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城到俄羅斯赤塔,火車要走兩天兩夜的時間。華清大學和化工設計院的一干學者們平常就很少有出國的機會,到蘇聯去更是稀罕,坐在火車上一個個又是興奮、又是緊張。幾位曾經留蘇的老先生在臥鋪車廂裡講起了他們當年去蘇聯學習的種種經歷,又說起這些年來中蘇之間的恩恩怨怨,所有經歷過或者沒有經歷過這段歷史的人,聽了都不由得唏噓不已。
劉航一開始還端著點架子,不苟言笑,據肖偉浩解釋,說這是劉航長期從事軍工研究所養成的習慣,輕易不願意與陌生人說話。不過,隨著大家談論的話題越來越貼近技術,劉航終於也加入了談話的圈子,因為他發現即使從這些國內學者那裡,他也能夠得到不少信息,這些信息對於他所從事的研究工作是很有價值的。
一行人中,能夠保持心情淡定的,只有秦海和肖偉浩二人了,或者還可以包括黑子在內。黑子並不在意自己是去執行什麼任務,他只知道自己要保護好和照顧好秦海,其他的事情都與他無關。在火車上,秦海也不需要誰照顧,所以這兩天時間裡,黑子算是睡得最踏實的一個。
「小秦,你過去到過蘇聯嗎?」
在那些學者們關在包廂裡談論技術問題的時候,肖偉浩便與秦海坐在走廊的凳子上,一邊看著窗外白茫茫的原野,一邊聊著閒天。經過幾天的接觸,肖偉浩發現自己與秦海頗有一些共同語言,加上旅途無事,於是便經常湊在一起漫無邊際地瞎聊。
「從來沒有到過。」秦海道,他前一世是曾經去俄羅斯訪問過的,不過這一世是第一次去。他反問道:「你呢。老肖?」
「到過幾回。」肖偉浩毫不隱瞞地說道,「不過到遠東地區還是第一次,以往都是到莫斯科、基輔之類的大城市去。」
「幹你們這行的,是不是成天都要天南地北地跑?」秦海好奇地問道,肖偉浩是他在這一世遇上的第一個安全部門官員,安全部門一直都是給人以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的。
肖偉浩笑道:「什麼叫幹我們這行的?我們這行也有不同的分工。有些人是需要到處跑的,有些人則可能一輩子都呆在一個地方,一切都取決於工作需要吧。」
秦海問道:「那你是屬於那種到處跑的人羅?」
肖偉浩道:「沒錯,我一年時間裡,起碼有半年是在國外吧。這不,我剛從中東回來,又接到任務要跟你們去蘇聯了,本來我還答應帶我女兒去滑雪的呢。」
秦海笑著說道:「如果我們的事情辦得快,你回來之後還有機會帶你女兒去滑雪的。實在不行。我來安排一下,明年請你全家一起到阿爾卑斯山去滑雪。」
「呵呵,好啊,我可記住了。」肖偉浩一點也不矯情,樂呵呵地接受了秦海的邀請。在他看來,秦海這話也許只是一句客套話,並沒有當真。再說,就算秦海是當真的。他也完全敢於接受,他這個職業本來就是不拘這種小節的。
「對了。小秦,我聽說,這一次去蘇聯招募人才,是你提出來的,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肖偉浩像是無意地另開了一個話題。
秦海卻知道,肖偉浩這個問題絕對不會是隨便問的。蘇聯當前的國內形勢十分錯綜複雜,而中蘇關係也非常敏感,對於秦海去蘇聯挖人的動機,安全部門是不可能不關注的。肖偉浩這樣對他旁敲側擊,顯然是想探探他的根底。
「蘇聯維持不了多久了。」秦海一張嘴。就直接給肖偉浩來了一記天雷。在秦海想來,既然對方想問,那他就給對方來個乾脆的,反正安全部門也無法查到他真正的底細,就讓肖偉浩覺得他是一個天才的預言家或者偉大的國際政治專家好了。據他的經驗,當別人感覺到他的水平深不可測的時候,也就會放棄繼續探究的興趣了,因為有些東西已經不是常人能夠理解得了的了。
「你是什麼意思?」肖偉浩問道。
秦海道:「事情是很明顯的。美蘇爭霸,拖垮了蘇聯的經濟。戈氏上台之後,推行了一系列錯誤的政策。在經濟上,各種盲目的改革使原本就陷入蕭條的蘇聯經濟雪上加霜;在政治上,戈氏的新思維起到了削弱國家凝聚力,加速社會瓦解的作用。
據我瞭解到的情況,蘇聯百姓的生活十分困窘,人們怨聲載道。包括軍隊在內,可謂是人心思變。在這個時候,只要有誰提出一些激進的口號,蘇聯的政局肯定會發生嚴重的變化,最終的結果就是蘇聯解體,各個加盟共和國脫離蘇聯而獨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覺得這個過程可能只需要一年時間。」
「你這個觀點,是聽誰說的?」肖偉浩吃驚地問道,他實在沒想到秦海居然會說出如此驚世駭俗的觀點。
對於蘇聯國內可能出現的變局,安全部門並非沒有進行過研判,其中也的確有人如秦海一樣,預言蘇聯可能會出現解體。不過,比較占主流的觀點,還是相信蘇聯能夠繼續存在下去,畢竟這也是一個有著70年歷史的聯盟,怎麼可能一夜之間就分崩離析了呢?
