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哪裡不好?」對於這個問題,方元有些糾結:「怎麼說呢,不是形勢不好,而是根本不成形勢,懂嗎?」
「不成形勢?」包龍圖眼睛睜大幾分:「不至於這樣慘吧。」
「慘不慘,也不好說。我們先不談水,只說山。」方元微笑道:「山在風水術語中,被稱之為砂。注意了,在風水師眼中,有水的山,那是砂。要是沒水,山就是山。」
「明白。」包龍圖點頭道:「砂環水抱,才凝聚成穴嘛,我懂。」
「懂就好。」方元點頭道:「從風水形勢劃分,吉砂有三十三格,凶砂有二十五格。在吉砂與凶砂以外,就要具體分析了,與水相交印證吉凶。」
「好複雜的樣子。」包龍圖嘖聲道:「那這裡的山,就是在吉砂凶砂之外吧?」
不得不說,包龍圖還是很聰明的,一下子揣測出方元的弦外之音。
「是啊。」方元承認道:「四周的山,既不符合吉砂的標準,又不在凶砂的範圍內。不吉不凶的,自然談不上什麼形勢。」
「你不是說,不吉不凶的砂,可以與水相印證的麼?」包龍圖又問道:「這天捲簾水,哪怕是後天形成,好歹也是不錯的水,不能與山交融嗎?」
「難。」方元搖頭道:「砂交水會,那是渾然一體,但是這裡的山水狀況,明顯沒有達到那個程度。」
「不懂。」包龍圖直接搖頭。
「這麼說吧。」方元沉吟了下,才解釋道:「山和水,那是相互依存的,交和會,那是關鍵詞。但是眼下的山,還有底下的河流,明顯有幾分脫離感。」
「脫離感?」包龍圖愣住了:「我怎麼沒看出來呀?這水貌似就是在山裡頭流出去的吧,又不像你以前說過的,逢山不入,遇村不繞,乃無情之水。這水的源頭,就是山裡,而且蜿蜒曲折,繞著村子流淌,分明是有情水啊。」
「水有沒有情,不僅是看是否曲折生氣,更重要的是,還要看它的水質,以及緩急。」方元提點道:「這條河流是曲折清澈了,但是你沒有發現,它過於湍急了麼?不像是一般的山村小溪流,淺淺潺潺,表面看起來彷彿靜止似的。」
包龍圖瞇眼打量,皺眉道:「談不上多麼湍急吧,不過……水流的速度,是有那麼一點兒急快。不過水流得快,才顯得澄澈嘛。流水不腐,戶樞不蠹!」
「水流緩慢,不代表不流啊。」方元笑道:「而且就事論事的分析,你不覺得這條河流之所以湍急,恰恰就是由於我說的脫離感嗎?」
「啥?」包龍圖又是一愣:「不明白,求解釋。」
「你回頭看下河溝。」方元轉身示意道:「河溝有多大,而河水佔據面積,又是多少?」
包龍圖連忙觀察起來,細看之下頓時驚異道:「奇怪了,那河道看起來起碼有十幾二十米寬吧,怎麼現在的河水才五六米左右?」
「是啊,河溝道寬大,河水量卻很少,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水流能不急嗎?」方元淡然道:「水量與河道面積不符,這就是我說的脫離感。」
「等等……」包龍圖靈光一閃:「烏八爺說的大洪水……」
「不錯,沒笨到家,總算是反應過來了。」方元讚許道:「不出意料的話,等到大水一來,就直接填滿了河道,所以才要在村子高處修一條長橋。」
「當然,如果生龍口的傳說是真的,那麼大水一來,把一些地方給淹沒了,自然就會形成了新的風水形勢。」方元目光閃爍光亮:「然後地花開,龍穴自顯。」
「真的嗎?」包龍圖也十分感興趣:「那你覺得,龍穴會在哪裡顯現?」
「廢話,我哪知道。」方元聳肩:「再說了,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測,究竟是不是事實,還兩說呢。」
「十有**是真的。」包龍圖推測道:「而且烏八爺肯定知道具體的地點,那個史老三就是知道烏八爺是明白人,才會纏著他不放。」
「或許吧。」方元點頭道:「畢竟烏八爺自己也說,他一個人在山上居住了幾十年,估計也不僅僅是習慣而已……」
「你是說,龍穴可能在附近?」包龍圖眼睛大亮:「哪座山頭?」
「難說,誰知道呢。」方元一笑,然後招呼道:「行了,看得差不多了,下山吧。你要是有興趣,就不要急著回去,留下來監督造橋工程唄。」
「這個嘛,倒是可以考慮。」包龍圖認真琢磨起來。
「你慢慢想吧,反正你不回去,我也要回去的。」方元說道,拍了拍包龍圖的肩膀,就直接往山下而去。
