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唐媛看了看一路不曾言語的唐慕,道:「不問問我為什麼救他?」
唐慕淡淡一笑:「姐姐想救的人,我會盡力而為。」
唐媛抿嘴一笑,「你常年在外,到處歷練,恐怕魔域的事知道得比我還少。這魔域有四大魔王,分別是冰王,火王,風王和暗王,他們不是反對妖夜娶你麼,那麼趁此機會,你好好顛覆他們心裡的形象吧。我聽晴倉說,魔域的人同樣十分注重實力,實力越強地位也就越高,這四大魔王在魔域的地位極高,你真為妖夜好,那就讓他們心甘情願接受你。」
「晴倉說過,四大魔王對妖夜是絕對衷心的,雖然頑固了點。」說到這,唐媛忽然道,「我覺得這次魔域發生的事有點不同尋常,連晴倉和千煌都三緘其口,根本不向我透露隻字片語,但我總覺得不對勁。現在看來,他們對外也嚴密封鎖消息,只怕是他們這些高層人員才能知曉。」
「嗯,妖夜夜不肯告訴我,說自己能夠處理,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唐慕臉上浮出幾許憂慮。
「所以我想了一個辦法。」唐媛眸中射出幾分奇異的神采,「他們有心隱瞞的話,就是我們找到他們,也未必能知道真相,反正也到了魔域,不如我們自己查。而你剛剛救的那個凌公子可能是個很好的切入口。」
「你是說……」唐慕眼前一亮,旋即又疑惑,「你知道他的身份?」
唐媛嘿嘿一笑:「當初妖夜跟著你到處跑,把那麼多事務丟給晴倉去做,千煌那個木頭就別指望了,姐姐我只好親自出馬,對於你家妖夜的統治也瞭解一點,包括那四大魔王所用的隱秘徽紋哦!」、
「難道,那個凌易岑跟四大魔王有關?」唐慕可不笨,一下就聯繫上了。
唐媛點頭:「不然你以為姐姐我真同情心氾濫了。」那種事情在每個地方都發生過,她就是想管也管不過來,不過湊巧她們要接近那個凌公子,就順便替那酒樓老闆解解圍。
「你看到凌易岑的腰帶沒?那上面可是繡著代表火王的火雲標識,這凌易岑肯定是火王的人!」唐媛肯定道,旋即又笑了,「可惜你太瀟灑,白白錯失了一次良機。不過無妨,你有這麼高超的醫術傍身,還怕他不急巴巴找上門來。」
唐慕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驚奇道:「姐,你什麼時候這麼精於算計了?近墨者黑啊!」
唐媛曉得她在調侃自己跟這晴倉學的心機城府,不由苦笑:「當初姐就是太傻太天真,以為只要姐出息了,張家的人看在姐的面子上會好好對你,誰知差點害你喪命。經歷了這麼多,姐吃了那麼多暗虧,再學不會這些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說這些幹什麼。」唐慕扯出一抹笑容,轉移話題,「知道他是火王的人咱們也不能白白放過,他那病可不是光幾副藥能治好的!」
「省得你這個鬼靈精還留了一手,你納戒裡丹藥那麼多,就捨不得拿一顆給人家服用。」唐媛取笑她。
唐慕撇嘴:「我跟他很熟嗎,還是他給我什麼好處了,我憑什麼拿自己的丹藥給他吃?」
「小財迷,到哪都忘不了撈點好處!」
小惡魔三人回來後,聽聞唐慕二人的決定,也一致贊成,誰讓那幾個什麼魔王對咱小慕有成見,到時候讓你們求咱小慕嫁給妖夜,哼!
第二天唐慕又讓小惡魔和金童去打聽一下凌易岑到步城的來意,這才知道火王出自步城,當年全憑著自己的實力一步一步踏上現在的位置,凌易岑因著身體不好,在聖京那種地方又十分複雜,便回步城老家休養身心。
不過昨兒出來那檔事後,凌易岑也無心再待在步城,收拾行裝準備回聖京去了。
「他已經走了,我們趕到他前面去,通往聖京的必經之路青陽城等著!」唐媛指著一張地圖上的一個點,笑容裡充滿算計。
小惡魔嘿嘿一笑:「到時候讓小慕在顯眼的地兒出手救幾個人,留下神醫美名,不愁他們不找上門。」讓人家找上門才不會顯得咱跟那些知道人家身份巴巴迎上去的惡俗人一個德行。
「金童,你今兒怎麼這麼沉默?」唐慕瞥了一眼角落裡皺眉緊思的金童,平日裡小惡魔鬧騰總少不了他的身影,自從魔龍蛟死後,壓在他身上的擔子一下輕鬆不少,他也多了幾分少年的開朗明快。
金童嚴肅道:「我在想,怎麼讓他們求著帶我們進京!」
「唔,原來我身邊狐狸這般多!」唐慕不禁感歎了一句,某人似乎忘了,她其實也是一隻不折不扣的笑面狐狸腹黑娃。
坐在馬車中倚著軟墊看書的凌易岑忽然打了個寒顫,拉過一旁的褥子往身上掩了掩,疑惑地掀開車簾,外面陽光明媚,雖近冬日氣溫還算暖,怎麼自己卻覺得冷呢?
