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奶奶見柳玉江的傷口又崩開了,眼淚就又下來了,一面忙就上前,幫著柳玉江收拾,又勸柳玉江不要著急。
「……並不是著急,是嚥不下這口氣。」柳玉江捶著床榻,「這麼些年,咱們辛辛苦苦的,事到臨頭了,卻讓一個不知哪裡來的小孩子得了便宜!」柳玉江疼的齜牙咧嘴,然而似乎此刻身體上的疼痛,還是比不上他的心焦。
柳玉江嘴上說不著急,實際上卻心急如焚。
「太太,可還有什麼轉機沒有?」柳玉江就問柳大太太道。
柳大太太沉默了一會,決定還是將實情告訴給柳玉江知道。
「二老爺和三老爺已經商量定了,……三天後,開祠堂,改家譜。」
柳大/奶奶拚命按著,柳玉江這次才沒有跳起來。三天之後,他還未必能爬的起來,柳玉汶卻要寫入柳家的家譜了,也就是說柳二老爺嗣子一事,塵埃落定,再也沒他什麼事了。柳玉江怎麼能甘心,然而此刻,讓他想破了頭,他也想不出還有什麼法子能改變眼前的現狀。
「老爺就應了?」柳玉江問了一句,就覺得這句話不該問,柳大老爺那麼打了他,在這件事上,自不會再提什麼反對的意見。「老太太、還有老太太那,老太太就沒說什麼?」
「老太太一開始是不大樂意,二老爺堅持,三老爺支持,老爺也點了頭。老太太,最後也就應了。」柳大太太就道。
即便是再怎麼不甘心,這個時候,他們也不得不面對落敗的現實。
「……先養好了身子,什麼都不要想。往後的日子還長著那。」柳大太太就安慰了柳玉江幾句,看著時辰不早。起身告辭,走到門邊,柳大太太卻又停了下來,回頭看了柳玉江一眼。
「老太太那裡,著實心疼大/爺。」
柳大太太留下這麼一句話,就帶著人走了。柳玉江趴在榻上,半晌不言語,似乎根本沒有聽見旁邊柳大/奶奶低低的哭泣。
……
柳老太太臥房內,芍葯、石榴幾個丫頭正服侍著柳老太太準備安歇。
「……今兒個前頭死了個管事的?」柳老太太似乎無意地問了一句。
「是,」芍葯一面服侍柳老太太卸下釵環。一面陪笑答應道。
「怎麼死的?」
「聽說是得了什麼急病了。」芍葯就道。
「什麼病,我怎麼聽著小丫頭說,是壞了什麼事了?」柳老太太又問道。
金管事綁了柳玉汶的幾個侄兒侄女的事,以及後來柳大老爺打了柳玉江的事情,一大家子的人,都瞞著柳老太太。這是柳大老爺兄弟幾個商量的結果。他們都覺得柳老太太的年紀大了,最近出的事情也不少,再不肯讓柳老太太煩心,免得傷了身子。
這兄弟幾個一起發下話來。家中上下人等,自然都不敢在柳老太太跟前吐露真/相。
但是,柳老太太畢竟也是活了半輩子的人了,還是感覺到了異樣。也或許。她比外面表現出來的知道的更多,但是在幾個兒子和兒媳婦面前,她卻沒有出言詢問。只是現在,柳老太太還是忍不住跟幾個心腹的丫頭探聽起來。
「好像是辦壞了什麼事了。著急,再加上病,一股火。就死了。」芍葯就道,「不過是前面一個不成器的管事的,老太太不用去/操這個心。有老爺和太太們那。」
「嗯。」柳老太太就沒再問金管事的事,畢竟,這樣的事,她其實也並不關心,如果不是這其中還關係到她真正關切的事情的話。
「……人老了,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好使了。我怎麼聽著像是有人說,大/爺被大老爺給打了?」柳老太太這問,一面就從鏡中瞄了瞄幾個丫頭的臉色。
芍葯還沒什麼,石榴的眼圈卻是一下子就紅了。
「並沒有。婢子就沒聽人說。」芍葯忙道,「好好的,大老爺怎麼會打大/爺那。」
「也是的。」柳老太太就閉了閉眼睛,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芍葯幾個丫頭還擔心柳老太太會繼續追問,可出乎她們的意料之外,柳老太太接下來卻是什麼都沒有再問,只讓幾個丫頭服侍著,躺下歇息了。
只不過這一夜,在外間上夜的芍葯並沒有睡熟,柳老太太在裡屋炕上不住地翻身,不時還傳出幽幽的歎息聲。
轉天,柳若姒等人一早到柳老太太處請安,小丫頭挑簾子讓眾人進屋,卻不見柳老太太,說柳老太太才剛起來,讓大傢伙等等。
柳老太太是個生活極有規律的人,尤其喜歡早起。往常這個時候,早就梳洗好,坐在外面榻上等著眾人來請安了。今天卻睡遲了,這可是鮮少發生的事情。