方元所說的回去,不是指回泉州,而是回縣城。畢竟協商橋樑樣式,還有購買造橋材料的款項問題,還需要他去親自處理。
所以下山之後,他就與村長打了招呼,然後直接開車而去。等他再次來到村子,那已經是三四天以後的事情了。
這一天,方元再次踏足鄉村,和之前一樣,也是跟隨著浩浩蕩蕩的車隊而來。因為今天是橋染動土的日子,縣城領導肯定派人過來參加開基剪綵儀式。
一時之間,鄉村裡外十分的熱鬧,不僅是烏家村,還有附近的各個村子百姓,都圍了過來看熱鬧。那場面,可謂是人山人海,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儀式開始,自然是縣城領導講話,口若懸河,大力宣揚這條橋的建造意義,講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停息的跡象。
但是貌似大家已經習慣了,十分淡定的坐在底下,時不時來點掌聲。其他時候,嗑瓜子的嗑瓜子,竊竊私語的竊竊私語,台上台下是兩種場景,互不干擾。
只苦了方元,就坐在主席台旁邊,不敢有什麼小動作,在領導提到他的時候,還要露出謙虛的笑容,報以最熱烈的掌聲。
總而言之,縣領導講話完畢,還有鄉里的幹部,甚至連烏家村的村長也湊熱鬧。直到三個小時之後,才輪到方元登台。他也沒有廢話,直接宣佈開始剪綵。
當下,在雷鳴般的掌聲之中,有人捧著七八個金剪刀上來,分別遞給了一眾領導。然後大家意思意思的剪開了綵帶,又揮動了鋤鏟挖土,配合記者錄像、拍照……
忙活了十幾分鐘,一幫人說說笑笑的去吃吃喝喝了。
這個時候,施工人員才正式出場,那是三十幾個青壯漢子,扛著粗木竹竿之類,在河道兩岸搭起了架子。
工程十分的順利,才兩三天的工夫,橋身的鋼骨框架就出來了。接下來就是進行一些抗力測試,確定骨架的穩固性能怎麼樣。如果沒有什麼問題,那麼就可以澆灌水泥了。
這事也比較重要,方元打算親自出馬,免得手下人馬虎大意,敷衍了事。疏忽的後果就是這橋雖然建起來了,但是過幾年突然崩塌,那問題就大了。
方元絕對不允許豆腐渣工程事件出現在自己身上,那是一個設計師的恥辱,終身難以洗脫的污點。
此時此刻,方元駕駛著車子,緩慢在橋架上壓過。為了增加重力,他還往車尾箱和後座擱了幾包大米,起碼有一兩噸的份量。
這樣的車重,在鋪了木板的鋼筋骨架上碾過,立時發出吱吱怪響,也看得旁邊一些村民心驚肉跳的,很擔心出現什麼意外。
世事就是這樣,擔心什麼就來什麼,在方元把車開到橋心之際,冷不防「崩」的一聲,骨架上似乎有什麼東西脫落濺飛,直接沒入了水中。
同一時刻,橋身骨架也微微一晃,看得旁邊眾人頭皮一陣發麻,驚慌失措……
倒是身在車中的方元,卻沒有什麼特別感覺,十分沉著的開著車,慢慢的路過橋身,很順利抵達了對岸。等他下車之後,看到眾人怪異的表情,才意識到似乎不對,忍不住問道:「你們怎麼了?」
「好像有枚螺釘沒栓緊,剛才崩掉了。」包龍圖解釋道,眼睛透出嚴厲的光芒,緩緩在一幫施工人員身上掃過。
這事可大可小,一枚螺釘而已,在澆灌水泥之後,肯定不會有什麼影響。但是在測試的時候,很有可能導致橋身骨架崩裂,讓方元墜落河中。
想到這樣的後果,許多人後背滲出了冷汗,心裡有幾分發寒。
「崩了?」方元眉頭一皺:「崩哪裡了,撿回來看看。」
畢竟螺釘崩掉的原因,未必是栓擰不緊,也有可能是質量問題。
「掉河裡了……」包龍圖才說道,就聽見撲通一聲,卻見一個年輕小伙,直接脫了鞋子就跳到了河裡摸索起來。
方元一看,心裡的幾分慍怒之氣,就直接消散了大半,高聲道:「行了,水這麼急,估計螺釘也被沖走了,把他拉上來吧。」
旁人急忙跑到河下沿邊,招呼那個年輕小伙上來。沒有想到,年輕小伙還有幾分倔強,硬是在河裡撈摸了幾分鐘,這才拖著濕漉漉的身軀走上岸邊。
可惜的是,他折騰了幾分鐘,卻沒有絲毫的收穫。走上岸邊的時候,他一臉懊惱之色,雙手一揚,一大片砂礫就撒了一地。
值得一提的是,砂礫常年在河水中,被水流磨刷長久,自然有幾分晶瑩玉潤之感,陽光一照,星光點點……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