不知道。」
「嗯。」榮成翰點頭,即便是柳若姒說的有道理,但是仍然不能完全打消榮成翰心中的疑慮。「這件事,我一定會查清楚。」即便是違抗老王爺的命令。
轉眼就到了中秋,老王爺帶著榮成翊、榮成翰和榮成翔一同出京,陪同皇帝到圍場打獵。這天,勞氏走過來陪著柳若姒做針線,就有小丫頭飛跑來稟報,說是大事不好,圍場那邊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