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和煦,七梅冰城微寒。
寧凡白衣黑氅,悠然出了思凡宮,在他身後,隔著兩步,跟著躡手躡腳的紙鶴,髮髻已換了少女髻,披著厚厚的狐裘,小手仍凍得通紅。
「凡哥哥…你不冷麼,穿這麼單?」搓著小手,紙鶴關切問道。
「冷,不過你一問,我便不冷了,真奇怪。」寧凡回頭調笑,把紙鶴看得莫名臉紅。
借配解藥的機會,寧凡出了思凡宮,帶紙鶴出門轉轉,二人得培養培養感情,畢竟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否則,寧凡真和紙鶴雙修時,會下不去手。
少年俊俏,少女含羞,多好的氣氛,偏偏被老魔給破壞了。
老魔大大咧咧走在二人前面帶路,而一路魔修,看向寧凡,都跟瘟神一樣,匆匆躲避。
「哈哈,你們小兩口繼續,當老子不存在就行了。」
老魔很高興,往日陰沉的臉,此刻笑成了菊、花,為什麼?因為他的經脈,有望治好了。
那些魔修,一看老魔笑,匆匆躲避。他們的印象中,老魔皺眉頭,實際才是高興。而老魔笑,一般都是要殺人了。
「哎呀呀,那個少年郎就是城主新收的徒弟?完了,他死定了,定是他惹怒的城主。」眾人紛紛同情起寧凡。
七梅城南城是一片坊市,出售各種丹藥、法寶、靈裝,北城則是老魔的府庫、藥園。
藥園名為梅莊,以火焰為磚,砌成四維,中間四季如春,靈藥生機盎然。天頂是一道陣法光幕,人進不入,陽光則可以照入。梅莊外,駐紮著一支黑甲軍,有四百人左右,個個肩頭繡有七朵血梅花。
黑甲軍統領,是一名身高兩丈的鐵漢,融靈修為,當日入城迎接老魔,寧凡曾見過此人一面。
鐵漢一見老魔前來,驀然躬身,而四百黑衛,齊齊拜倒。
「梅衛統領尉遲,參見城主!參見…少主…」給寧凡跪拜,四百梅衛,皆是不情願。
「免禮,都給老子…等等,今日老子心情好,你們不用滾。過來,給老子徒弟瞅兩眼。」
老魔哈哈一笑,這一笑,落在四百梅衛眼中,俱是背心一寒。卻不敢違背老魔命令,匆忙集結,按一個圓陣陣列站好。心中,皆是忐忑不安。
完了!城主在笑!城主要殺人!難道是怪我們守梅莊守的不好!
這圓陣,名為『兩儀亂梅陣』,眾人幾個呼吸,整齊列陣,儼然訓練有素。
這一幕,露在老魔臉上,洋洋得意起來,一個他四十年沒露出過的表情。
「寧小子,你看看,這就是老子的『三衛』之一,梅衛!一名融靈,四百辟脈五層,拖出去,滅一個凡人國家輕輕鬆鬆,踢一個正道末宗綽綽有餘。寧小子,給兩句評價,老子的梅衛,如何!」
老魔的菊、花臉,帶著炫耀。不知為何,他特別想聽寧凡表揚。
而尉遲以及四百梅衛,聽老魔誇獎,個個受寵若驚。要知道,他們為老魔捨生忘死四十載,可從未得過誇獎!
他們也不抖了,也不怕了,個個站得筆挺筆挺。在他們看來,老魔是要跟新收徒兒顯擺勢力。老魔要面子,他們做手下的,就要幫老魔掙面子。
對寧凡的評價,他們卻是絲毫不關心。
威武?強大?還是狠辣?兇惡?反正應該都是誇獎的話吧。他們可不認為,寧凡區區辟脈一層,敢當著四百高手,當著老魔,說句難聽的話。
「師尊讓我評價你們,我就簡單說兩句了…」寧凡語氣平淡,但說出去的話,卻讓老魔、梅衛俱是面色一變。
「此梅衛四百人,在正道或許是精銳,但在魔道,卻只算…烏合之眾!」
這句話一說出,四百高手俱是面色大怒,恨不得當場滅了寧凡。區區一個小輩,竟敢口出狂言!