肖偉浩作為一位常年從事國際鬥爭的安全官員,倒是有些傾向於蘇聯終將解體的觀點,不過,他也沒有悲觀到認為蘇聯會在一年之內就面臨解體。秦海能夠作出這樣的判斷,而且把時間說得如此匪夷所思,這讓肖偉浩完全無法理解。
秦海微微一笑,他才不會告訴肖偉浩說自己是如何作出這個判斷來的。在事情發生之前,的確很少有人能夠預測出蘇聯會這樣快解體,大家認為最不濟這個龐然大物也能再支撐上十幾年,誰知道從現在算起,它連一年的時間都支持不了了。可是,來自於後世的秦海是知道這一點的,實踐表明,現實中的事情,有時候比任何最大膽的預言都更為離奇。
「我也只是一家之言,對與不對,還請肖處指教。」秦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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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偉浩沉默了一會,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一切真的像你預言的這樣,你覺得我們應當做些什麼呢?」
「最大限度地獲得我們的好處。」秦海直言不諱地說道。
「具體說呢?」肖偉浩追問道。
「挖人才,挖技術,挖設備,挖資源,一切有用的東西,我們都要拿到手上。」秦海說道。
「這就是你急於帶隊來蘇聯的原因?」肖偉浩問道。
秦海點點頭:「沒錯。現在看到蘇聯陷入混亂的,並不只有我們,西方列強也都在虎視眈眈。如果我們不先下手,這些東西恐怕就落入他人之手了。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我們先到赤塔,以赤塔作為切入點,然後繼續向其他州和共和國滲透。蘇聯這70年時間裡,積累下了大量的財富,我們要盡可能地把這些財富拿到我們自己手上來。」
肖偉浩道:「咱們這樣做,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這不成了搶劫了嗎?」
秦海笑道:「你說錯了一個字,我們不是搶劫,我們只是搶救而已。我敢斷言,一旦蘇聯解體,這些財富都會蒸發掉。要麼被白白拋棄,要麼落入官僚財團或者外國勢力之手。這些財富才是人民創造的,與其讓這些王八蛋把它們拿走,何不讓我們去搶救它們呢?」
「搶救?有意思。」肖偉浩琢磨著秦海的用詞,然後微笑著問道:「小秦,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欣賞你嗎?」
「肖處,你什麼時候說過欣賞我了?」秦海也笑著反問道。
「嗯,過去沒說過,現在不是說了嗎?」肖偉浩道。
「嗯,讓我想想……」秦海假意思考了一下,然後說道:「你欣賞我的原因,是不是因為我這副無恥的嘴臉,頗有你年輕時候的神韻?」
「哈哈哈哈!」肖偉浩大笑起來,笑得正在包廂裡熱烈討論的學者們也都紛紛探頭出來,想知道外面這倆人見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了。肖偉浩一邊向眾人打手勢,表示沒什麼異常,一邊帶著笑對秦海說道:「你總結得太準確了。小秦啊小秦,你不到我們系統來工作,真是國家的一大損失啊。」
「這麼說,肖處是贊同我的做法羅?」秦海問道。
肖偉浩重重地點了點頭:「贊同,蘇聯人民創造的財富,不能落入資產階級的手裡,我們有義務幫他們搶救下來。」
這樣的談話,注定是只能在秦海與肖偉浩之間進行的,團隊裡的其他人都沒有他們倆這樣的厚黑。事實上,秦海也不需要這些人有多黑的心腸,他只需要他們去鑒定人才和技術的價值,至於如何把這些人才與技術弄回中國,就是他要做的事情了。現在有了肖偉浩幫忙,他的勝算就更多了。
從京城出發之後的第三天上午,火車緩緩駛入了赤塔車站。透過車窗,秦海能夠看到外面各種高大、厚實的建築物,似乎是在顯示著一個老大帝國昔日的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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