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王手腳頓時軟癱下來。
剖腦?這不是找死麼?
可見唐慕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不像有假,到底是否該信她?
火王左右為難,唐慕也不勸他,畢竟這樣的事情很難讓人接受,而火王對凌易岑又如此珍視,生怕她這一提議會使凌易岑直接見閻王,自然躊躇不已。
妖夜卻道:「火王,易岑是個有主見的人,不若讓他自己選擇,他的命理該由他自己做主。不過我相信慕兒的醫術,既然她這麼說,定是有些把握,可剖腦一事後果可能十分嚴重,還是該由易岑自己決定。」
唐慕伸手輕輕勾住妖夜的臂彎,唇角半傾,妖夜替她考慮得很周到,腦部手術本就是個風險較大的手術,在二十一世紀如此,在條件落後的這個奇異世界更是異常危險的手術,不過,有了玄力和念力,煉丹三種能力在手,唐慕覺得自己在二十一世紀無法施展的手段如今都能一一做到。
火王離開時有些失魂落魄,但沒多久卻又匆匆來請,說是凌易岑已經同意了唐慕給他做腦部手術。
唐慕有些詫異,而後便親自去了一趟火王府,卻見凌易岑雙唇發紫,面色蒼白,雙手深深插入披散凌亂的黑髮中,揪著自己的頭髮在地上疼得直打滾。
她臉色十分難看,手中倏地多出十幾根又細又長的銀針,湊准了空檔,上前,對著凌易岑因翻滾而露出的各大要穴紮了下去,在她手中的銀針入體後,凌易岑夜停止了翻滾,雙手無力地放開頭髮,渾身汗涔涔的,如在水中浸泡過一般。
「他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每次發病都這麼嚴重嗎?」她向火王問道。
「不是,從步城回來後,他的身體已經漸漸好轉,可是前不久卻突然爆發……」
唐慕替他把了把脈,臉色大變,厲聲問道:「你們可是按我那方子給他服的藥?」
火王一愣,看向火王府裡的丹師李果,如今凌易岑的藥都是他在配置。
李果神色微變,但瞬即恢復,低聲回道:「是,公子自步城回到火王府便一直服用一張奇怪的方子,不曾想是魔後所開。」
唐慕凌厲的目光射向他:「你撒謊!除了我開的方子,他定然還服用其他藥物,否則也不至於藥性相沖使經脈錯亂,差點害了他的性命!」
「李丹師,這是怎麼回事?」火王宛若實質的狠厲目光幾乎穿透他,令李果忍不住一顫。
「火王,本丹師在火王府待了這麼多年,我醫術如何您是最清楚不過的了,難不成您相信她開出的方子,卻不相信我的丹藥和醫術?」不得不說,這李果也是個心機深的,見唐慕咄咄逼人,索性破釜沉舟,說出這樣一番話。
他就不信,他在火王府多年的信譽還比不上一個外來女子,傳言她的醫術有多麼多麼高明,他卻是不信的,眼前這女子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年紀,能有多少本事?
至於傳聞莊老太爺的腿疾在她的醫治下有所好轉,他更是嗤之以鼻,莊老太爺的腳幾乎請遍了魔域大大小小的丹醫師都不曾治好,其中包括晴倉大人,可這女子才來多久,這麼快就能令老爺子的腿疾好轉?