但老魔,被寧凡一說,先是一怒,但一想寧凡話中有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寧小子,你說說,他們為何是烏合之眾。老子也想聽聽…」
若是其他高手這麼說梅衛,老魔肯定跟別人翻臉,因為老魔護短。
但寧凡這麼說,老魔卻知道,寧凡此子,不是個譁眾取寵之人。
「三個原因。第一,他們身為魔修,殺氣不夠。」
「什麼?殺氣不夠?哈哈!胡扯!」
「四十年前,老子殺人的時候,你還沒出娘胎!」
一群梅衛吵吵鬧鬧,更有甚者拔出兵刃,似乎要對寧凡動手。小紙鶴嚇得拉住寧凡衣袖,老魔卻漠然不語。
而寧凡,面對四百殺氣騰騰的梅衛,閉上雙眼,只冷笑。
「別人挑釁一句,你們便心境不穩,這,便是殺氣不足的證明。真正的魔修,以殺氣定心,心如鐵石,面對屍山血海也不動搖。你們,做不到。四十年前,你們或許曾算魔修精銳,但四十年後,你們於七梅城安逸享樂,失了魔心,丟了殺氣,弱,太弱。」
寧凡的聲音不大,但漸漸的,聽到此話的魔修,皆是面色憋紅,卻緩緩收起兵刃。
無可辯駁,寧凡說的對,太對了。
四十年前,他們梅衛跟著老魔,以『黑魔三神軍』之名,征戰越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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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魔名遠播。但四十年前,老魔散了黑魔派,加入鬼雀宗,而梅衛,也隨著老魔歸隱七梅城,僅僅完成看守藥園的任務,再無半點殺戮。
縱然偶爾殺人,也不過殺些盜藥的小貓小狗。當年在老魔的率領下,他們梅衛,可是敢直接攻打越國第一正派的。
他們何嘗不想重回魔道,再次笑傲越國,縱橫雨界,但可惜,他們不能。因為老魔受傷了,在歸隱,在治傷,而他們藏了殺心,丟了殺氣,只為不給老魔惹禍。
想不到,區區一個辟脈一層小輩,竟一眼看出自己等人的無奈,這小輩,好敏銳的眼光。
心頭雖然對寧凡的侮辱不喜,但尉遲與四百梅衛,卻再無一人,出聲辯駁。
他們知道寧凡說得對,卻仍然瞧不起寧凡。
「這小子,懂什麼!我們是自己不想殺敵麼!我們不過是在此歸隱,盡忠而已!」
老魔仍舊不語,只緩緩閉上眼,帶著一絲慚愧。
而寧凡,卻接著道。
「你們,不服,即便我說對了,你們仍舊不服。你們覺得,你們僅僅是為主盡忠,丟了殺氣,只要有朝一日重回戰場,便能恢復殺氣,重新為魔。你們錯了…」
「殺氣,並非殺人氣勢,而是一種威,一種魔威。如同不出鞘的魔劍,讓人不敢逼視。有魔頭種花養魚,耕讀閒遊,但殺氣並未減弱,而是藏了鋒芒,變得更加深沉,一旦動用,魔威更盛。師尊讓你們看守梅莊,為的,或許是讓你們學會收斂銳氣。但你們,卻沒有明白師尊的心意。漸漸的,你們真的只會看莊子了,若現在,讓你們殺上太虛派,你們敢麼?」
寧凡一席話,滿場沉默。
「你們覺得,我的殺氣,如何?我的殺氣魔威,比你能強無數倍。」寧凡莞爾一笑。
尉遲,四百梅衛,俱抬頭看著寧凡,搖頭。
他們同意寧凡的觀點,但他們並不認為,寧凡身上有半點殺氣,有絲毫魔威。
寧凡,就是一個辟脈一層小輩,也許見解獨到,眼光敏銳,但年紀太輕,修為太弱,根本不可能殺過人,對魔道感悟也不可能深,豈有殺氣,豈有魔威?
「你們不信,我殺氣魔威,遠超你們?」
「不信。」尉遲皺眉道。
「那我,便給你們看看,我的殺氣。」
這一刻,寧凡閉上眼,腦海中,回憶著亂古大帝一生殺戮,他有仙帝記憶。
虛空之內,無數遠超碎虛的高手,被亂古一掌拍死。
星域之中,一個個仙府之星,被亂古一指碾碎。
亂古仙帝,一生殺戮人數,恐怕整個雨界人數加起來,都湊不夠!
這一刻,寧凡驀然睜開眼睛,帶著亂古一生殺意。
這一刻,一股洪荒猛獸一般的氣勢,從寧凡身上浮現。
在他的目光下,四百梅衛,俱是面色大變,彷彿凝視他們的不是寧凡,而是,仙帝!
膽寒,失措,無助,畏懼,重重心情在他們心中迴盪,卻無人敢逼視寧凡一眼!
「這就是少主的殺氣,少主究竟,殺過多少人!」
尉遲,堂堂融靈高手,再難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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