青陽城是魔域的第二大城,一條縱雲河通向南北,接下來他們要從水路前往聖京。
不過在此之前,必得等著凌易岑。
唐慕讓小惡魔等人到青陽城打聽有沒有什麼身患奇症之人,她得趕在凌易岑到達前整出點名聲。
凌易岑雖然比他們先行,但因身體關係,定然走得不快,而他們一行人身輕體便,又有高強實力傍身,比他們早了幾天到達青陽城。
要想讓他們注意到,必得尋個在青陽城有名望的世家方能起到宣傳作用,於是一行人便在青陽城裡四處奔走開來,終於傍晚回到客棧的時候,水幽打聽到一個消息,說是在青陽城北郊有一座富戶,在城裡很有名望,他家老主人患腿疾多年,一直不曾治好,而且全青陽城的丹師甚至連醫師大醫師也都請遍了,也沒一個瞧得好。
若是能治好這個人的腿疾,定能在青陽揚名,凌易岑肯定會親自找上門來。
唐慕卻有些沉吟,一個是腿,一個是腦,兩者看起來關聯不大,若是能找個患腦病的人興許還能更快吸引凌易岑一行的注意。
不過眼看著再有幾天凌易岑快到青陽城了,為了更快獲得那一行人的注意,她還是接受了這個腿疾患者。
來到莊府的時候,唐慕望著如此門庭還是吃了一驚,這座府邸佔地百畝有餘,僕役丫鬟成群,但聽說這麼大的府邸僅有一個老主人居住,老人家眷皆不在青陽,倒是有個老管家伴著老人。
唐慕敲開了莊府的朱漆大門,門內探出一個家僕的腦袋:「請問公子找誰?」
他看了一眼這黑袍少年,只覺得這人面若桃李,丰神玉骨,氣質更是說不出的高貴,當下也不敢輕慢。
「我聽說府中老太爺身患腿疾,遂自薦來診,煩請通報一聲。」唐慕眉目含笑,清雅自若,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氣勢。
那家僕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番,這公子一來太年輕,二來沒有背藥箱,渾身更是透著一股上位者的高貴氣質,怎麼會是醫師呢?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唐慕手中的戒指上,不由一怔,難道是納戒?
呀,難不成這年輕的公子是丹師不成?家僕心中微微激動,他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僕役,這般年輕的丹師也不是沒有見過,但能夠帶著納戒的丹師卻著實少見,也說明了這人來頭不小,那醫術肯定差不了。
「公子請裡面坐,我立刻去通報。」家僕神情恭謹,彬彬有禮。
唐慕露出一抹瞭然,心道這家人的僕役倒是不簡單,遂對這家主人的身份也起了一絲好奇之心。
她在大堂裡沒等多久,便見剛才那僕役領著一名身穿灰褐長袍的老者匆匆前來,那身灰褐衣裳看起來普通,實則料子上乘,老者步子輕快,實力不俗,一雙眼睛透著精明,老遠便開始打量起唐慕來。
唐慕也不在意,想是那僕役告訴他,自己是個帶著納戒的丹藥師吧,在魔域,擁有納戒同樣是身份的象徵。
老人走到唐慕面前,客氣道:「敢問公子大名?」
「在下沐棠,幾日前到的青陽城,無意中聽聞莊府老太爺患有多年腿疾,沐棠也曾治癒過幾例腿疾,便想著來試試。莊府在青陽城名望極高,沐棠初來乍到,難免立足不穩,若是能令老太爺腿疾有所好轉,在青陽這地方也能有所建樹。」唐慕這話很是直接了,她替老太爺治病也是為了一個『名』字。
這麼一說,老人倒是收起了先前那份謹慎,露出笑容:「若沐公子能治好我家老太爺的腿疾,名利自是不在話下!」想來他連納戒這種稀罕東西都有,自然不是求財,而以老太爺的身份,就連聖京裡都有不少貴人前來巴結,更何況是一個年輕小子。