況且,老爺子這不是還不能走路麼,興許是魔帝大人暗中為她造的勢,這種情況也不是沒發生過。
火王經李果這麼一說,也有些訕訕,其實他也不想得罪李果,當年兒子犯了這病,他可是四處求醫,而李果可是除了晴倉外魔域最負盛名的丹師了,他所說也不無道理。
於是他陪著笑臉道:「這,魔後陛下,興許有什麼誤會。」
「是的,公子可是吃了數年我配置的藥都沒事,可自步城回來便出事了,這事兒怎麼能賴在我身上呢,魔後陛下,您說呢?」李果的神情倨傲,更是咄咄逼人。
唐慕掃了李果一眼,將他眼底的得意收入眼底,心中冷笑,臉上卻揚起一抹笑容:「嗯,李丹師說得也是,凌公子在步城的藥方是我所開,看來是我害得凌公子了,如此,火王,凌公子中的毒唐慕卻是不敢解了,至於他腦部的腫瘤我也無能為力,還請李丹師設法吧,告辭。」
先前唐慕並沒有將中毒一事明說,
「中毒?」李果一驚,「公子無故怎麼會中毒?」
唐慕勾起嘴角:「看來李丹師不夠盡職啊,難不成你沒察覺到凌少爺體內有毒素淤積麼?火王,能否把伺候凌公子服藥的人帶來問上一問?」
李果袖子下的手輕輕一顫,面上白了白,冷聲道:「看來魔後還是懷疑我,如此李果也不能再待在火王府了,李果多謝火王多年照顧,今日就此拜別!」
「李丹師!」火王急了,真讓他走了,岑兒今後犯病可怎麼辦?
唐慕呵呵一笑,涼涼道:「李丹師是心虛想逃麼?」
「你,魔後陛下,你別欺人太甚!」李果氣得唇須皆顫。
「參見王爺,魔後陛下,見過李丹師。」幾人說話間,便有兩名侍衛走了進來,他們正是凌易岑的隨侍馬英、馬明。
「馬英馬明,你們是如何照顧公子的,竟讓他中了毒!」火王氣怒不已,對唐慕和李果他都不好發作,如今看到這兩人,心中的怒火頓時止不住。
馬英馬明聽得一愣,旋即大驚,雙雙跪下:「王爺明察,我二人一直盡心盡力,不敢有所懈怠,不論服藥還是吃食我二人都是親自試過的。」
火王瞇起了眼,李果袖中的手幾乎捏出青筋來。
唐慕淡淡一笑,看向二人,柔聲道:「馬英馬明,你們抬起頭來。」
二人聞言,戰戰兢兢抬起頭,對上唐慕那張傾城之顏,一時間覺得有些熟悉,但在看到唐慕額上那顆象徵著魔後身份的紫色寶石時,又趕緊低下頭,不敢多看一眼。
「你們可記得步城酒樓中那名黑袍少年?」
經唐慕這麼一提,馬英率先反應過來,面露驚訝:「原來是你,難怪看著這般熟悉……啊,對不起,魔後陛下,我們不知道那人是您,還請魔後陛下恕罪!」
「無妨,現在我有一事問你們,當日我開了一張藥方,你們可是按著藥方抓藥,熬煎,讓凌公子服用?」
「是的,公子的藥湯都是我二人試過的,絕對不可能有毒。」二人很是肯定。
「嗯,那麼,此外凌公子可還服用過其他藥物?」
二人頓了頓,瞟了眼一旁自二人進來便不再言語的李果,正想說什麼,李果卻大聲道:「你們兩個說話可仔細了,這會兒公子可是藥物中了毒,你們可好好想想,你們是否抓錯藥,亦或者中途讓人鑽了空子在藥碗中下了毒!」
馬英馬明臉色頓時有些難看,再看李果的神色,心下瞭然。
唐慕可沒錯過李果威脅二人的眼神,突然道:「火王,原本我開的藥方有溫養身體的作用,可惜裡面的一味靈附子不能與有南絲草成分的藥物同服,若只是一兩次倒也無妨,那些微末毒素對身體倒也造成不了多大的傷害,可如今我瞧這毒素起碼是近一個月沉積下來的,我可不信李丹師沒發覺凌公子的脈象變化!
如果是用我開的方子,那麼凌公子的身體如今也該有所好轉了,到時候進行剖腦手術成功率會大大提高,可經過這麼一折騰,他身體已經瀕臨絕境,恐怕是剖腦也無用了,火王還是盡早準備後事!
