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凡心中苦笑,他如何敢怪罪向螟子這位准聖。
應該說,忽然被一位准聖叫住,該感到緊張的,是他寧凡才對。
「小友不必擔心,老夫沒有惡意,只是想與小友交流些許修煉心得,僅此而已。小友如不願,自可離去,老夫絕不會阻攔。」
向螟子微微一笑,神情卻有些悵然。
在近處去看寧凡之時,南螟子更加覺得寧凡身上,有一股與森羅極其相似的氣質。
同樣腳踏血海,同樣心中有情,同樣是一位心中有執的魔君
旁人或許看不穿寧凡的太多底細,向螟子卻可隱約看出,寧凡是一名魔修。
寧凡心思飛轉,咀嚼著向螟子的話語。
「此人對我應無惡意,否則大可直接仗著准聖修為出手,而無需與我廢話的」
「聽他所言,他應該也已開啟天人第一門,真的只是想與我交流天人合一的心得體會麼。」
沉吟之後,寧凡終是點了點頭,應下老者的要求。
向螟子亦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忽然一抬手,二人就這麼直接身影變淡,消失於天梯之上。
「不好!向師兄被那第二步前輩帶走了!」幾名元嬰弟子立刻驚呼道,滿面淒然,卻無能為力。
在神虛閣這種龐然大物之中,元嬰修士不過相當於螻蟻,其生死幾乎無人過問。
在他們看來,向螟子是被寧凡捉走了,多半會凶多吉少
怪只怪向螟子膽大妄為,以元嬰修為觸怒第二步前輩。他們雖未向螟子擔憂,卻無力相助
他們並不知曉,整個天梯之上都無人知曉,寧凡與向螟子實際並未離開原地半步,他們仍站在天梯上,卻似站在了另一個空間之內。
寧凡望著空無一人的天梯。望著空無一人的神空星,目光一震道,
「這是結界!」
就在之前的一瞬間,南螟子在整個神空星範圍內張開了結界。隔絕了所有人的探查。
他們仍在此地,卻再無人可知。
「小友不必驚慌,老夫之所以在此地張開結界,也只是怕旁人打擾我二人論道罷了。若小友想要離去,老夫可隨時打開結界,送小友離去的。」向螟子含笑解釋道,神情有一種說不出的親近之意。
興許是因為天人合一,興許是因為寧凡身上有與森羅極其相近的氣質,興許是因為寧凡直到此刻仍是雖驚不亂,向螟子對寧凡的態度。竟是和藹地如同長輩一般。
寧凡微微一怔,稍稍定了定心神,對向螟子抱拳一拜道,
「晚輩寧凡,見過前輩。」
他的語氣十分恭敬。心中卻仍保持著十二分的警惕,悄然間,殺帝玉簡已藏於袖中。必要之時,更準備隨時發動幻生丹的藥力
「寧凡麼寧入凡塵不為仙,倒是個好名字。」
向螟子緊閉的盲目動了動,轉向寧凡衣袖方向,似看出寧凡袖中藏有自保之物。卻也並不點破,只微微一歎,搖搖頭,繼而又道,
「老夫向螟子,與你一樣。已經開啟了天人第一門,今日叫住小友,是想與小友交流一下天人合一的修煉經驗。敢問小友對天人之門的開啟,有何感觸?」這一句提問,向螟子語氣極為客氣。
「感觸麼」寧凡目光閃了閃。沉吟了片刻,而後言道,「天人之門的開啟,給我最大的感觸,便是太過偶然,偶然得沒有任何徵兆可言」
「小友覺得天人之門的開啟,純熟偶然是麼?老夫最初開啟天人之門時,也和小友持相同看法,只是時過境遷,老夫的看法卻漸漸有了改變。這世間萬物,一切偶然之中都有必然存在。在老夫看來,這天人之門的開啟,還是有跡可循的。」
「老夫不問世事,已有無數年。這些年,老夫時而化身元嬰,與這些元嬰修士在此掃著天梯,時而化身凡人,跑到某個修真星的凡人過度隱居。曾有一次,遇見一個凡間大儒,向之請教,他傳授給老夫三大人生境界。老夫認為,這三大境界與我輩修士的修道之路極為相似,你可願一聽?」
向螟子微微一笑,卻是沿著天梯,一步步極為緩慢,朝上方走去。
寧凡目光一動,跟在向螟子身後,恭敬道,「願聽前輩高論。」
「呵呵,那位凡間大儒告訴我,在凡間,古來成大事者,都有著三大境界。第一大境界,是『孤獨修行』的境界,若有凡間的一句詩詞來形容,便是『獨上高樓,望盡天涯』」
「我輩修士在修道第一步之時,大都是為長生而修,這種修行,終究只是被動,是畏懼死亡,畏懼隕落,畏懼壽終正寢第一步修士,以為長生就是修行的終點,以為他們已經看到了大道的全貌,看到了世間的天涯海角,卻不知,那只是他們的井底之見。這大道,從無終點。這天地,也從無任何天涯海角他們不知,卻仍是孤獨修行,一路積累所學,只為有朝一日看清一切,這,便是修道者的第一大境界。」
「這大道,從無終點這天地,也從無天涯海角」寧凡目光一動。