唐慕這才知道,眼前這老人便是那老太爺極為信任的老管家莊宏。
莊府中不乏假山流水,亭台水榭更是隨處可見,幾座精緻的樓宇隱在翠**滴的玉樹仙草之後,整個府邸透著淡然清雅的韻致,幾乎與她前世見過的蘇州園林能夠相媲美。
走過一座小橋,繞過幾道曲廊,老管家終於停在一座屋舍前,這座屋舍相比前面的精緻樓宇顯得簡陋些,但從外面看起來卻頗為大氣,也更嚴謹些,從老爺子的住處便可窺探這人一二分心性。
老管家輕輕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道蒼朗之聲:「莊宏啊,什麼事?」
「老太爺,有位公子上門自薦,想為您瞧瞧腿疾,您看?」
「咳咳,進來吧。」
老管家這才推開門,映入唐慕眼簾的是一架又一架的書,滿屋書香。
裡面一位華發老人背對著二人,正在研讀著什麼書,並沒有回過頭來。
老管家也沒有說話,就在一旁待著,也沒搬來椅子讓唐慕坐,就讓她一直陪站著。
那老人似乎也把他們兩人忘了,良久之後才放下書,轉過身來,對上唐慕依舊閒適的模樣,緩緩露出一抹笑容:「莊宏,看座。」
「是。」他從旁邊的書架下取來一把靠背椅,放在唐慕背後,「公子請坐。」
唐慕微笑致意,便淡然坐下,從頭到尾沒有怨怪過一句話,也沒露出什麼不滿的神色,看得老管家心中不住點頭。
老太爺隱了身份住在這休養,也不讓青陽城那些官員前來探望,是以青陽城的人只曉得老太爺是青陽裡首屈一指的大戶人家,卻不知道老太爺身份尊貴。
是以有些丹醫師衝著那高額的賞金前來替老爺子醫治,神態倨傲,讓老爺子很是不快。
於是後來的丹醫師都要經過老太爺篩選,否則你就是醫術再高明,咱也不給你治!
其實他這腿疾自己也清楚,恐怕這一生都治不好了,連晴倉大人都醫治不了的病症,整個魔域還有誰能治好他?
請這些醫師丹藥師們來看病只不過是寬那位的心,畢竟自己的腿是為了救他才廢了。
想到這,他不由歎了口氣,親切地對唐慕道:「你過來替我把脈瞧瞧吧。」
唐慕勾唇一笑,眼睛卻是盯著老爺子的腿:「老太爺,您得的是腿疾,總得讓我先看看腿的情況再做定論吧?」
老太爺一愣,旋即笑了,大多數丹醫師給他看病時,都是先把脈,都道他筋脈閉塞,才導致腿部患疾,卻鮮少人敢讓他撩開袍子看腿的。
「你看著倒是有些不一樣。」說完也沒什麼顧忌,雙手握住椅子扶手一動,椅子便滾了過來,唐慕這才看清,原來那是一張製作得非常精巧的輪椅,只是用一張毛氈蓋住了,看不清原貌。
「老太爺,您泡腳的時間到了,要不先泡泡腳再看吧?」莊宏看了看時間道。
老太爺點了點頭:「嗯,那就勞煩沐公子等等了。」
「不礙事。」唐慕笑道。
他也不避諱唐慕,莊宏便讓人取來一個大木盆,往裡面倒了濃濃的藥汁,再加上兩桶熱水,用棍棒攪勻了,才幫老太爺挽起褲管,將他的雙腳放進盆子裡浸泡。
老太爺舒服地瞇起了眼,透過木盆裡泛起的霧氣觀察著唐慕的臉色。
唐慕臉色微變,這藥……這藥不是當初她開給妖夜泡腳所用的麼,仔細地聞著空氣中散發的藥味,分辨著,絕對沒錯兒,是她當初給的那張藥方上的藥!
可為何眼前這老人也知道呢?
按理說晴倉不可能將自己的方子外傳,那麼,他有自己的藥方原因只有兩個,一是竊,二是晴倉或者妖夜給的。
第一個原因幾乎是立即讓她否定掉了,誰敢偷他們的東西,不說他們在魔域的身份那般尊貴,就是以他們的實力,有誰能從他們身上偷走東西?
那麼,就是第二個原因了,難道這老爺子認識妖夜或晴倉?