至於你府裡的事兒我也沒權利去管,只不過凌公子這毒中得可就有些冤了,還影響了治癒的機會,我原是個外人,想來說得多了也徒惹人生厭罷了。」
唐慕冷不防丟下這麼一顆重磅炸彈,直炸得人心神俱裂。
火王臉色奇差,馬英馬明卻立刻磕跪在地,向唐慕的方向重重磕了三個頭:「魔後陛下,我們說,其實公子除了服用您那張藥方上的藥,李丹師還讓我等給公子餵服一顆靈丹,原本我等拒絕的,可李丹師看了您那張藥方後,說此方乃是無稽之談,不過公子堅持喝你開具的藥,李丹師無法,只得吩咐我二人在公子喝藥後,再給他服下一顆靈丹。」
李果的臉色瞬間蒼白,身子軟了一軟。
「李丹師,如果我沒猜錯,你給的那顆丹藥定是以南絲草,聖櫻果,雲鷺膽,孔雀草煉製而成的雀膽靈丹吧?」唐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馬英道:「李丹師確實是稱之為雀膽靈丹。」
「李果,你還有何話可說!」火王一臉鐵青。
李果跪伏在地,簌簌道:「火王息怒,我只是……」
「你只是被嫉妒蒙蔽了心智,不肯相信一個無名小卒開出的藥方藥效比你堂堂一介丹師煉製的丹藥效果還要好,所以無視我開具的藥方,仍然每日讓凌公子服下你的丹藥,卻不知靈附子與南絲草同服產生奇毒,使得凌公子經脈錯亂。而在替凌公子診脈後,明知道他體內淤積毒素,卻一力瞞下,差點害死了他!」
面對唐慕聲色俱厲的指責,李果垂下了頭。
「來人,將李果驅逐出火王府,並將他被逐出的原因進行通告!」火王怒不可遏,因李果狹隘的心胸,卻害了岑兒性命,他怎能不怒!
念在李果在火王府多年,這處罰還是輕了的。
聽聞這結果,李果望向唐慕的眸底閃過一絲嫉恨。
被逐出火王府,並對外通告,他今後如何在聖京立足,今後,這聖京只怕再無他的立身之地!
唐慕瞥見李果眼底的恨意,眸底劃過一抹無奈,不論哪個地方,丹師都是稀缺人群,所以多少丹師心性高傲,到哪都少不了攀比之心,可出了事,李果並沒有進行補救,甚至因害怕擔責任還想將事情推到她身上。
只是,這人心胸如此狹隘,又因自己被逼到這般境地,恐怕不會善罷甘休,雖然自己不怕他使手段,可小人之心防不勝防,還是要尋個機會解決他。
處理了李果的事情後,火王深深地向唐慕作了一揖,「魔後陛下,還請救救岑兒!」
「火王不必多禮,此事也是因我而起,我自會盡力,只是,凌公子的身體折騰這許多年,只怕……」
「魔後陛下,求求您,我只有岑兒這一個兒子!如果,剖腦真的可以救他,我也同意!」
唐慕搖頭:「晚了,要是早一個月或許還有用,可如今他的身體早已不堪負荷,即便割除了他腦中的腫瘤,也無濟於事。我只能每隔三日便來府上替他針灸,減少他的病痛,稍後我開些藥,你每日煎服一帖,七日後便可除去他體內的毒素。」
說完,她便離開了,火王退坐在床沿,望著凌易岑蒼白的臉色,老淚縱橫。
唐慕回到帝宮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妖夜一直在等著她。
「易岑怎麼樣了?」
唐慕輕輕吁了口氣,搖頭道:「撐不過三年。」
他身體內部因常年用藥,且多年的病痛折磨,很多功能早已衰竭,這是她第一次感覺無能為力。
她沒有透視眼,更沒有現代那些儀器,即便進行腦部手術,她也沒有十全的把握,更何況,凌易岑的身體早已承受不住。
在現代,她是有人稱道有人恨的魔醫,救人殺人隨心所欲,幾乎無所不能,而今,她才知道,她是人不是神。