等了半晌,柳老太太才由丫頭攙扶著出來。大家都忙上前給柳老太太請安。
「都起來吧。」柳老太太一開口,聲音略有些嘶啞。
大家就都察覺了異樣,柳若姒抬起頭,仔細打量了打量,就見柳老太太臉色似乎有些憔悴,眼下也有些青黑。
柳老太太昨天晚上沒有睡好。
柳老太太的精神頭不足,只說了幾句話,就讓眾人散了。
從柳老太太屋裡出來,柳三太太就帶著柳若姍跟到了柳二太太屋子裡。
「老太太今天看著,可沒什麼精神。」柳三太太就朝柳二太太使了個眼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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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柳二太太道。
「是不是,哪個丫頭說走了嘴,昨天的事,老太太知道了?」柳三太太就問。
「應該不會。」柳二太太就道,「哪個丫頭這麼大的膽子,除非不想在府裡待了。」
「這倒是。不過,也難說。」柳三太太就道。
「依我看,老太太應該是知道了什麼了。」柳若姒就道,「昨兒個晚上,老太太就應該知道了。」
大家說起過繼柳玉汶的事情,柳老太太開始的態度顯然是不大樂意,但她卻意外的沒有堅持,意外地沒有提出要柳二老爺過繼柳玉江來。這可不像柳老太太平常的為人,除非她已經知道了,柳玉江做下了大錯事。要她提出柳玉江做柳二老爺的嗣子,那麼必定會將這事情挑開,對柳玉江大大的不利。
「沒有不透風的牆。就算是不明說,老太太偶爾聽到些什麼,或許是猜出來了。」柳三太太也就道,一面卻又突然笑了,「二太太,你看見沒有,老太太屋裡那個石榴。……眼睛跟個桃兒賽的……也是個不要臉的……」
一早大家去柳老太太那裡,石榴就躲著人,柳若姒並沒有看見石榴的正臉。然而,柳三太太是什麼人,石榴躲著人,柳三太太偏就要去看個明白。
石榴的事情,在柳府一定範圍內,幾乎已經是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柳二太太笑著搖了搖頭,不願意談論這件事情。
「說她做什麼。」
柳三太太笑了一會,見柳二太太這樣,也就不再提這個話題了,而是將話題轉到正事上頭。開祠堂的時候,除了一家老小,還要請一些遠近親族的人來,到時候要預備宴席。
「嫂子幫我想想,怎麼擬了菜單子出來。」
這是柳三太太掌管廚房一來,第一次要準備招待親友的宴席,因此,她十分鄭重。剛從外面回京的時候,她被關祠堂、禁足,在親友面前很是失了臉面,正想著要趁這個機會,挽回挽回。
「你們兩個也過來一起看著,往後都用的著。」柳三太太又招呼柳若姒和柳若姍。
柳三太太管家,歷來帶著柳若姍,柳若姒若是去了,她也不瞞著柳若姒,還時常教導柳若姒兩句,教她怎樣管事、調/教下人。在這方面,柳三太太就比柳大太太要大度許多,像個長輩的模樣。
「家裡這樣的宴席,都有定例的。嬸子,不如讓人將從前的菜單子拿來,咱們參詳著,可不更容易些。」柳若姒就提議道。
這樣做豈止是更容易些,且更中規中矩,再不怕人會挑出毛病來。
「三丫頭提醒的好,我一時興頭,把這個給忘記了。」柳三太太立刻就叫人去拿以往的菜單子,幾個人在一處,就將宴席的菜單子定了下來。
「再給幾位老爺看過,最後老太太點了頭,也就是這麼定下來了。」柳三太太很滿意,讓人收了菜單子送到前面去。
「……大郎差一點被大老爺打死。」辦完了正事,柳三太太就放鬆地靠在靠背上,跟柳二太太閒聊,「不是我說,也是該好好教訓教訓他。小時候看著他也還好,……被那姑侄兩個勾引的,竟這般狠毒下作起來。」
柳三太太這麼說著,臉上露出怒氣來。
「昨天,我們老爺做主打那個奴才,原是要他招認的。咱們家掌刑的那些人,不是主子發話,什麼時候打死過人了。……不是他使壞還有誰,險些就要我們老爺背了黑鍋!」
「嬸子沒問那掌刑的人?」柳若姒就問道。
「怎麼沒問。昨天就讓人看了起來,你叔叔親自去問的。只說失手,別的一概不知道。肯定是被許了什麼好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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