「我輩修士在踏入修道第二步之後,會漸漸意識到,生死不過虛妄,長生只是長死的開始。這時候,他們追求的不再是長生,而是道真。他們想要弄清道的真相,無人逼迫,卻孜孜以求,執著於心,雖敗無悔這,便是修道者的第二大境界,
,『執而無悔』的境界。在老夫看來,第二步修士之所以強於第一步,不僅強在修為上,更強在對大道的追求上。」
「對大道的追求麼」寧凡喃喃道。
「修道第三步,太過遙遠在老夫看來,這是一種『驀然回首』的境界由凡入修,由修成仙,由仙再入凡,或許唯有如此。才能踏入那渺遠的修道第三步」
言及於此,向螟子忽然露出迷惘之色。
他處在准聖修為已有無數年,卻終是無法踏入傳說中的修道第三步
「前輩所言,將修道三步分為三大境界。倒是頗有哲理。只是這一切與開啟天人合一之門,有何關聯?」寧凡忽然開口問道,打斷了向螟子的迷惘追思。
「孤獨修行,無悔追求,驀然回首,水到渠成這就是老夫眼中天人之門的開啟方法,而在小友看來,這一切,似乎只是偶然。」向螟子似笑非笑道。
「孤獨修行,無悔追求。驀然回首,水到渠成」
寧凡目光忽的狠狠一震,好似醍醐灌頂,似明白了什麼,又無法言說。
向螟子含笑看著寧凡。好似從寧凡的覺悟中,找到了印證,亦是頗有所得。
「小友似修有羅家的戰火神通,今日來神墓,可是為求一戰而來?」向螟子忽然問道。
「正是如此。」寧凡收了神色,恭敬答道。
「今日能有小友一見,也是有緣。此物送與道友。或有一日,此物能助小友修習戰訣也未可知。若小友能修成戰訣第四變,救醒羅家戰王,也算稍稍抵消我徒罪業」
向螟子屈掌一招,取出一個四方金令,遞給寧凡。
令牌之上。只刻著一個神篆字,那便是——『戰』!
「這是四溟宗的『征戰令』!持此令牌,可借四天仙界的四座傳送陣,隨意出入四天與妖族世世代代界戰的蠻荒戰場!」寧凡目光立刻動容。
在四溟宗,唯有仙位等級達到『四等天監』的人。才可獲賜征戰令!
放眼整個四天,能擁有天監仙位的人,至少也是萬古之上的老怪!
而擁有『三等星君』仙位的,只有四溟宗的二十八位『星宿古帝』而已。
二等、一等仙位者,現如今,無一人
名義上,寧凡曾在封魔巔內獲賜為八等仙位,算是九等仙位中的低等仙官。
以寧凡的資歷,是不可能從正規途徑獲賜征戰令的。
「此令,我不能收。」
寧凡收了神色,欲將征戰令遞還給向螟子。
向螟子只是擺擺手,並不去接,又揮手解開了結界,一步步走下天梯,對寧凡含笑傳音道,
「斷戟峰上的戰意,終是有限,當年的戰王羅睺,是在蠻荒戰場修成第四變的。此令放在老夫這裡,只是廢物,卻會對你有所幫助,你無須推辭。況且,這不是老夫對你的好意,而是老夫對羅家的歉意只是希望能借你之手,喚醒戰王,僅此而已」
「好了,小友該去神墓了。」
向螟子只是含笑,卻再不回頭。
寧凡看著向螟子的背影,沉默許久,終是將此令細細檢查了一番之後,收入了儲物袋之內。
而後對著向螟子微微抱拳,轉身繼續朝天梯之上走去。
他雖對神虛閣沒有任何好感,但對這向螟子,卻並無太多反感。
而令寧凡驚訝的,是堂堂准聖修為的向螟子竟會待人和善,並不似一些大能老怪那般倨傲自恃。
與元嬰修士為友,與凡人論道在這向螟子的身上,有一種返璞歸真的氣質
仙帝,已站在了仙之頂點。而准聖,卻是在一點點朝山下走去,重入凡塵
「上山為仙,下山為人我的路,還未行至仙之頂點,還遠遠不是下山的時候」
寧凡一步步行至天梯之巔,踏入那橢圓光門之內,出現在一處廣闊無垠的天地之間。
這片天地,實際上是一整個巨大無邊的青銅棺槨,中有九層世界,建著無數墳丘。
而寧凡,現在便在這棺槨之內,在神墓第一層的世界。
入目處,天地荒涼。極遠處,則建著數以百萬的巨型宮殿,所有的宮殿,模樣都好似巨棺一般
近處,則建著一個小型修真坊市,共有數百修真店舖在此。
這些修真店舖有的是神虛閣修士所開,有的則是外來修士租用的店舖,在此出售各種天材地寶。當然,出售最多的還是各個品級的太古神魔功。
「請問這位前輩,是來墓中界挑戰各個『墓宮』的,還是來此購買功法、傳承水晶的?可需要小女子作為嚮導?」
就在寧凡四下觀看之時,修真坊市人來人往的長街上,一名容貌美艷的碎虛女修美目一動,朝寧凡走來。
以她多年混跡於墓中界的眼力,一眼便看出,寧凡是第一次來神墓。
若能給寧凡當神墓嚮導,想來能賺上不少道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