看到火王得知凌易岑的情況後,原本看起來不過三四十歲的外表瞬間像個七旬老人,孤涼悲慼。
她不由想到了她遠在慕藍海的父皇和母后,父皇已不再年輕健壯,母后也不再年輕美麗,他們的鬢邊都添了幾絲白髮。
她的腦中已經融入了海慕兒的所有記憶,她記得當年母后可是人魚族第一美人,父皇英俊有為,可因為即將消逝的她,雙雙愁白了頭髮。
可憐天下父母心,唐慕起了憐惜之心,但卻無力回天。
妖夜輕輕擁著她:「別想那麼多了,盡力就好。」
「嗯。」唐慕展顏一笑,「今天還沒給你溫脈呢,不出一年,你損失的精元定能完全修復了。」
「木之靈不愧是最富生命之力的靈體。」妖夜眼中露出淡淡的欣喜,輕輕撥弄著她的頭髮,撫平她微微蹙起的眉梢,「今日你也累了,明日再溫脈吧。」
「不行,我想你快點好起來,魔域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她輕輕地說道,瑩瑩白玉般的小手攥緊了他的大手。
火王府
唐慕拭了拭額上的汗,拔去凌易岑頭部的銀針,這已經是第七日了,凌易岑的精神恢復得不錯。
「易岑,感覺如何?」
「好多了,謝謝魔後。」凌易岑望著她額上的汗水和眼角的疲憊,眸底閃過一絲心疼,旋即斂逝。
「不用這般客氣,你叫我唐慕或者小慕好了,朋友們都這麼叫我。」說完,沖正往屋裡探頭的水幽揮揮手,示意她好了。
朋友麼?凌易岑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當初在步城遇見你就覺得你很是不凡,果然我沒看錯,你能成為魔域之後,是我們魔域天大的福氣。」
唐慕笑笑:「你謬讚了。」
「我聽說,你也是九靈完美體,與夜帝乃是天作之合,想來不久要舉行婚禮了,不知我是否能看到你們的盛世婚禮。」說到這,心裡如針刺了一下。
唐慕的神情卻是有些黯然,凌易岑敏感地察覺到了:「你怎麼了?」
「他們希望我嫁給妖夜,只不過是因為我們將來的孩子繼承九靈完美體的機率更大罷了,還未出生,他們還未出生,便已擔負著魔域的將來,這是何等殘忍!」
雖然她與凌易岑相處不久,卻對他很有好感,這是個內心充滿陽光的男子,和煦溫柔,為人隨意,很容易相處,但可能是因為病痛的關係,他話不多,幾乎每次都是她在說話,他偶爾回一兩句。
難得今日他多問了兩句,唐慕不覺將心裡的苦悶說了出來。
「生命之柱的事我也略有耳聞,確實由歷任魔帝以自己的性命換取整個魔域的延續很是殘忍。若是能找到傳說中的魔眼……呵,算了,魔眼之說多半只是傳說罷了。」凌易岑揉揉脹疼的腦袋,不經意道。
唐慕的心咯登一聲,忍不住問道:「魔眼與修復生命之柱有何關係?」
凌易岑微微一笑:「我也不確定,只是偶然聽父親自語時說起過,傳說中,魔眼是我們魔域祖先豈風上神之妻海洋女帝之物,有逆天之能,憑借它,能夠天下間的九大靈氣凝聚而成的九大靈體歸集一人之身,如此有九大靈體相助,便可徹底修復生命之柱。不過,我也只是聽說的,畢竟這萬年來,可沒人見過魔眼,興許只是傳說之物,不可當真。」
唐慕勉強笑了笑,心裡的疑慮卻更深了。
連凌易岑都知道魔眼能令九靈歸集,徹底修復生命之柱,妖夜定然也知道,卻為何不肯告訴她?
當年他在慕藍海遇到她時,想必已經知道她身上有魔眼一事,那他接近她,可是為了魔眼?他在利用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