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問,滿場寂靜無聲,許多人看向中年婦人的時候,眼中有幾分譏誚之意。「怎麼了?」從大家的表情反應,老人就意識到,自己似乎問了一個不該問的問題。「沒什麼。」大姨搖頭道:「這事……說來話長,以後再和你說吧。你不是說要去給我爸上香嗎,我現在帶你去吧。」方元一聽,不得不暗讚大姨這一手高明啊。當著一幫領導的面,把老人帶去外公的墳前上一炷香,估計從此以後,肯定沒人再敢動墳塋的一根草。說起來,在他的記憶之中,大姨就是普通的鄉村老太太,平時操勞家務,含飴弄孫,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但是今天,從待人接物,再到巧妙借勢,根本沒有任何生疏的感覺,這多少有些顛覆了他以往的印象。「這應該是外公的功勞吧,外公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方元琢磨起來,然後努力的回想,只覺得記憶十分模糊,依稀記得外公就是一個很慈祥的老人,除此以外就再也沒有半點記憶了。方元稍微有些失神,等他回過神來,卻發現大隊人馬已經往龍潭寺方向而去。至於婚禮,貌似已經被大家選擇性的無視了。沒有辦法,就好比強扭的瓜不甜,強行撮合的婚姻,也肯定不會幸福。在兩家長輩的反對下,一對剛領證的小夫妻,即將面臨嚴峻的考驗……不過這是後話了,現在暫且不提。此時。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往龍潭村而去,自然引起許多人的關注。特別是有領導隨行的情況下,想不引人矚目也難。「鐺。鐺,鐺,鐺!」不久之後,一行人才抵達山腳下,山中寺院就傳來了洪亮的鐘聲。這個時候,一個領導轉頭笑道:「施老,你也算是本地人。可還記得山上的龍潭寺?」「記得,怎麼會忘記。」老人懷念道:「小的時候,我還在寺裡住過一段時間呢。」聽到這話。一幫人領導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容。但是下一刻鐘之後,他們的笑容就僵滯了,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因為這個時候,大姨開口道:「是啊。你在寺裡住的時候。可沒少挨和尚打。」「呃……」老人一呆,隨之赧然道:「我那時比較皮,經常掏磚揭瓦,讓寺裡大師責怪也是應該的。不過倒是連累了阿叔,總是讓他幫我收拾爛攤子。」「沒關係,當時我爸與寺裡的和尚熟,大家是鄰居,關係特好。托和尚照顧你。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說話之間,大姨輕輕搖頭。歎聲道:「現在就不行了,寺裡的和尚,一門心思想把我爸的墳給掘了……」「什麼?」老人一愣,隨之勃然大怒:「怎麼回事?」別看老人一直和顏悅色,臉上儘是溫和的笑容,可是現在一怒,上位者的氣勢馬上就迸發出來了。強大的壓迫力,頓時上旁邊眾人心中一驚,莫名驚恐。「這事我說了,可能會得罪人。」大姨瞄了一幫領導一眼,慢聲細語道:「所以一會兒你上山的時候,記得多給我爸燒幾炷香,免得哪一天墳頭就被剷平了。」「誰敢!」老人臉色陰沉,目光緩緩掃視。但凡接觸到他視線的時候,儘管沒做什麼虧心事,卻莫名心虛,紛紛低下腦袋,不敢與之對望。此時,方元又是大讚,大姨捏拿的時機太好了,在領導提到寺院的時候,直接勾起老人的怒火。在老人的威壓下,肯定給一幫領導留下深刻難忘的印象。「阿彌陀佛。」在氣氛凝滯之時,一幫和尚就在山上湧了下來。為首之人卻是一個身穿黃色僧袍,身披紅色袈裟的大和尚。只見他肥頭大耳,脖子上懸掛一串碩大的佛珠,走路威風凜凜,架勢十足。大和尚人未到,他豪邁的聲音就傳來了:「我說今天早上怎麼紫氣東來,原來是各位貴人大駕光臨啊。」「他就是九燈?」方元問了旁邊的人。「沒錯,就是他。」旁人點頭道:「吃成這樣子,肥得像豬,不知道撈了多少油水。」在旁人吐槽的時候,九燈和尚快步而來,目光一掃,眉頭微微一皺。人群之中,不僅是領導而已,另外還有一幫村民,特別是大表哥一家人。九燈和尚眼睛不瞎,自然也看到了他們。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表情自然不怎麼好看。在不爽之餘,九燈和尚也十分不解,好端端的,領導們怎麼與這一家人扯上關係了?與此同時,大表哥咬牙切齒道:「叔,就是他,想挖我外公的墳。」