這些念頭不過是電石火光之間蹦出,旋即被她斂下,不動聲色。
不過方才唐慕的神色在老太爺看來卻又是另一回事,這藥泡腳早兩年雖有奇效,可越到後面去對他失去效用,雖然不對這些丹醫師抱有什麼希望,畢竟魔域中還有誰能超過晴倉那小子。
原以為唐慕會有那麼一點不同,可見她看到這藥時的神色變化,老太爺失望了。
先前也有不少丹師在見識了這泡腳之藥的神奇後自歎弗如,紛紛無功離去。
就在他失望不已準備讓莊宏送人時,唐慕卻開口了:「老太爺,這藥水對你的腳已經起不了多大作用了。」
老太爺微微驚異,瞇起的眸子射出一道精光:「哦?」
「此藥是擴張血管經脈,起初可能還有些療效,到得後面卻是療效甚微。」唐慕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這老太爺的腿疾竟然與當初妖夜的病症十分相似,再加上她的猜測,心中越發肯定這老人與妖夜他們的關係不一般。
老太爺笑了:「沐公子眼光獨到,確實,這藥如今起不了多大作用,但有總比沒有的好,老朽的腿疾怕是要傍身一輩子了。」
「老太爺如若不嫌棄,沐棠倒是願意試試。」唐慕眉眼彎彎,儘是自信。
那副藥可是她開的,她怎會不知它的功效如何,再者,看他的腿腳情況比起當初的妖夜要好得多,治療起來並不難,就是有些麻煩,只怕一時半會兒可達不到她想要的效果。
老太爺和在一旁侍候的老管家皆是一怔,難道這少年有把握?
唐慕走上前,蹲了下來,伸出右手,四指併攏,拇指微張,在老太爺的小腿上摁了摁,再替他把了把脈,心裡幾乎確定了他的病情與當初妖夜的腿疾一模一樣,只是症狀較輕。
她的心思百轉千回,如果這老人與妖夜他們關係密切,是否知道魔域的一些隱秘事情呢?
現在她倒不急著去改變那四大魔王對她的看法,知道魔域發生的事才是當務之急,否則她怎麼幫助妖夜。
想到這,她起了身,面露微笑:「興許,我有辦法治好老太爺的病,只不過這過程慢了點。」
莊宏大喜:「沐公子說的可是真的?」
「自然,老太爺的腿腳先前是否少有知覺?如今已能感知冷熱,有痛感?」唐慕問道。
老太爺這才面露喜色:「沒錯,當初我被……我剛受傷時,下半身幾乎都癱了,經過數年的醫治,還是落下了這腿疾一直無法根治。」
唐慕點頭:「我今日先替你施針通脈,再配以丹藥治療,十日必見成效!」
老太爺將信將疑,晴倉那小子也幫他針灸過不少次了,卻也未見好轉,這沐棠的醫術能比晴倉還厲害不成?
不過既然她這麼說總歸是一份希望,老太爺心頭隱隱有些喜意,「有勞沐公子了。」
施完針後,唐慕也有些疲累,老太爺卻是累極睡了。
老管家送唐慕離開,讚道:「沐公子針灸之術果真了得,比起我聖京第一聖手晴倉也不遑多讓!」
唐慕微微一笑,想起當年晴倉還纏著她,要她教授他銀針通穴手法,算起來在針灸之術上,他可是自己的半個徒弟。
「老管家,我有一事相詢,事關你家老太爺腿疾能否徹底根治,若你知曉,還請如實相告。」
老管家一臉鄭重,點頭道:「請說!」
「你家老太爺是如何患上這腿疾的?」唐慕嚴肅道,其實這個問題關係不大,只不過她為了套出某些情報而故意誇大的說辭。
老管家卻猶豫了,他自小跟著老太爺,對這事自是瞭解通透,只是這事乃是魔域秘事,除了魔域皇庭,是不能對外人說道的,否則只怕會引起魔域動亂。
「這……」老管家一臉為難,「沐公子,這事非同小可,沒有老太爺應允,我也不敢胡亂造次說與你知道,你看?」
唐慕心中咯登一聲,面上卻不露聲色,反正她認定了,這老太爺一定知道些什麼,四大魔王那邊不急著去討好,這老太爺可不簡單呢,她軟磨硬泡也得從他嘴裡挖出點什麼來。
「無妨,你可以先跟老太爺提一提,這事暫時不急,十日後你們看了成效再給我答覆。」她有信心,這老太爺的病症也拖得夠久了,原本他已經失去復原的信心,自己的針灸見效的話,便是勾動了他治癒的希望,到時自己再編造一番理由,相信老太爺會鬆口。
「嗯,那沐公子慢走,等老太爺醒來我便說與他知道。」
唐慕點頭,轉身,眸底浮起一抹算計的笑容,這老太爺的身份只怕不簡單,回頭得查一查,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