「嗯?」老人皺眉道:「一個和尚,不修心養性也算了,怎麼能有這樣歹毒的心思?」一個領導連忙說道:「……啊,施老,這事怕是有什麼誤會。」「你問問他,是不是誤會。」大表哥冷笑道:「還是和尚呢,居然敢挖墓掘墳,不怕死了以後被打落十八層地獄嗎?不過也是,這種不守清規戒律的和尚,估計也不信這個。」「阿彌陀佛。」九燈和尚的反應極快,不然也輪不到他坐上方丈之位了。從領導的表情就知道老人是大人物,連縣城領導也要禮讓三分。另外看情形,這老人與施家似乎有點關係,現在施家告狀來了……心念百轉之間,九燈和尚肯定要為自己辯解:「施主,你怎麼能這樣說。在經過友好協商之後,你們執意不賣住宅,我也打消了這個念頭。至於盜墳挖墓之事,更是子虛烏有,我何曾動了貴宅分毫?」九燈和尚很委屈的樣子,一臉受了污蔑的神態。「裝,你繼續裝。」大表哥哼聲道:「如果不是我們當時及時趕到,說不定就讓你得逞了。而且你壓根沒有放棄這事,還在暗地裡耍陰謀詭計,說我女兒與她未婚夫八字不合,強行拆散了一樁姻緣……」「阿彌陀佛。」九燈和尚嚴肅道:「施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當著諸位貴人的面前,請你不要信口雌黃污蔑我。」「做得出,就不要怕承認。」大表哥很生氣,要吵起來,不過卻讓大姨阻止了。「好了,先去看你外公。有什麼事情,稍後再說吧。」這個時候,大姨就好像是眾人的主骨心,她說什麼話,大家也十分聽從,當下不再理會九燈和尚,直接往山上而去。九燈和尚眉頭一皺,從幾個領導冷淡的表情來看,如果他不擺平這件事情,恐怕以後的日子不好過啊,說不定連方丈的位置也保不住。心中焦急,九燈和尚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然後打發一個和尚去打聽消息。畢竟關係網在,不久之後,他就知道了老人的身份,也知道了剛才發生的事情。「怎麼都趕一塊去了。」九燈眼中浮現一抹懊惱之色:「不早不晚,偏偏是今天……」「不行,不能讓他們翻盤,不然我肯定要完蛋。」九燈很明白那些領導的德性,自己有用的時候,肯定是各種尊敬,言聽計從。要是發現自己阻礙了他們的前途,肯定毫不留情的把自己一腳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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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是歸國華僑,海外回鄉探親的大富豪,造福家鄉是應有之義。只要他投資一筆錢,不管是興修學校,還是修橋鋪路,都是政績啊。當領導的,哪個不是視政績如生命,自己讓老人不開心,領導們肯定要為老人排憂解難,肯定會拿自己開刀。「關鍵,還是那個墳……」九燈和尚目光閃爍,忽然之間有了決斷,立馬改道朝寺院旁邊的破宅子而去。此時此刻,一幫人也來到了破宅前面。老人看了一眼,就戚聲道:「在海外漂泊的時候,我不知道有多少個夜晚做夢自己回到了這裡,等到發現只是夢的時候,那種空蕩蕩的感覺,你們恐怕很難體會……」說話之間,老人走到門口,顫手觸摸門框,眼中噙著點點晶瑩眼花:「我也很擔心,現在只是一場夢啊。」「老叔,你放心,你不是在做夢,是真的回來了。」旁人紛紛寬慰起來。「嗯……」老人輕輕點頭,在眾人的攙扶下,慢慢走進了宅子,再來到廳堂,看到就看到了方元外公的墳塋。這一瞬間,老人的眼淚就滑落了下來:「我寧願這是在做夢,至少能在夢裡看到阿叔,他的音容笑貌一直印在我腦海之中……」「唉!」眾人聞聲,也難免一陣噓唏感歎。像老人這樣念舊情,感恩不忘的人,估計越來越少了,所以才顯得格外彌足珍貴,可敬可佩。「叔啊,狗子回來看您來了。」當老人跪在墳前,嚎啕大哭之時,旁邊眾人也覺得有些心酸,眼睛泛紅。不過,世上從來不缺攪局之人。這個時候,忽然有人嗤笑道:「老先生,有人騙了你幾十年,讓你有家歸不得,倍受各種煎熬,你為什麼還要感謝他?」「什麼意思?」聽到這話,大家愣了一愣,然後聞聲看去,只見九燈和尚大步走了進來,冷笑道:「老先生,我不忍你被人欺瞞了幾十年而不知,居然把騙子當成了恩人。今天我要拆穿這個騙局,還你一個事實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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